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和離婚有什麽差別……
由于團長的冷淡,其他成員也沒有圍着阮然太久,很快就投入到了下一輪訓練當中。
她們現在練的是基礎動作,看得出來,團長很在意大家的基本功,同一個動作不厭其煩地練習。
大家似乎也對這種練習方式已經習慣了,聽從指令做動作,并沒有什麽怨言。
阮然站在一側,團長不招呼她,那個叫徐婷的小羊角辮往她這邊看,表情有些無措。
看起來她很喜歡阮然,卻迫于團長的壓力,又沒辦法過去親近。看她一個人站在那裏,替她着急,又不知該怎麽辦。
阮然安撫地沖小羊角辮笑了笑,也沒一直在那裏站着,而是走到旁邊的更衣室換了練舞服,出來後自己做了些熱身,身體活動開後,就加入了基本功練習的隊伍中。
由于是第一天入團,阮然還沒有領到符合她尺碼的統一練舞服,因此穿的是自帶的。
淡粉與白色的漸變配色自帶仙氣,纏繞着阮然較好的身軀,緊身的布料恰好襯托出她良好的身材曲線,像一朵雪蓮盛開。
團長看了她一眼,面色不悅,卻沒有說什麽。
在接下來的基本功練習中,她也沒有阻止阮然練習。
阮然的基本功很紮實,簡單的跳、翻、轉自然不在話下,而難度稍高的轉體與步法也完成得相當漂亮。
這當然不僅僅和她的天賦有關,更和她前一段時間在家中夜以繼日的練習脫不開關系。
阮然是認真的人,下定決心做一件事,便會盡力做好。
而她專心練習時的态度與能力,自然也被團裏的其他人看在眼裏。在後續的節奏練習中,徐婷主動過來和她搭檔。
兩人互相幫忙壓着身體,徐婷開始閑聊道:“然然姐你好厲害啊,剛才那個動作我練了好多年都練不會,你那麽輕松就做到了。我就說你很厲害嘛。”
團長恰好從她身邊走過,訓斥道:“好好訓練,少說廢話!”又說,“這些基本功不都是應該會的麽,練不會,不反思一下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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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她轉向阮然,語氣緩了緩:“你晚點找江意珊要一套衣服。”
猶豫了一下,她又解釋道:“大家都穿一樣的……別搞特殊。”
練習完基本功後,團裏開始排練年末演出的曲目。舞蹈的名字叫做《冬至》,是一支群體舞。
阮然來的時間正巧,她們剛剛定下來舞蹈的概念,具體的編舞細節還在調整。
不過因為一開始就沒有計劃轉任的位置,因此他們在那裏練習的時候,阮然只是在一旁看着。
看了一會,阮然覺得她們的動作身法有些熟悉,好像有一些餘輕霜當年的影子在,但是掌握得頗為生疏,也沒有抓住重點,因此那些動作看起來頗為滞澀,并不像餘輕霜那麽連貫。
舞團的大家顯然也有所察覺,排練到一半,團長幹脆讓大家停了下來,休息一下。
趁着這個時間團長打開了訓練室的電視,播放了一段視頻。
視頻中女子身着青衣,在臺上旁若無人地跳着舞。她走到哪裏,聚光燈跟在哪裏,但她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被萬衆矚目,而是輕飄飄地跳着,美得疏離。
阮然頓了頓,這是餘輕霜的成名作。
徐婷湊到她的耳邊小聲說:“團長是餘老師的骨灰級粉絲,她特別可惜餘老師沒有一直跳下去,很想把她的風格發揚出來。”
徐婷聳聳肩:“可惜太難了,餘老師留下的作品太少,而且跳法多變,看上去沒有什麽關聯。學都不知道怎麽學。”
阮然沉默着,沒有說話。
餘輕霜師從周生林,然而風格自成一派,在此前的舞蹈界見所未見,幾近成型,卻仍然欠一口氣。
然而沒等到真正成型,餘輕霜并患了重病,也退出了舞壇。
這些年來,有一些還記得餘輕霜的人試圖找到那獨屬于餘輕霜的魅力,卻因為沒有結果,而漸漸銷聲匿跡。
阮然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裏再見到,那曾經屬于母親的影子。
她聽徐婷說着,前面的視頻也播完了。團長按了暫停,問大家:“怎麽樣?”
