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趙一霸被辭退了,當天下午沒帶任何東西,離開了公司。張姐讓他回家別關手機,等通知,說不定還得鬧官司。

在回家的途中,趙一霸去了趟銀行櫃臺,把銀行卡裏僅剩的幾十塊錢取出來。趙一霸買了十個饅頭,裝了滿滿一袋子。

趙一霸住的地方有些偏,老舊的樓房緊貼着建着,通常樓與樓之間的拐角形成一個個死角。趙一霸以往路過這些拐角,總會飛似得快步走過,而這會的趙一霸垂着頭,步伐很慢,經過拐角,突然聽到拐角有小男孩的求救。

趙一霸僵住了,微微側過頭,只見有個油光滿面的男子靠着牆站着。他手中的手機裏傳來男孩斷斷續續的孟浪聲,男子褲裆半敞開着,他那條東西露在了外面。他看着趙一霸yin笑,接着挺了挺露在外面的下身,“嗨,帥哥,想不想嘗嘗?”

趙一霸面色刷的一下全白了,他哆哆嗦嗦地別開臉,趕緊往前走,走了沒兩步就跑。剛才那男的是住在附近的一個屠夫,活了大半輩子沒結果婚,有事沒事在這巷子的角落裏轉悠,瞅着懵懵懂懂的小男孩就吹口哨,偶爾也會去哄騙、逗弄男孩,猥瑣至極。

他在趙一霸眼裏就是個精神病,趙一霸怕他,又三不五時能遇到他,遇到他不是什麽問題,問題是他會對趙一霸胡言亂語、動手動腳。

油光滿面的男子在後面追他,喊他,“上個星期去你們家的公子哥,是你嫖客對吧?媽的長得真他媽俊,什麽時候你再把他找來老子看看?”

趙一霸短胳膊短腿,盡管拼了命跑,哪裏跑得過這五大三粗的男子?在樓梯間讓他逮住了。

“媽的,傍着大款了,你要搬了是吧?”男子拽着趙一霸的手腕,罵罵咧咧地說,“麻屁,你他媽就是個賣的!你要多少錢,才肯讓老子上你一次。”

趙一霸怕極了,沒命地掙紮着,那男子抓住他也有些吃力,鬧出了些動靜,樓上有人開了門。

“你滾開!”趙一霸推男子,只想離得遠遠的。男子抓不住趙一霸,瞥見上面有人探頭出來看,忙往後退了幾步,罵了幾聲跑開了。

“誰在下面?”趙一霸隔壁的老奶奶站在樓梯口問。

“奶奶,是我。”趙一霸盡量平複音調,應了聲。

這奶奶是趙一霸的房東,人比較好,年紀大了耳朵時好時壞,也吃不準剛才聽到了什麽,遠遠瞧着趙一霸沒什麽異常,蹒跚着進了屋子。

趙一霸回到住房,呆呆地坐在床上坐了好一會。他很難過,又有些麻木。

一是因為他沒了工作,沒了工作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沒了在這家公司工作的機會。趙一霸被辭退,除了另外兩件讓他摸不着頭腦的事,還因為他在簡歷上造了假。他不是學平面廣告設計的,卻在簡歷上填了這個專業,并且上交了畢業證的複印件。這些事若是在平時,不會有人為此事刻意揪出他來,可他被發現偏偏是在出事的時候。誠信問題,就算另外兩件事證明不是他做的,他也很難再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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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因為他沒了錢,房租已拖欠一月了,本來他再過幾日就能領到工資,勉勉強強應付房租和吃住,再過一兩個月,他的生活又能走上正軌;可現在,他似乎不只是沒錢買吃住那麽簡單了。

三是因為他被誤會了,他只是把公司的事帶回家做,并沒有見過趙姐說的那個劇本,也根本不知道為何別人會找到他頭上。然而,最讓他傷心的是,趙姐不相信他。可他沒想過,人家憑什麽要相信他,僅憑一兩年共同工作的經歷?還是他一兩句“我不知道,我沒有”?

四是最讓趙一霸惶恐不安的原因,他怕這件事對康湯權帶來不好的影響,他那麽努力的演電影,可萬一沒人看了怎麽辦?

至于剛才那男的,趙一霸又怕又厭惡又惡心他,所以,他決定把油光滿面的事忘了,以後過拐角時,他一定要用跑的。

趙一霸咬了口早上忘在桌子上的饅頭,那饅頭硬了,一口下去掉了不少渣。趙一霸往早上煮粥的鍋裏加了些開水,把饅頭扔進去泡着。他不挑剔這種沒有味道的味道,反正是能飽肚子的。

“咚咚咚”屋外有人敲門,隔壁的老奶奶過來喊他去吃飯,“來我家吃一口吧,奶奶今天一個人,飯又做多了。”老太太雖不是獨居,但子女工作原因,常會晚歸。

“奶奶……”

老奶奶不等他說什麽,把他拉出了屋子,說,“把門帶上。”

趙一霸被拉去吃飯不是一兩回的事了。說起來,他和老太太還挺有緣分的。

兩年前的某一個傍晚,趙一霸抱着個背包,坐在馬路牙子上。老太太在他面前走了幾個來回,他沒看見。老太太戳他,然後問他:“要不要租房呢?我有住房租,單間帶廚衛,便宜,可日租月租年租。”

趙一霸一口應了:“我和您租房子。等我有錢了再給您房租。”

老太太租房給趙一霸不是貪圖錢,當時瞧着趙一霸縮在地上,像個半大的孩子,一時憐憫才問的話。趙一霸住過來後,也照應過老太太不少事。去年老太太突然闌尾痛得死去活來,趙一霸火急火燎地把人背醫院去,鞍前馬後照顧了好幾天,聽醫生說動手術要家屬簽字,這才傻乎乎地打電話叫人子女回來。

