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古早文必出劇情

忏悔課程在今日很快就結束了。

夜裏洗漱完畢,統一就寝的時候,還有很多睡不着的人在叽叽呱呱着今天到底忏悔了什麽。

青春期時的迷思,自大,急于表達,又羞于表達,容易傷害自己,也容易傷害他人。

睡在奉雪臨床的是個安靜內斂的女孩,她雖然和奉雪同一學年,但從未和奉雪說過話。

她蜷縮着躺在床上,像是很沒有安全感。

一點清淡又陌生的氣味沒入她的鼻尖,她警醒地擡頭,卻看到奉雪半蹲在她的床前。

“……你哪裏痛嗎?”奉雪輕聲問道。

那女孩睜大了眼,像是不知道為什麽奉雪這樣問。

“你的拳頭一直按壓着上腹,蜷縮躺姿,雖然不發出聲音,但偶爾會低聲抽氣。”

奉雪擡手輕輕覆上對方的肩膀,再次問道。

“你哪裏痛嗎?”

女孩的家庭只是一個小小的貴族,但糟心事不比其他家族少。

因此她年紀小小就得了胃病。胃很脆弱,情緒和壓力都會傷害它。大約是今天忏悔時一時激動發洩了不少,回來之後又越想越害怕,晚餐也沒有好好吃,現在就發作了。

可是她不敢說。

要是家裏知道她在教廷惹出什麽事,一定會發怒的。

“沒事的,教廷有醫生,他們不會對外透露什麽,我帶你去。嘉鈴同學。”

嘉玲微微一愣,沒想到奉雪居然知道她的名字,她不免有些驚訝。

奉雪則像是知道嘉玲在驚訝什麽,指着床頭:“啊,那裏不是貼着名牌嗎?”

嘉玲心情微妙:……好吧。

奉雪扶着少女出去,在外廊有女性的潔淨者守夜。

奉雪輕聲說明了嘉玲的狀況,那位潔淨者便立刻帶路,領着她們去看值夜的醫生。

奉雪站在長廊外,嘉玲正在醫務室裏接受檢查。

為了避免聽到他人的隐私,奉雪便走得遠了一些。

夜晚的教廷安靜得很,長廊上也只有寥寥幾個提着琉璃燈的人經過。

不過對面長廊上走過的人……是那位星回主教嗎?

穿着神袍的少年突然停下腳步,明明離得這樣遠,光線又暗,但他明顯捕捉到了奉雪的視線。

星回身邊無人随侍,他自己提着琉璃燈,向奉雪這邊走來。

“夜安,星回主教。”奉雪躬身行禮。

星回停在距離奉雪身前三步遠的地方,手中琉璃燈在夜色裏閃動着昏暗的光。

“您身體不适嗎?”星回擡頭看向奉雪身後的醫務室。

奉雪搖頭:“我陪同別人一起來。”

話音剛落,就有一位在醫務室中的女性潔淨者走了出來。

她見到星回,先是低頭行禮,然後便告知奉雪。

“穩妥起見,那位小姐今夜最好留在醫務室裏觀察,您先行回去吧。”

奉雪輕輕點頭,這就要在潔淨者的帶領下回去,卻見星回的手指微微轉動着琉璃燈,輕聲說道。

“我送吧。”

這話一出,那位潔淨者便往後退了一步,不再言語。

奉雪還想說“不敢勞煩”,卻見星回含笑看着她,眼神卻很堅定。

“……有勞。”奉雪點頭道謝。

星回提燈走在前方,長長的白色游廊上只有一盞燈,一位少年,一位少女。

柔軟的袍角掃過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

夜裏突有蟬鳴,晚風吹動着兩人的長發,寬大的庭院閃着天上星河落下的微光。

步履之間,奉雪能聞到前方少年身上淡淡的奉神香。

那是常年供奉女神,在神像前點燃神燭時如同火焰般的氣味。

“之後您還有什麽課程?”星回突然開口問道。

“神學,冥想,然後離去之前再做一次忏悔。”奉雪記得很清楚。

星回聽了之後,腳步一停,他轉頭看向奉雪,銀白色的長發垂落肩頭,緩緩說道。

“您今後都不必去忏悔。”

奉雪一驚,她是哪裏做得連神都無法挽回了嗎?

