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落沿着暗黃老舊的柏油路,路邊斷斷續續有各類小吃攤在吆喝叫賣。

偶爾一兩只小蚊蟲撞到她臉上,她輕輕揮手彈開。

陸續走了二十多分鐘,最後走進一座明亮高檔的小洋房。

剛跨進大門,林落就按着自個扁平巴巴的肚子,呼呼大喊:“媽,趕緊給我做些好吃的,餓死我肚皮都癟了。”

“吃那麽多,也沒見你肚漲過啊。”

紀薇身姿婀娜地走出,面上妝容精致,肌膚紅潤光澤。

臉上幾乎尋不出一絲皺紋,看着像是才三十出頭的。

林落将書包撂給保姆李嬸。

湊上去抱住自家老媽的手,親昵地蹭了兩蹭。

她唇角一咧,笑嘻嘻說:“還不是遺傳了媽媽你的優良基因,媽媽你長得漂亮身材又好,所以我才吃不胖哪。”

這句無敵大殺器,對上到八十的老太太,下到四歲的小妹妹那是百分百地适用。

紀薇聽了這心裏是美滋滋的,戳了戳林落的額頭:“就會說好聽的話來哄我。”

說來也怪,林落從小到大,飯量實在不小,偏不見有丁點發胖的跡象。

最後一家人只能歸結為,她的飯量實在是對不起她的身材。

紀薇對旁邊的保姆示意:“李嬸,你去給她做碗面來吧。”

林落抓住時機,麻溜地拍馬屁:“媽媽,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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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落坐在客廳的長形桌上,嗞溜嗞溜吸着面,不一會兒,大碗就麻溜地見了底。

紀薇嫌棄地瞟了眼自家閨女:“也不知道你是像誰,沒一點女孩樣,将來也不知道誰願意娶你。”

林落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沒人娶,她還不能過日子了?

當然,她老老實實選擇了閉嘴。

低頭跟最後幾根碎面戰鬥。

“誰說我女兒嫁不出去的啊。”

樓梯處傳出一道氣勢如虹的中年男聲。

林落看向面容英俊不減當年的中年男人,脆聲喊道:“爸爸。”

林淌面龐大氣,笑容爽朗,沒好氣地睇了紀薇一眼:“別聽你媽瞎說。”

只是他看向紀薇的眼裏含着溫情,沒有半絲嫌棄。

林淌走到林落上首,拉開椅子坐下。

“對了,我剛剛才知道,你許伯伯的兒子也同你那個班,你見到了嗎?”

林落握筷端碗的動作驀地一僵,小身板頃刻間挺得筆直筆直的,乖乖搖了搖頭:“不認識。”

林淌眉間微蹙,扶了扶方正的鏡框,疑惑道:“是嗎?我記得你向來都是很記仇的,不該忘記啊。”

林落手抖了下,面上親切乖巧的笑就卡在唇角,不上不下。

親爸嗎?

……有這麽掀親閨女老底的嘛!

紀薇想了數秒,跟着接話:“我好像記得他倆當初是一見面就打了一架吧?”

林落撇撇嘴,暗自腹诽。

其實第二次見,他們還是十分友好地打了第二架。

她對着紀薇,紅唇白齒笑得坦誠無辜:“那麽久的事了,誰還記得。”

林淌搜索了下記憶,篤定說:“也沒多久吧,那時你起碼得有**歲,不小,會記事了。”

林落腦瓜子晃成了撥浪鼓:“我那時字還沒認全呢,哪記得什麽事情。”

林淌暗暗發疑:“怎麽可能,你許伯伯是我大學同學,當初關系也還算不錯,只是近幾年來往聯系得少點。”

似要堅定他說的真實性,林淌繼續補充:“況且,我跟你媽媽逢年過節還時不時提起他們一家。”

林落只得幹笑,澀澀張口:“爸,我真記不得了,可能我是更年期提前了吧。”

林淌看她答話答得沒個正經,終是不放心,再三溫聲叮囑:“到時可別再跟人尋仇打架了,都這麽大的人了,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嗯,不打了。”