趙一霸吃過晚飯,和老太太安安靜靜地坐了會,也沒有胡思亂想,心裏也沒那麽難受了。

過去的都過去了,發生的也就發生;難過也只是難過,沒有其它裨益;該面對的,他一樣也不躲,不會躲也躲不了。

趙一霸收拾了從公司帶回來尺子、刀、廢紙還有些零碎的工具,次日抱回了公司。他的座位已經有人坐了,趙一霸把東西倒在桌上,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坐他位置的人讪笑着說,以為他不會來了,一股腦全給他倒垃圾桶了。他身後那常常指使趙一霸做事的小姑娘和旁邊的人指桑罵槐地說他。

趙一霸端着箱子,目不斜視地走過去,真翻起垃圾桶,能用的都帶上。

趙姐過來拉他,大概是怕他丢人,“你回去吧,還來做什麽?等公司找你再來,啊。現在上面還在查,怕不少人要倒黴。”

趙一霸固執地撿着“垃圾”,說:“我沒做壞事。”

“沒幹過壞事?那你簡歷做什麽假?”

趙一霸沉默了,等東西清完了,對趙姐說了句,“我回家了,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認識你了。”

趙姐望着趙一霸離去的身影,半天才回過神,哭笑不得地說了聲:“诶,這孩子!”

趙一霸沒有坐公交,一路走來的公司,又準備一路走回去。路上,突然有人朝他扔煙盒子,趙一霸不看誰扔他,撅着屁股去撿煙盒。

“喂!你,過來!”蔣姜江在豪車裏,對他勾手指。

趙一霸現在沒心情理蔣姜江,他想走回去,可腳有些累了,手抱着箱子也抱酸了。

“诶,趙一霸,要我下來請你?”蔣姜江瞪趙一霸,有點氣不順。他從出公司後跟趙一霸好一會了,這人脾氣見長,半天不理他,還敢給他甩臉色。

蔣姜江這日帶了助理嚴桀出來,晚上還有個晚會要參加,看到了趙一霸就想逗弄逗弄他,看人倒黴什麽的,最爽了。

蔣姜江坐在副駕駛上,轉過身子和趙一霸說話實在累,就坐後座上了。

“怎麽樣?被開除的感覺爽嗎?”

趙一霸抱着他的垃圾,扭過頭,不理他。

蔣姜江硬是掐着別人的臉蛋,把他的頭轉過來,“嘿嘿,是不是想回公司上班?”

趙一霸一邊躲蔣姜江的爪子,一邊點頭。

“那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幫你。”蔣姜江捏趙一霸的臉,手感好,看他這慫包樣,他也很痛快。

趙一霸一臉詫異地望着蔣姜江,他壓根沒想過蔣姜江能幫他。

對于昨天趙一霸被圍攻時投來的目光,蔣姜江會錯意了。那一刻,趙一霸看到他只是訝異他的出現,腦瓜子還沒轉到要找人幫忙上去。若是趙一霸擅長于求人或者長于展示自己的無辜,他的日子也許遠比現在過的快活。就連蔣姜江的表姐曾給他幾萬塊,他當時手上有餘款,分分鐘又給人轉了回去,說不定蔣姜江的表姐此刻也埋怨他不懂事。

“不求你。”趙一霸說,“我自己可以。”

蔣姜江松開了捏趙一霸的手,好麽,這王八羔子,他倒貼上去也不要了。他一時收了聲,車內驀然安靜地有些怪異。蔣姜江心裏翻江倒海,想的是:怎麽弄死這丫,怎麽讓他跪下來抱大腿□□趾,求他求他再求他。

趙一霸大概感覺出了氣氛的別扭,戳了戳蔣姜江的手臂。

“喏,哥哥,那你給我說說,你打算咋辦?”蔣姜江收了臉色,笑眯眯地吓唬他,“萬一公司要告你呢?把你弄牢裏關個一年半載,怎麽辦?”

趙一霸摳了摳抱着的紙盒,說,“那就關幾年,我還會出來的。”

“嘿,你倒是不怕。你就不怕牢裏……”蔣姜江湊趙一霸耳邊小聲說了兩句,趙一霸臉刷的一下白了。

蔣姜江揚着眉,望着趙一霸,臉上寫滿了:來,求我吧,趕緊來求我吧。他怕趙一霸不懂,提醒他,“哥哥,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哦。”

趙一霸想了會,說:“不找你,你會很麻煩的。”

蔣姜江一愣,喜笑顏開,臉貼着趙一霸的臉使勁蹭,說:“喲,哥哥,你可真會替我着想啊!”

嚴桀從內後視鏡看到了蔣姜江的臉,聽到他那句話,一哆嗦,差點來了個急剎車。

“卧槽!小心開車。”蔣姜江兇嚴桀,“這我堂哥,親堂哥,腦袋被門擠了,瞎想什麽呢。”

嚴桀面無表情繼續開車,心說:我想什麽,你怎麽知道?

“爪子去換藥了嘛?”

“嗯。”趙一霸點頭,他再換兩次藥就可以拆包紮了,但這會子他那點錢用來吃飯都懸更何況是換藥。趙一霸雖然知道蔣姜江說的會去牢裏不一定是真的,但聽着心裏仍有些悶悶的、惶惶的。

蔣姜江拖趙一霸上車是一時興起,到了晚會現場又不可能讓他窮酸的堂哥跟着進去,便讓他在車裏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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