星回像是看出了奉雪在想什麽,唇角微彎。

“您不必想得太壞,永遠都可以想得更好。您無需向神忏悔,是因為您足夠好。”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是說,”奉雪組織着自己的語言,“您這是在給我開後門嗎?”

星回點頭,動聽的笑聲從嘴角洩出。

“是的,這是對您的優待。”

“……可我不覺得應該受到這樣的優待,”奉雪直視着恍如神子的少年,“這不公平。”

“如果這是您的意願,”星回聲音輕緩,“可當您再次前往忏悔室時,隔窗的對面也将空無一人。”

這是沒人會聽她忏悔的意思?

雖然奉雪覺得忏悔這個事對于她來說并不重要,可她不理解一位主教為什麽對她是這樣的态度。

好像……對她也太寬容了吧?

可不等奉雪詢問,靠近學生休憩室的長廊上出現了另一個人。

“奉雪。”

金發的王子靠在廊柱邊,像是睡不着出來散心,誰知卻碰到了意外的人。

裏維直起身,緩步上前,姿态優雅,他對着站在前方的星回點了個頭,便站在了奉雪面前。

“你怎麽在這裏?”

“送室友去了一趟醫務室。”

奉雪說完,就見裏維笑道。

“原來如此。夜已深,教廷的金鈴響了三次,該回去了。要是讓人看到主教大人深夜在外,恐怕不好。”

并不是主教就不能深夜在外,而是将身心都奉神的主教深夜在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這樣不好。

奉雪瞬間理解了裏維的意思,心想還是王子想得周到。

她差點就影響了星回主教的清譽。

奉雪走到裏維身邊,側身對星回主教行禮告別。

“忏悔室我還是會去的,我不會落下任何課程。”

提着琉璃燈的星回站在長廊上,面帶微笑看着奉雪與裏維漸行漸遠的身影。

可是即使您去了,也無人敢聆聽您的罪。

沒有人有資格。

長廊的盡頭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位潔淨者,他走到星回身邊,低聲說道。

“其餘主教正在等您……您今天在忏悔室為難王子的事,似乎被他們知曉了。”

星回像是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依然笑意溫柔。

“我只是依據王子的忏悔,詢問了王子三個問題。”

星回轉身走向另一條廊道,他的聲音因此散于風中,但隐約可聞。

“您想毀滅教廷嗎?”

“您憎恨身上的血統嗎?”

“您……隐藏了什麽秘密?”

天亮時,奉雪按時間去上神學課,在課堂上她見到了面色紅潤的嘉玲,想來她的身體已經恢複了。

談越和希雅也打着哈欠,蹭到了奉雪身邊,誰知嘉玲也鼓起勇氣,在奉雪後排坐下。

“咦?要加入小團體的話,領了入場券嗎?”希雅好奇地轉頭看着嘉玲。

“我,我是來向奉雪同學道謝的。”嘉玲有些緊張。

前方的黑發少女聞言轉過身來,仔細打量了嘉玲。

“如果身體還不舒服,可以繼續留在醫務室哦。”

嘉玲猛搖頭:“我全好了!多虧你昨晚帶我去,如果是我自己的話,一定……一定會被罵……”

“不會的,”奉雪斬釘截鐵,“忍耐自己的病痛才會被關愛你的人責罵。”

嘉玲愣愣點頭,直到修女上臺授課,她還沒回過神來。

今天的課程很順利,其實在教廷裏沒什麽人敢讓事情不順利。

奉雪也有閑暇将之前寫好的文檔再次修整。

她神情認真,同寝室的其他同學都心想,啊,奉雪同學一定已經在提前研究進階課程了吧。

不知道她将來會去哪所大學。

而奉雪則心想……這次的功課應該不會迎來估分九十,保底八十,實際五的慘況了吧。

鹿瑤在休憩室外經過,在她的角度能透過窗戶看到正在裏邊寫功課的奉雪。

她擡手摁着左耳的耳垂上,其上挂着一只六棱形的雪花耳環。

“嗯,知道了,要是你們真能得手的話。”