團長做了一個方才排練時的動作,思忖:“這個動作感覺不對,需要改一下。”
一向冷硬的團長難得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但是怎麽改……你們有想法嗎?”
舞蹈團裏的十幾號人面面相觑,誰都不知道怎麽辦。
最後阮然站了起來。
其他人都看向她。
團長皺眉,有些懷疑地看着她:“你有想法?”
阮然沒說話,直接走到衆人面前的空地上,半側過身,起舞。
分明是同樣擡腿展臂的動作,由她稍稍變換了角度、改變了順序,就從一種毫無章法的風格,轉變成自成一體的韻味。
如同秋天凝在霜葉上的一層薄霜,又薄又冷,卻有一股說不清的韻味和力量。
舞動的腰肢纖細,兼具柔美與冷硬,仿佛是水,又仿佛是冰。退一步能容納世間萬物,進一步能化作寒冰冷刃。
阮然只跳了一小段,用的都是剛才他們做的那些動作,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跳完後他立在那裏兩久都沒有人說話。
過了一會,徐婷率先驚嘆了一句:“媽呀……”
緊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贊嘆起來。
而團長出了會神,才又将目光聚焦在阮然身上,頓了頓說,說“等會再練的時候……你來中間。”
這一天的訓練結束後,其他女孩都去吃飯,團長單獨叫住了阮然。
“重新介紹一下,我叫李林英,是晨霧舞團的現任團長,很高興認識你。”
團長确實是個直性子,但為人也爽快:“我為我今天下午的态度道歉,主要是現在圈子裏人心都太浮了,你前兩天又……”
李林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阮然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阮然笑了笑,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熱搜本不出于她意,但事已至此,她也不需要額外的辯解。
實力說明一切,而李林英已經認可了她的實力。
“不過,你既然有這樣的能力,怎麽沒有在舞蹈一直發展呢?”
因為餘輕霜的事,李林英一直很惜才,看到阮然這樣的能力,卻沒有在舞蹈方面駐足發展,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之前有一些個人原因,”阮然解釋道,“不過以後計劃往這方面看看。”
李林英點點頭,也沒有追問,繼續道:“你下午也看到了,我們現在在排的這支舞蹈,主要是想延續餘老師的風格,但是并不太好把握。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參加到我們接下來的封閉訓練中,住在這裏,我們一起打造這支舞蹈。”
阮然沒有怎麽猶豫,便答應了李林英。
晚上一回到家,她便收拾起了行李箱。要拿的東西并不多,幾套換洗衣物,一些生活用品。收拾好後,阮然直接把箱子拖到門口,想着第二天去舞團時,正好可以拎上。
沈浮聲踏進家門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沈浮聲:?
而看到沈浮聲進屋,阮然還擡起眼,挽了一下頭發,一無所覺地沖他說:“回來了?”
沈浮聲垂下視線,看着那銀灰色的行李箱,語氣聽不出情緒:
“宣布結婚當天,新婚妻子攜行李箱潛逃,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阮然:“……”
阮然拉上行李箱外層拉鏈,直起身,對沈浮聲解釋道:“舞團在郊區,離得有些遠,團長建議封閉訓練,不用在通勤上花太多時間,我想說的有道理,就答應了。”
阮然的解釋很詳細,也足夠真誠。然而,沈浮聲看着她的眼睛,面無表情,并不像輕易會接受這個說法的樣子。
阮然被他看得有些茫然,正想着自己是否要再說些什麽。
沈浮聲卻收回了視線,問:“要去多久?”
阮然道:“可能直到演出前,要兩三個月。”
沈浮聲:“……”
他似笑非笑地又看回來:“多久?”
阮然:“……”
阮然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沈浮聲似乎有一些情緒在,然而她有些想不明白,是什麽情緒呢?
是因為自己自作主張,直接就收拾行李箱了嗎?
