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約會
街上人山人海,潮流湧動,寧琮跟時奕臣走在一起,後面是自動拉來一定距離但又不敢離得太遠的聽風。
寧琮一雙眼睛簡直是看不過來了,晚間的鬧市比白天的時候好看多了。
一條長街燈火通明,燦若朝晨。
“公公,你明明說白天就要回來陪我逛的,現在卻到了晚上,你得罰。”寧琮故意不滿的噘嘴。
“膽子不小,敢罰我 ”時奕臣轉臉暼他一眼,聲音尾調不自覺揚起,但看到寧琮那白皙潤澤的小臉,那晶亮的如同高原上的初雪的眸子,他心底湧起一抹不知名的悸動,随着臉上表情也跟着柔和不少。
寧琮察言觀色,看他面色友善,便大着膽子,挽着他的隔壁,半是撒嬌的:“公公,人家自你說過要跟我一起出來玩後我就一直在盤算着,咱們兩人到了今天該怎麽玩,你卻缺席不來,我心裏當然難過啦。”
時奕臣看他說的很是誠懇,尤其聽到他說要心裏一直想着他們兩人出來玩的景象,沒來由愉悅起來,似乎很滿意寧琮能把他說的話當成旨意一般寄放在心上。
遂壓着嗓子不複之前的不陰不陽,帶了些低沉:“皇上今天急召我是因為過幾天有外幫使臣過來歸順朝貢。”簡單的一句算是交代了他今天為什麽會晚回。
寧琮睜着大眼有些驚訝,外邦使臣朝貢歸順 那可是很熱鬧的大事,他不記得書裏有這一段啊。
難道這裏的劇情因他的到來出現了偏差?
他想問是哪個國家,可又覺得問這些不太好,這屬于朝廷政事,時奕臣也未必會告訴他。
遂就沒接着問,只道:“原來公公是公事耽擱,那我就不難過了,現在你回來我們好好過這晚間的良辰。”
時奕臣一直在等他追問下面的諸如“有哪些使臣,帶了什麽”之類的話,結果,寧琮只是說了他不介意并且願意跟他一起過玩今晚餘下的日子。
他倒是有些意外,寧琮這些天接觸,時奕臣覺得他不是個安安穩穩按部就班的人,他居然不感興趣宮裏的這些朝貢者的新聞。
“我還以為你會感興趣外邦使臣的話題。”時奕臣毫不掩飾意外。
寧琮聽了,忽然湊近他,眼裏亮晶晶,就差咬到他的耳朵:“公公,使臣在有意思,也沒你有意思啊,我喜歡跟你獨處,咱們在一起我還哪裏有時間去想什麽外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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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表達的大膽奔放,就差沒直接說我現在對你就像一個禽獸對良女,滿腦子都想怎麽跟你滾()一起。
時奕臣忍不住把眼眸瞟向別處高高挂起的紅燈籠,寧琮說話一向不要什麽臉面,跟他這樣沒羞沒臊的示愛已經很多次了,之前他不相信,也不想相信,可現在人潮攢動下,滿天紅紗飄揚,空氣中有花香飄過,清香馥郁,溫暖的晚風劃過心口,蕩起層層漣漪,他被昏黃燈光籠罩着的臉孔下多了一絲掩飾不住的松動跟期待。
他似乎不在排斥寧琮對他說的這些虎狼之詞,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時奕臣在這一刻居然願意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他是個閹人,朝廷裏文官武官見了他都是明面上尊敬,暗地裏還不知道怎麽貶低折損他,就連府上那些小厮丫鬟也是礙于他的地位身份不敢不從他,可寧琮對他的表現是他根本不在意他是個閹人,他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個正常男人,他看得出他的眼裏在看向自己時,沒有別人那種可以的迎逢跟假裝的讨好與尊敬。
他看自己就是實實在在,明明朗朗的看一人最正常不過的平等眼神,沒有絲毫歧視鄙夷,有時也會出現害怕讨好,但跟別人的目光是不一樣的,他始終把自己當做一個人來看,一個獨立的個體,簡而言之,他覺得現在跟寧琮相處還挺舒服。
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幾乎沒有。
所以,他現在情願相信他說的是真心話,他對自己是真心喜歡的,就算是假的,他聽了也開心,也願意認。