鹿瑤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着,等她把手放下,她看着奉雪,又幾不可聞地補充了一句。

“就算你們得手,我想結果也不會是你們想像的那樣。所以才說……是異想天開的計劃嘛。”

教廷的三天很快就過去了,被強行清心寡欲的學生們終于得以離開教廷。

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雀躍的笑容。

學生們一個又一個上了自家的車駕,可車子尚未啓動,又全都被召了回來。

“什麽事啊?難道大禮拜日要延長?拜托……雖然休假很好,可是三天就夠了。”

學生們叽叽喳喳地抱怨着,可并沒有人回答他們。

那些教廷的潔淨者甚至去翻找他們的車,收走他們的通訊設備,可并沒有告知原因。

幾個桀骜的貴族少年擡腳踹在自家車駕的車門上,并不允許潔淨者搜查。

“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規矩。在教廷裏我聽你們的,但我的車是我的私産,唯有國王陛下才有資格令他的臣民打開寶庫。”

那名潔淨者像是也不好強行開門,他轉頭看向帶隊的潔淨者,過了不久,那位領頭的潔淨者就走了過來,對着那些貴族少年躬身行禮。

“是的,這是您的權利。但我們必須查看。”

那名潔淨者直接出手,将幾名少年扯離車駕,他示意其他人上前查看,随後微笑着對那些少年說。

“您不滿意是應當的,在事情解決之後,您可以砍下我的頭顱清洗屈辱,我絕無怨言。”

那些貴族少年們飛快而隐秘地對視了一眼。

到底出了什麽事?

謝思和謝桢站在教堂裏,被一群潔淨者圍住,以防他們沖動。

謝桢本來就不愛笑,謝思如今也沉下臉。

“在這裏出了事,就是你們的問題。教宗沒有時間,那麽就把能說話的人叫過來。”

謝思攥緊拳頭,手背上青筋浮起,像是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事情已經發生了,暴怒只會影響判斷,他必須更冷靜一些,才能得到有效的……有效的……

腦海中像是有一根緊繃的弦斷了,謝思腦海中一片空白。

眼前視線再次清晰時,他已經将一名潔淨者反手摁在了地上,死死掐着那人的脖頸。

“我的姐姐!奉雪在哪裏!把她還回來————”

禮拜堂的大門被人轟然打開,在禮拜堂中的潔淨者也立刻上前,将謝思拉開。

“請您冷靜!我們正在大力搜索!事情發生在教廷,教廷絕不會推卸責任!”

“而且……除了您的姐姐,謝青燃公爵的女兒,王子殿下也失了蹤,還有兩個學生……這在教廷來說是極為重大的事故!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找到他們!”

謝桢一把将謝思拉過來,随後擡手将那試圖安撫他們的潔淨者推開。

“我要與母親聯系,不管你們有什麽計劃,或者試圖壓下這件醜聞。”

謝桢伸出手,不知什麽時候他已取到了一枚潔淨者身上的通訊指環。他輕輕按壓,光滑的戒面就發出了一聲訊號聯通的電子音。

“我們家族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那些潔淨者眼角一跳,像是才明白過來剛才謝思的失控,不過是為了在他們眼皮底下讓謝桢有與外界聯系的空隙。

謝思拍拍身上的灰塵,眼神冰冷:“教廷的,少瞧不起人。”

十分鐘之前,學生們列隊集合離開教廷。

這原本是已經習慣了的事。

不管是教廷裏的人還是學生,都不需要人催促,自行準備好離去。

但有幾個人行動磨蹭,隊列沒有單獨等待他們的道理,隊列先行出發,幾名潔淨者在休憩處等候,并催促着。

等那些學生準備好,又稀稀拉拉地往外走。

可這時,其中一名潔淨者面色凝重地停下腳步。

“剛才走了多少學生?”

“怎麽了?”