阮然想了想,遲疑道:“兩三個月……我沒有要今天晚上就走,是想等你回來,當面和你說的。”
“沒想今天晚上就走,你真棒。”沈浮聲幹巴巴地點點頭,又闡述道,“今天白天我在外人面前說我跟妻子感情甚篤,今天晚上回來,我的妻子告訴我她要拎箱跑路。”
阮然哭笑不得:“都說是封閉訓練……”
“一個月,阮然,我就跟你結婚一個月,”沈浮聲走上前來,掰着指頭跟她算賬,“然後你告訴我你要跟我分居兩個月以上——這和離婚有什麽差別?”
“……”
一種微妙的本能告訴阮然,這個時候提醒沈浮聲他們只是協議婚姻,大概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但沈浮聲的反應,顯然超出了她的預期。
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猶豫許久,阮然嘗試安慰:“……少了兩本離婚證?”
沈浮聲:“……”
垂眸看了阮然幾秒,沈浮聲大概想明白了這次“離婚式分居”不可避免,便放棄說服阮然,懶洋洋地說:“你記得你已經欠我一個要求了。”
“嗯?”阮然疑惑地看沈浮聲。
沈浮聲該不會打算要求她留下來吧?
她覺得應該不至于才是。
下一秒,沈浮聲說:
“那你現在欠兩個了。”
第二天,阮然便提着自己那個銀灰色的行李箱,到達了晨霧舞團租用的別墅。
這裏實際上是一片別墅區,房價其實挺貴,然而由于位置較偏,這些年又市中心轉移,位置變得更偏,所以住的人并不算多。
除了晨霧舞團,可能也就有一兩個電競俱樂部在這裏紮根,其他地方都是空房。
早上來了之後,李林英帶她去看了宿舍。是六人間上下鋪,旁邊有櫃子可以放私人物品。自大學之後,阮然再也沒有住過這樣的宿舍,一時還有一些感慨。
而在安頓好後,她們當即投入到了緊張的練習中。
《冬至》這支舞,取的是餘輕霜當年成名作中一個片段的意象,再在此基礎上的拓展與延伸。雖然是群舞,但會有一個比較突出的領舞。
李林英說,領舞等編舞定下來之後,會專門請第三方評委做一次選拔。無論資歷深淺,入團早晚,一視同仁。
而這一次,晨霧舞團拿到的演出機會是在北城大劇院,是這些年她們能拿到比較好的一次資源,如果能做領舞,對以後的職業發展大有裨益。
這意味着,晨霧舞團當中就是競争關系。不過舞團的氛圍一直很好,并不會因為彼此競争而有猜忌。反而總是熱熱鬧鬧的。
哪怕是阮然這樣清清冷冷的性子,有時候也會被這種熱鬧感染。
這天下午,中場休息的時候,趁李林英不在,徐婷突然問:“哎,你們覺不覺得今天動靜挺大的?”
其他人紛紛附和:“對啊,感覺外面好吵啊,好像有什麽人來。”
有人笑道:“這荒郊野嶺的,哪裏會有人來?”
徐婷提議:“那不如我們看看?”
阮然原本以為她們說的看看,是去外面看看,卻沒想到,其他女孩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活動着身體,一邊問:“誰來看?”
徐婷轉向阮然:“然然姐來看吧?”
其他人也叽叽喳喳地附和道:“對啊,阮然你來看吧!”
“你還沒有看過呢!”
阮然:“……怎麽看?”
然而,不需要別人解答,下一秒她就明白了,十幾個女孩子一個接一個的互相撐了起來,疊羅漢似的,堆成了一個小三角。
正好能夠到練舞室最上面的那層窗戶。
徐婷在上面沖她招手:“快來快來,就差你了!”
阮然:“……”
阮然借着下面其他幾個姑娘的力氣爬到了最上面,正好能看到窗戶外。
目光所及之處是另外一棟別墅,那棟別墅在來的時候還沒有人住的模樣,但此刻,有幾輛巨大的貨車停在別墅門口,幾名工人進進出出,搬運家具。
“看到什麽了?”
下面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問。
“有人在搬家……”
阮然一邊回答,一邊環顧着周圍。
出乎意料的,她在那別墅門口綠油油的草叢上,看到了一只圓滾滾毛茸茸白花花的貓。
乍一眼望去,好像那貓的耳朵和尾巴尖有一點黃色,再一看,就又沒有了。
離得太遠,她沒看清。
阮然不甚确定地想:應該……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