第9章 勇氣
下午的陽光很好，從黑暗的影廳出來就有一種宛若新生的感覺，心情也逐漸放晴。
項小雨和劉子烨一路走回主校區，聊天的方向也是天南地北。
從電影、到音樂、到專業、到家鄉風俗……
項小雨原來擔心劉子烨話少，怕自己嗡嗡地一直找話題會惹得他煩。沒想到真正接觸起來，面對“高嶺之花”走下神壇後的濃濃煙火氣息，項小雨反而是那個最不适應的人。
劉子烨人其實挺好聊的，也很幽默。遇到她好奇的問題，總會耐心地給她介紹和科普。所以有時是項小雨在說，劉子烨在聽，有時正好反過來，是項小雨在聽劉子烨說。
自然而然地一路聊下去，彼此的閑談節奏都非常舒服。
項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坦誠地說：“劉子烨，我一開始真的以為你是一個特別高冷、不愛說話的人。”
劉子烨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項小雨怕他誤會，急忙擺手：“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我有點不太會誇人。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們沒有認識很久，到今天也才見了兩面，但我真的覺得，你是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劉子烨噗嗤笑了出來，明明是在誇他，怎麽聽着倒像是發好人卡呢？
只是項小雨的表情非常認真，認真到眉頭都輕輕皺起。
劉子烨沒有忍住，下意識地伸出食指，輕點了下項小雨眉間，将皺痕撫平。
他的聲音低沉而輕柔：“知道了。”
劉子烨還想繼續說什麽，剛張口，卻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他停住，發現是兩個不太熟的同班同學。
其中一個男生自信滿滿地對另一個說：“我剛就說這個背影肯定是劉子烨，你還非說不信。”
另一個男生沒有理會，看向劉子烨，語氣有些焦急：“剛剛給你發信息你沒有回，還好是在這兒碰上了。輔導員着急要一個文件的全班簽名，現在就差我們幾個了，你跟我們一塊兒過去吧！”
Advertisement
劉子烨看向項小雨，她從剛才開始就非常自覺地往旁邊退了兩步，現在正佯裝自然地四周觀望，極力降低存在感。
他發出邀請：“我得去一趟綜合辦公樓，一起去吧？”
項小雨快速思考了一會兒，有些不自在起來，還是決定拒絕：“沒事的，你們去吧，我已經認識去校車點的路了，自己過去就行了。你們也快點去辦事吧，別耽誤了。”
沒給劉子烨挽留的機會，項小雨扔下一句“下次再見”就跑走了。
劉子烨看着那個小小的背影越來越遠，不爽的情緒慢慢翻湧上來。
不求助他不信賴他，換着法兒趕他走。
這次幹脆是丢下他自己跑了。
另兩位同學也頗為好奇地看着，在心裏思忖着，從剛才就開始好奇，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能看見劉子烨帶着個女生？而且他還那麽和風細雨地跟人家說話。就這場景要是被本專業那些女生看到，怕是要氣瘋。
還沒等問出“那女生是誰？”，兩位同學就感覺肩上一沉，回頭卻是一哆嗦。搭着他倆肩膀的劉子烨，嘴角微揚，金框鏡片下的眼睛也微微彎起，明媚之下的危險信號讓人毛骨悚然。
微笑魔鬼對他們說：“快點走吧，我趕時間。”
兩位同學心尖滴血：他們收回剛才的所有話，現在找人代簽還來得及嗎？
……
項小雨站在等校車的隊伍裏，吹了二十多分鐘的風，等來了第一輛班車。
她等得早，所以上車也早，順利占到了靠前排窗邊的位置，戴上耳機聽着音樂，望着車窗外。
人不多，只坐了個半滿。
司機師傅在車外抽煙，只等着發車時間。拿着機器負責給上車同學刷校園卡的阿姨，就在車門外等着。
她在想劉子烨。
這是她項小雨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是全新的體驗，感覺很奇妙。
看不見的時候，總在心裏想着，他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只要能多靠近一點，多了解到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就會覺得很幸福。可當他的背影就在她面前，甚至在連呼吸都能聽清的距離裏，她卻又因為羞澀和害怕而開始退縮，有些害怕展現出來的自己不夠完美，也不讨喜。
項小雨在心裏一遍一遍刻畫出他的模樣，或笑或不笑的，或憂傷或深沉的。他的喜怒哀樂就那樣直白地鋪呈在她面前，不再只是觸不可及的“劉子烨”三個字，不再是別人傳聞中的如此那般的樣子，而是鮮活的、細膩的、時刻牽動她心跳的靈魂。
負責刷卡機器的阿姨好像在跟什麽人交談，從項小雨的角度看不太清。
車體輕微震動了下，是有新的乘客上來了。
項小雨耳機裏的音樂切到了下一首，是她最近經常單曲循環的一首歌。閉上眼睛，環繞着的是幹淨而溫婉的女聲，娓娓道來地訴說。
旋律悠揚，情緒一層層推進，耳邊的聲音卻突然降低。
是她的一只耳機被人摘了下來。
項小雨困惑地睜開眼，擡頭卻對上了金框眼鏡下一雙墨色的瞳孔。
劉子烨就這樣一手撐着她前座的靠椅，一手打着圈轉着她的耳機線。嘴角噙着的笑容，跟她當初在他宿舍裏第一眼見到的一模一樣。
這一刻的熟悉感和陌生感像場風暴，将項小雨吞沒，忘了呼吸。
他低沉的聲音很近，近到像是貼着她的耳膜。
“剛剛，忘記跟你說再見了。”
劉子烨見項小雨像是又被吓到了，整個人呆呆失神地看着自己。從她的表情裏，他讀出了她想說卻沒說出的話，心情開始轉好了一些。
伸出手又摸了摸項小雨的頭，算是跟小動物告別的儀式。
跟阿姨商量來的通融時間很短，他把耳機重新放回項小雨耳邊，痛快地轉身下了車。
司機師傅上車啓動了發動機。
項小雨望着窗外，沖着路旁沖自己笑的那個人用力地揮了揮手，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
耳邊是副歌裏女聲溫柔的吟唱。
“愛上你，是我落下的險棋。”
“不懼歲月的更替。”
“往後的朝夕，不論風雨，是你就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