其他潔淨者不明所以,便見那人突然一路急跑回到了休憩處,每個房間都快速翻找着。

沒有,沒有,沒有。

大門被猛地摔到門上,那名潔淨者對着外邊大喊。

“所有學生不許離開!事态緊急,我必須立刻向教宗請示處理!”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愣了。

在教宗的小禮拜堂外,那名潔淨者緊張又清晰地把有三名學生在教宗裏失蹤的事說了。

禮堂的門沒有打開,随後裏邊傳來了教宗的聲音。

“你做得很好。讓所有潔淨者在教廷內搜索,學生不得離開,檢查他們的一切物品,直到找到王子的下落為止。”

潔淨者領命而去,禮堂之內傳來了輕聲嘆息。

“星回,你覺得是誰做的?”

禮堂之內,正捧着經典與教宗誦念的少年擡起頭,看着眼前因為最近的政局而心力交瘁,面露疲态的女性,輕聲說道。

“是那些貪心得以為能獲得一切的人。”

教宗垂眸,她看着這個她一手提拔上來的年輕主教,像過去從未了解過他一樣。

“你像是并不擔心教廷會在這次事件中蒙受滅頂之災?”

“我想這一切只是有驚無險。”

白發少年坐在軟凳之上,嗅聞着禮堂內神燭燃燒的氣味,臉上的笑容溫柔又安定。

教宗垂眸,面上神色不顯,大腦卻在快速計算着這次事件的得利者。

最糟糕的情況是王子被殺掉,教廷被震怒的國王覆滅。

聖斯威上下動蕩,政治經濟也許會一舉倒退回五十年前。

但是貴族議會能直接駕臨王庭,一切都将改變。

“能夠把王子在教廷中偷走,教廷裏可以信任的人也不多了,”教宗擡手指向禮堂大門,“星回,我予你制裁包含主教在內的權利,帶着你從南部大教堂的人……去找到背叛者。”

星回緩緩站起身,白色的袍角垂落于地,搖曳的燭火映照着他的側臉,他微笑着對教宗行禮。

“受命。”

星回離去之後,教宗聽着教廷內傳來的鐘聲。

剩下的……就是雙方在時間上的賽跑。

她原本不是輕信的人,但星回不同,他讓教宗看到了一些遠古奉神者的影子。

因此她才一步步提拔着這個少年,她想從他口中多聽到一些夢,一些關于未來,關于過去,關于女神的夢。

“願女神萊耶保佑。”教宗輕喃。

至于保佑什麽,教宗并沒有說出口,她信仰女神,但這時也覺得若是說出口,也許就不再靈驗了。

奉雪在一陣水滴聲中醒來。

她緩緩睜開眼,視野有些朦胧,她用力眨了幾次,才算是看清了眼前的景況。

一間雪白的房間,一扇厚重的鐵門,這裏沒有窗戶,只有一盞琉璃燈封在天頂。

“醒了?”

男性溫柔的聲音響起,奉雪察覺自己好像墊在了什麽東西上,她微側頭,才看到自己枕着一只手臂。

一只男性經過鍛煉,線條流利,隐見青色血管的手臂。

一點溫熱的呼吸落在奉雪的臉上,像是有誰湊近來看。

……是乳香與丹芝混合起來的微甜肅穆的氣味。

奉雪立時翻了個身,便與眼前的男性對上了視線。

“殿下?”

奉雪眨了眨眼,就用手撐着地面緩緩坐起身。

裏維彎起唇角輕輕點頭,靠牆坐着的王子将被奉雪的頭墊麻了的右手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

“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還好……”

奉雪還穿着教廷的白色長袍,她擡手揉着額角,一點一點收攏着之前的記憶。

和往常一樣,奉雪看完書,準備好了離開教廷之後要交過去的文學科作業,就去往洗漱室。

寝室裏的人在今天都早早睡了,一點聲響也沒有,奉雪都覺得有些訝異。

想來這幾天在教廷被滌淨了身心,心無雜念就能早睡了吧。

洗漱完畢之後,她正要回房,卻在對面的長廊上見到了一名肩上扛着什麽東西的潔淨者。

奉雪對于教廷內部的事務并沒有興趣,可是她卻看到在那名潔淨者身後,居然還站着一個人。

是鹿瑤。

鹿瑤像是正在跟蹤對方。

奉雪一陣躊躇,她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屬于女主的劇情線,可是現在太晚了,一個女孩獨自在外邊跟蹤一個男性總是有些危險。