“油嘴滑舌,沒個正經,郢王府怎麽養出你這張好嘴來。”時奕臣唇畔含笑,笑着瞪他一下。寧琮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生氣,只是瞪眼吓唬他罷了,所以并不害怕。
“公公,你喜歡嗎?”寧琮不接,反而問了一句。
時奕臣因他的問題晃了神,看他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期許,突然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而道:“對于人來說,我的世界裏沒有你說的這兩個字,對于物,到有可能因為入了眼而喜歡那麽一陣子。”
他其實想說他不讨厭他,現在還有點喜歡。
但是一想到如果說出這些話來,寧琮萬一拿着他說的這種喜歡開始各種爬到他的頭上,從此不把他放在眼裏,耀武揚威,他就不想這麽說。
況且,他只是心裏這麽想,還沒喜歡到讓他敢在大街上就這麽堂而皇之的承認,他一個閹人也動了些不該動的心思。
寧琮有些失望又有些了然,早已知道時奕臣不會爽快的說什麽“啊,我喜歡你啊”這種鬼話,畢竟身體裏少了些東西,感情對他來說可能真的是可有可無的,不對,是從此都不會有。
但是寧琮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他沒能力喜歡別人,那是好事啊,不用擔心他以後出((軌,見異思遷,三心二意,他作為大房他安全的很啊。
“公公,你看那面是什麽 ”寧琮忽然眼睛一閃,看見不遠處一輛平車推得架子上,擺着很多泥人。
他拉着時奕臣走過去,看到是古代的工匠們在DIY賣自己的藝術品,每個泥人都捏的活靈活現,跟真的一樣。
色彩搭配無比亮麗好看。
“喜歡這個 ”時奕臣想看弱智一樣看着他,這東西有什麽好玩的,滿大街都是,都是三歲孩子玩的,沒想到寧琮也喜歡
“嗯嗯,”寧琮眼睛冒着光,已經走不動路了,他就喜歡這些國風小泥人呀,以前還在某寶上淘過那種娃娃,不過很貴的他沒舍得買太多。
民族風配色太濃郁了,他想把他們都抱走。
老板是個中年男子,看到寧琮跟時奕臣便笑着:“客官,可是定做 ”定做價格高,可他看這兩人都不像窮人,于是就問了。
“可以定做 ”寧琮看着架子上放了一個賣糖葫蘆樣編織成的草垛,那些捏好的泥人被一根竹簽定住,插在了草垛裏。
沒想到還能定做,那好啊。
“可以,看你想做什麽?是捏人還是捏物或者花草魚蟲都可以,只要你說個名字。”老板很是爽快,滿臉殷勤介紹自己手藝。
寧琮看了他時奕臣一眼,見他裝腔作勢的擺着好冷臉,不說一句話,他白了他一眼,而後道:“給我們捏兩個人吧。”說完看看老板又看看時奕臣。
那老板多精啊,立刻會意,今晚上巳都是些年輕人出來過的節,兩個俊美無雙的公子,挨得那麽近,那肯定是那層關系啊。
面前離他最近的這個公子一定是想給二人間添些甜蜜,讓自己給他們做一組鴛鴦出來。
他立刻拍板,笑盈盈:“公子稍等,我們這裏做的精致,二位來這邊畫個像,我們根據畫像來制作。”
寧琮笑着點頭,回首拉着時奕臣:“公公,我們去吧。”
他拉着他的衣袖,楚楚可憐狀,時奕臣想拒絕也無法說出口,算了,跟他去吧。
其實民間這些小玩意他都懂,但是不屑于坐在那裏給人畫,他是當朝最大的宦官,皇上信任,手下親兵衆多,要想畫畫做泥人直接喊到園子裏,想做多少沒有
不過寧琮這麽興致高昂他也不打算佛了他的興致,跟着他走了過去。
聽風一路上聽着二人的對話早就耳朵根子發紅,這會子二人進去畫像,他是如何也不肯跟進去自取其辱的,其實時奕臣武功不低,一般的打手都不是他對手,他跟過來就是以防萬一。
可沒想到公公跟世子爺的感情已經這麽濃厚了,他們路上撒的狗糧他已經吃飽了,可不敢在跟進去看什麽了。
便提着劍在外面街道四處張望。
忽然幾個穿着異邦人的奇怪服飾從他面前匆匆走過,低着頭,面色冷淡,聽風看着他們心中不覺警惕起來。
大興國民風開放,地大物博,兵強馬壯,國力昌盛,有些外族人進入這裏做些商業買賣很正常,可是幾人的打扮很陌生不說,他們走裏的架勢即使是可以隐藏,也可見腳底生風,勁道快捷,似有內裏身藏,這是專門的練家子才有的起勢。
異地人來做生意倒沒什麽,只是這異地打手來皇城附近,形色匆匆就值得起疑了。
他目光追随的緊,對方走得快且似乎怕人撞見低着頭很快就埋沒在人群中,聽風想跟過去,可又看看時奕臣跟寧琮的方向,他們還沒有出來,自己一走萬一真有事發生,那時奕臣帶這個寧琮自然不好脫身,兩方看了下,他只得作罷。