打夠了。

紀薇實在看不下去林落那細嚼慢咽到極致的“斯文”,催促她:“落落,趕緊點吃,別又遲到了。”

林落不急不慢端起玻璃杯,抿了口純牛奶,濃濃的馥郁醇香在口中漫開,她滿足地噫嘆了聲。

“別急嘛,早餐得慢慢吃才有營養價值,就連生物書上都是這麽說的。”

“得了,你也別騙我,還真當你媽什麽都不懂啊。”

林落慢吞吞咬面包的動作驀地一滞。

她怎麽就把自家父母是高學歷人群這點給忘了。

她父母二人從大學,再到碩士研究生,最後到創業成功,在他們那個年代可算是牛掰哄哄的了。

林淌高度數的鏡片也是因此而來。

偏偏林家出了個不成器的林落。

由于林淌紀薇二人早年忙于事業,自打她出生,就把她交給了鄉下的爺爺奶奶撫養。

也不知是鄉下風俗灑脫不羁容易釋放人的天性,還是林落本性使然。

從她能跑步起,她就淨愛幹爬樹,偷果子,滿山遍野地瘋跑……

若僅僅是這些,倒也不算太奇怪,偏偏她真混得像個假小子,成日喜好打架,對學習沒丁點友愛。

倒也不是說她成績墊底,稍微鞭策下,她就往前頭輕輕挪上兩半步,勉勉強強夠湊上學校分數線的尾巴。

你不催,她就像鹹魚躺似的,賴在原地踏步踏。

可把紀薇給急死了。

從三年前把林落接回身邊,紀薇險些沒被她那一頭“帥氣”的小短發和健康過度的小麥膚色給氣死。

哪有半點女孩樣!

紀薇是個過得精致的,對生活和打扮都頗有講究,哪受得了林落的過度“邋遢”。

于是自那以後,紀薇日日替林落擦這個爽膚水,噴那個防曬噴霧,時刻不忘将太陽傘塞她包裏。

這才把林落的皮膚養得跟小時無差。

林落面上一片坦然,胡編亂诹連眼都不帶眨:“媽媽,那是書改版了,你都不清楚現在的書換得有多快。”

“就你有道理,我說不過你行了吧。”

紀薇氣極反笑,也懶得再去管她,轉身對着落地鏡繼續練瑜伽。

林落慢悠悠吃完早餐,這才意識到時間是真的晚了,便打了車去學校。

校門口一片藍白校服交相穿梭,紛紛按着書包往教學樓沖。

等林落走到三樓的拐角處,“叮鈴鈴”的震耳響亮鈴聲恰好奏鳴。

她疼得捂住了耳。

班主任趙粒正直不阿,冷着張臉堵在門口,一個一個逮遲到的學生。

“林落。”

林落緊了緊書包肩帶,貌似才瞧見班主任木着的冷臉,小臉笑得熱情:“哎呀,老師,你也在門口吹風啊,好巧。”

趙粒面色不改,瞟了眼手機,語氣篤定:“你遲到一分鐘了。”

“老師,我……”

趙粒打斷:“別解釋,拿書站到外面來讀。”

事實上,趙粒教書也不過才兩年,這還是頭一回當班主任,總盼着學生能乖乖聽話好好學習。

班裏已經出了不服管的許賜幾人,決不能再多一個林落。

其實林落想說的是,那她就出來吹吹風好了——

反正涼快。

林落繞過班主任,從後門走進。

最後大組最後一排,比起其他桌面高高聳立的書架子,那是空空蕩蕩,一清二白,三張桌面連本書的影子都找不到。

幹淨得不帶俗世煙火氣。

她将書包放下,拉開拉鏈一瞧。

得,就一把太陽傘和兩包濕巾紙。

就連她僅剩的半本殘敗草稿本都在昨兒個英勇赴義了。

範賓正在一眯一睜間,感覺後面有人在拍他。

以為是老師來了,他猛地立直腦袋猛晃悠,大念:“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背了好半晌,才發現同桌用赤果果“癡線”的眼神嘲笑。

範賓向後瞧去,正好看見林落笑得樂不可支的小臉。

他将手裏倒拿的書本一丢:“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班主任來了。”

林落被他逗笑,開口說:“借本書給我吧。”

“你要什麽書?”