如果要離開學生休憩室範圍的話,她必須出聲叫住鹿瑤。

夜晚的劇情線什麽的,對于這個年紀的女孩來說太刺激了。

奉雪走了過去。

于是扛着東西的潔淨者在前邊走,鹿瑤在後邊跟蹤潔淨者,而奉雪跟蹤鹿瑤。

不……奉雪只是看看。

可只走了一小段路,奉雪已覺得事情不對。

為什麽今夜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廊道上連一個提着琉璃燈的潔淨者都沒有?

奉雪微蹙眉尖,隐約覺得事情不對。

那名潔淨者還在向前,奉雪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低啞的男聲。

“不應該啊……已經點上了眠香,怎麽還會有兩個人不受影響?”

糟糕。

奉雪正要回頭,口鼻處已被人用手帕覆住,她的視野瞬間朦胧,大腦停擺,只在徹底合上眼前看到了站在前方一臉驚慌的鹿瑤。

“那個布袋裏裝着的就是您嗎?殿下。”奉雪瞬間理清了狀況。

看來是有誰膽大包天綁架王子,身為女主的鹿瑤踏入了劇情線,正要去拯救王子,而她……莫名闖入,害得劇情線發生了偏移?

現在本來該是王子和鹿瑤相依為命,互生情愫的橋段吧?

奉雪真情實感地感到抱歉:“對不起,殿下。”

我是個電燈泡,害你沒能談戀愛。

裏維看着奉雪,像被少女柔軟的心腸觸動了。

“是我感到抱歉,你居然為了救我親身趕來……”

只是裏維話還沒說完,奉雪就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站起身來。

“殿下!鹿瑤呢?她在哪裏?”

裏維一愣,随後便連忙安撫着,指向另一邊的牆角。

“她還沒醒過來。”

奉雪看過去,才發現牆角還有一個縮成一小團的白裙少女,和雪白的牆壁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奉雪松了一口氣,她走過去看了看鹿瑤的狀況,少女緊閉着眼,看起來睡得很香。

奉雪轉頭看向裏維,指着鹿瑤說。

“其實一開始應該是她發現了您的異狀,而我是跟在她身後才一起被捉的。”

裏維像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況,不由感嘆。

“她真是好人。”

奉雪:……感覺好像不太對。

但這個現在不重要。

“殿下,您知道是誰綁架了您嗎?我們現在又在什麽地方?”

這些問題裏維倒真的知道。

生于王庭,他對于迷藥眠香一類的藥物耐受度頗高,因此被裝在布袋裏,走了一段時間後,他就清醒了。

但他并不清楚外界的情況,因此就一直裝作昏迷的樣子。

那些人一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也很安靜,直到了這個地方才開口說話。

“換班的潔淨者就要來了,我現在就要回去。”

“人先放在這裏,等天亮之後教廷一定會發現問題,這裏就會被封鎖。”

“但這樣正好,外邊的人進不來,我們卻能出去。”

“等到明晚,從水路出去。”

“這兩個女孩呢?”

“一起送過去……與我們無關……”

……

裏維一字一句重複着那些人的話,便笑着對奉雪說。

“我們應當還在教廷內部。中央教廷已經存在了數千年,內部暗道密室衆多,一時找不到也是可能的。”

奉雪心中計算了一下曾經看過的教廷面積資料:“按照排查法,尋找您的人數足夠多的話,在中午之前就能找到我們。”

“是的,但很可惜……在中午之前,我們應該會被二次轉移到已經排查過的地方。”

教廷之中有“衆生平等”的教條,即使是王子也不允許帶保镖。

如果王子身邊有人,根本不會發生這件事。

裏維側耳傾聽着外間的聲音,他身上沒有武器,身邊還有兩名少女,怎麽看都十分不利。

“綁架我的大約是貴族議會的人。我在教廷失蹤,父親知道消息一定會對教廷大發雷霆,教廷與王庭起沖突,貴族議會向教廷抛出橄榄枝,教廷不得不站在議會那一邊。這樣……教廷反對我繼位,再找來別的有王庭血脈的旁支,我失蹤這件事就不重要了。”