算了,等公公出來尋個時間彙報,請他定奪吧。
裏面。
畫畫的人是個年輕公子,眉清目秀,文雅隽永,看着二人目光在他們身上逡巡一會道:“二位可要擺個造型,容我在畫不遲 ”
寧琮呆了,這個地方這麽先進的嗎?畫畫還要擺pose。
對方怕他們不懂,又進一步提示:“二位既然做小人兒定是為了紀念此刻,那這麽高光時刻自然要二人親近些,這樣做出來的才有意義呀。”
男子說這麽眸光含水,面上帶着無比溫柔,好似人間月老,懂的緊。
時奕臣臉色立刻掉了一度,他來畫畫已經是給寧琮面子了,現在還要做親密些動作 想到這裏時奕臣毛孔都炸了。
他可不想在人前做什麽太過親密的動作。
寧琮看出他的忸怩,便上前:“好的,小哥,懂了。”
他走過去站到時奕臣面前,無比端莊的微笑,然後一把握住他的雙肩,看着他美眸熠熠,出口的話無比溫柔:“公公,請你彎點腰,我要夠不到你拉。”
時奕臣一米八好幾的個子,寧琮比他矮了一個頭,這樣扒着肩膀時間久了很是吃力的。
時奕臣原本內心掙紮,面色寒霜,可看寧琮這如水的柔軟,鬼使神差的就聽了彎下了他那除了皇上從不在旁人面前玩得腰。
寧琮這下好握多了,他湊上去腦門對着時奕臣的腦門輕輕合了上去,鼻尖對鼻尖也跟着點上去,二人唇畔貼的如此近,一個呼吸就可以噴灑到對方的臉上,柔柔的觸感,冰涼又溫暖,奇怪的感覺,似乎有火在心底燃燒奔騰,時奕臣緊張的連呼吸都跟着輕緩了不少。
他靜靜地看着寧琮,可寧琮已經閉上眼睛一臉寧靜平和。
時奕臣第一次這麽近的看他肌膚,如雪般細膩,他的五官精致柔和毫無攻擊力,那雙彎眉更襯托他的嬌憨可愛,時奕臣忍不住伸出手回抱寧琮的腰,寧琮摟着他的肩,他欠身抱着他的腰,額頭鼻尖相貼,安靜的畫室,靜谧安詳的畫。
畫師看呆了,美。
來他這裏畫鴛鴦畫的多了去了,可這一對最會玩。
他立刻備了紙幣,描摹丹青。
唇不點而紅,松軟光澤,時奕臣看着心底有只手在不斷撕扯着他的心,有東西叫嚣着,想從他壓抑已久的內心釋放。
他不是沒看過皇上跟宮裏的嫔妃寵男之間的那點事,可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內心始終覺得自己站在圈子之外,不管蕭美人在床(第之間叫的有多媚,張才人喊的有多浪,他都可以視若無睹,安安靜靜給皇上站崗到天明。
可這份雷打不動的淡然,現在似乎不管用了,他沒了那東西,可也不是真的一點感情不通,以前是可以藏匿,自從遇見寧琮他就被他一次次的撩(撥給整得心在心神開始渙散。
就像現在,看到他的紅唇,他已經不可抑制的想要吻上去。
他一向心随意動,之前不願意在人前做的事,他此刻直接抛到腦後,欠身再近些,一把啜住那明豔的芳香,寧琮身子一震,卻沒有睜開眼。
時奕臣淺嘗辄止後退開,并沒有想象中的大肆蹂(躏,因為他還有理智,真要對寧琮做些什麽也不是現在在這個破爛畫坊裏,須臾畫師也跟着喊出:“好了。”
寧琮睜開眼,面色已經飛紅,心裏更是噗通噗通跳的可怕。
他沒有喚“公公。”時奕臣瞅着他,拉着他從畫坊裏出去。
外面的空氣很新鮮,比起畫坊裏的悶熱跟憋屈,這夜風下的空氣真是讓人愛的緊。
剛才的吻好似不存在一般,出了門,時奕臣不着一詞,寧琮也不好意思在追問他為什麽偷襲他。
畢竟方才他也很享受,再問為什麽偷親就顯得他婊了。
聽風見二人出來,時奕臣神清氣爽,寧琮有些別別扭扭,心裏好奇剛才裏面都發生什麽。
可他不敢問,這兩個他誰也不敢問。
只好把好奇憋進肚子裏。
過一會,泥人制作好了,聽風看到那一對泥人的造型,頓時了然。
啊,幸好他剛才沒進去。
空中忽然綻放一朵朵豔麗璀璨的煙火,照耀的寧琮跟時奕臣面色發亮,人群裏一下轟動起來,陣陣喧鬧的叫喚聲此起彼伏。
耳邊只聽時奕臣低聲道:“煙火開始了,我們上前面。”
寧琮不說話,直點頭跟着他一道。
心裏一直在想着剛才,時奕臣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才說過他的世界裏沒有喜歡的人,不到片刻就吻了他,他是為了配合他捏泥人嗎?還是,他其實自己打了自己臉,之前說的都是假的
他想問題太深沒看見聽風對着時奕臣耳語,時奕臣眼底的深沉警覺。
看着高空美不可言轉瞬即逝的煙火,寧琮心底也跟着忽明忽暗,唇上溫度還未消散,殘留着時奕臣獨有的香粉味兒。
不想了,腦殼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