“班主任教什麽就給我什麽書吧。”

“好的。”

範賓從書架裏随意抽出一本最容易找的,遞給她:“給。”

“謝啦。”

林落也沒管那書是啥,拿過它就背倚着牆老老實實面壁去了。

攤開書面,圖案紅的綠的,她是一個字都看不進。

清晨涼爽的風絲拂過,源源不斷的讀書聲像催眠歌柔柔唱着。

她眼皮子翻來覆去,上眼皮打下眼皮,恍恍惚惚,不過一會兒就眯了過去。

忽地耳畔傳來道散漫狷狂的輕笑,聲線低沉。

“沒看出來,你想得還挺長遠。”

林落霎時被驚醒,側頭望去,不知身邊幾時多了個人。

他雙手環胸,傾斜靠牆,眉峰上挑挂着抹痞氣,觑着一雙桃花眼戲谑她。

林落沒好氣地瞪他:“你怎麽也出來了。”

許賜沒回答,只意味不明觑着她的課本。

随着許賜大喇喇的視線,她低頭看。

頁面恰好停留在顯隐性基因,分析父母以及祖輩對下代子女基因的影響。

她一怔,反應過來他因何而笑:“我未雨綢缪還不行嘛。”

許賜輕飄飄瞟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行啊,不過——”

他戲弄的眼神對上她,懶洋洋開口:“我基因還不錯,身體更好。”

“關我……”

林落猛地意識到自己被他繞進去了,氣得漲紅了臉。

“你流氓!”

女孩兒小臉白軟通紅,像淬了層胭脂似的惹人憐。

許賜饒有興致地觀賞着。

原來她也會臉紅啊。

灼灼明亮的杏眼,小巧盈潤的粉唇,巴掌大的白淨小臉,以及……

昨天所見。

許賜耳根子驀地有點火燒火燎。

路過走廊的女生跟同伴小聲指指點點。

“欸欸,你快看,據說那個就是昨天打趴了許賜的女生。”

“好慘啊,剛轉來就惹上了許賜,不過,若是我也能把他調戲一頓,讓我怎麽被欺負我都願意了。”

“你就別做白日夢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免得被他聽見。”

事實上,兩人真實畫風是這樣的。

林落咬牙握拳:“少廢話,再打一架吧。”

許賜淡淡搖頭:“不打,我從不打女孩子。”

想起什麽,他認真瞅了眼被氣炸肺的林落,雙眸戲谑地對上她:“但是,我打過野得像男生的女孩子。”

林落揮揚她的小拳頭:“你過來,我保證不往你臉上打!”

……

……

班主任趙粒剛從辦公室走出,臨近教室時,恰好看到一男一女緊湊在一塊,雙背同倚牆。

男生低頭淺笑,恣意風流。

女生一雙眸子亮盈盈的,十指很是糾結地緊擰在一塊,臉蛋也是紅撲撲。

趙粒氣得瞬間沖了過去:“你們幹嘛呢!”

兩人同時揚頭。

林落目光真摯,垂下了要揮出去的拳頭,老老實實回答:“老師,我們在讨論要不要打一架。”

辦公室。

趙粒頹然無力:“說吧,你們到底想怎樣。”

昨天是教室,今天是走廊,明天……

還不鬧到全校面前了!

林落恨恨地剮了眼許賜,要不是他大清早地跑來惹她,哪有這檔子事。

害得她接連兩天被請進辦公室吹空調。

許賜接收到林落幽怨責備的小眼神,背脊一挺,學她剛剛三好學生的乖乖模樣。

字正腔圓回:“報告老師,林落同學說——”

“她還想跟我再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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