裏維伸手撫着自己的脖頸,笑着對奉雪說。

“其實如果他們膽量夠大,能在迷暈我的時候直接割了我的喉嚨,事情就結束了……沒有這麽做,應該是擔心父親會不管不顧,在炸了教廷的同時,再炸了議會吧。上了年紀的君王,理智總是在逐漸消散,現在也還不到魚死網破的時候。”

奉雪知道聖斯威的矛盾,也知道裏維繼位的艱難,但從未想過他日夜都面臨着死亡的危機。

“殿下,您會沒事的,”奉雪半蹲下身,端正地抱着自己的膝蓋,“您是正統繼任者,歷史上任何一位君王登上王位前,總伴随着雷雨交加的天氣。但在那之後,就是萬裏無雲的晴空。”

黑發少女神情十分認真,裏維放在地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緊了。

裏維輕笑:“嗯,聽到奉雪這麽說,我不努力都不行了。”

金發王子像是休息夠了,站起身來。

“在中午之前,我們先離開這裏。”

奉雪重重點頭。

“我……我也來幫忙!”

少女清甜的聲音響起,一直睡在牆角的鹿瑤顫顫巍巍地坐起身。

鹿瑤臉色蒼白地看向裏維:“我其實已經醒了一段時間,可能是藥物作用,一直沒能睜開眼。對不起,殿下,我當時只看到有一個潔淨者行跡鬼祟……要知道是您,我大喊出來就好了。”

“多謝您的關心,”裏維鄭重地說,“您真是個好人。”

鹿瑤:……切,毫無空隙啊。

楚楚可憐的少女嘴角輕微地下撇了一點,像是在自責自己的沒用。

奉雪說道:“這說明……下次見到鬼鬼祟祟的人,一定要馬上報警。”

這話很有道理。

裏維和鹿瑤都無法反駁。

奉雪先去敲了敲鐵門,鐵門發出嗡響,看起來非常厚。

這并不是幾個人用蠻力就能離開的地方。

“如果有人會在中午之前到來,把我們送走……那就只有那個時候了吧。”奉雪說道。

裏維點頭:“是的,只是如果非常謹慎的話,說不定會在進來前再次釋放眠香或者迷藥。”

“那,那在他們來的時候,閉氣就可以了!”鹿瑤攥緊兩個小拳頭,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可愛。

“那我們還要再躺下裝暈吧,”奉雪回憶着以前看過的特工片,“這樣就能偷襲他們了。”

裏維贊許:“是的,正是如此,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金發王子在琉璃燈下露出溫柔雍容的微笑。

鹿瑤瞬間脊背發寒,而直面那笑容的奉雪居然還能鎮定地站在裏維身旁,比劃着哪個位置能在進門的時候就動手。

等待的時間并不難熬,奉雪默背着歷史和外語,裏維也沒有說話,像是在節省體力。

而鹿瑤也抱着膝蓋坐在奉雪旁邊,時不時擡頭看她。

在這片靜谧之中,裏維突然側耳,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

“來了。”

奉雪什麽都沒聽見,但她下意識地相信裏維。

按照之前說好的,他們都按照原來的姿勢躺下裝暈,好像還未曾醒來。

但謹慎的綁架者還是在打開鐵門之前,打開了小鐵窗,探入了一條細白的管子釋放煙霧。

奉雪游泳憋氣時的最高時限是兩分鐘,但外邊的人足足等了五分鐘。

奉雪将頭埋在自己的衣服裏,試圖過濾一下那氣味,但還是避免不了嗅聞到一些氣體。

可奉雪……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頭暈腦脹的感覺。

就和平常呼吸空氣一樣自然。

這些綁架犯是弄了點什麽冒牌貨嗎?

鐵門終于打開了,那兩個戴着防毒面具,穿着白袍的潔淨者快步上前,像是要趕時間。

可就在他們對裏維伸出手的剎那,那頭顱撇向一側,像是徹底暈厥的王子突然睜開了眼。

一秒,裏維并指切向一名潔淨者的喉嚨。

二秒,喉嚨受創的潔淨者向後倒去,裏維迎向反應過來的第二個潔淨者。

三秒,第二個潔淨者面部被裏維狠狠揍了一圈,他仍停住想反手攻擊。

四秒,裏維側頭避過,腳步一轉站在潔淨者身後,出手。

五秒鐘後,兩名潔淨者都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原本要幫忙的奉雪看到裏維眨眼間就解決了一切,不由咂舌。

察覺到身後的視線,裏維猛地回頭,發現奉雪居然沒有暈過去,還有些意外。

“看來公爵府也對孩子進行過訓練。”

裏維對奉雪伸出手,奉雪站起身,看向一旁憋氣已經到了極限,這時看到事情解決,立時擡手取下其中一個潔淨者的防毒面具,戴在臉上大口呼吸的鹿瑤。

“幸好、幸好我以前是潛水部的!”鹿瑤聲音沙啞。

奉雪松了一口氣,連忙拉住鹿瑤的手。

“那麽我們快走吧!”

裏維在兩個潔淨者身上翻找了一會,找到了一串鑰匙。

三人立時離去,這裏地形複雜,可是裏維卻像是知道怎麽走,領着人一路前行。

“我只能聽到一部分他們過來的足音,走到沒聽到的地方,我就只能試探着走了。”

只是走了一段路,裏維就停下了腳步。

前方有兩條岔路,這時候還是不要分人去探路比較好。

“那麽……走哪邊?”鹿瑤問道。

三人先試着往地勢漸高的地方走,可走上去之後,地勢又開始向下,前邊出現了三條岔路。

這樣冒然前行,不知道會走到哪裏,會不會遇到那些人的同夥。

三人再次回到原地,往下邊的階梯走,卻隐隐聽到了水聲。

“這就是……那些潔淨者說的水路嗎?”

奉雪看着眼前的水道,覺得這裏也不失為一個出口。

“只要能出去就行了,不拘于一定要走到地面。”

裏維點點頭,他先踩上一艘停靠在水道上的船,檢查了一番是否有漏洞。

發現沒有問題之後,才招手讓兩個女孩上船。

小船緩緩前行,奉雪盯着裏維劃船的動作,突然問道。

“殿下,你受傷了嗎?”

裏維動作一頓,他搖搖頭。

“沒有。”

“好吧,我相信您,”奉雪沒有再追問,她只是不顧裏維阻止,接過了一只船槳,“……只是強忍傷痛,會讓關愛您的人傷心。請更多地保重自己。”

裏維側過頭,深深地看了奉雪一眼。

“你說了一句……和過去一樣的話。”

奉雪有些疑惑:“過去?”

裏維沒有再說,他微微一笑,像是心情很好。

“嗯,你沒有改變,總是在我遇到困境時……給予我莫大的勇氣。”

狹窄的小船上,少年男女說着似是而非的話,語氣稍微暧昧一些,就有些像約會時那些滿含暗示的話語。

但不巧的是,小船上還有第三個人。

坐在最後的鹿瑤仗着別人看不見,大馬金刀地跨開雙腿,眼神已死。

……什麽啊,當她是死人麽?

當場喂狗糧?

而在前方的水道出口,一群穿着白袍的潔淨者正站在那裏,身心潔淨,一切為了侍奉女神的神侍們,手中卻都握着兇器。

等待着從出口中出現的目标。

在教廷的另一側庭院裏,白發少年腳下躺着一具已經被割喉的屍體。

那也是一個潔淨者。

時雨蹲在一旁的礁石上,手裏抛接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主教大人,昨夜我發覺有人點了眠香,就立刻追了出來。還以為能立個功,沒想到中央教廷現在和篩子一樣,我一回頭,人都沒了。”

“害我上天入地地找,希望在皇帝和那位謝公爵暴怒之前,把他們的孩子找回來呀。”

時雨嬉皮笑臉,可在知道奉雪也不見時,他的話就不那麽輕松了。

“會找到的,”星回微笑着,“那位王子很幸運,女神萊耶正注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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