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隔日。

當清晨的第一抹驕陽劃破長空,伴随着學生們的歡聲笑語,一輛黑色賓利慢慢駛入一中校門,穩穩當當在停車場圈定車位停下。

一中大多數同學,要麽是學習努力拔尖尖的三好學生,要麽是家裏有錢有勢的富幾代,小眼神乍地掃到那尾後車牌數,一半半都賊精賊精的。

倒不是說一中沒老師開不起高檔小車,而是哪怕有那個資産,也都藏着掖着生怕引起其他人的猜疑。

故而,這一出招搖過校的小車深深引發了同學們的強勢圍觀。

坐在駕駛座的司機職業西裝,俯身恭恭敬敬地打開後車門:“林總。”

從車上邁下一只嶄新铮亮的皮鞋,自然垂落的西裝褲質感極佳,無一絲褶皺。

年齡約莫四十上下,雖只能瞧見半邊側臉,但久居上位的氣勢令人忽視不得。

“落落,走慢一點,爸爸扶你下車。”

車裏緊接着傳出一道抱怨的清脆女聲,聽着也是高中大小的年紀。

“爸,我都說過不用送了,你非要來。”

來就算了,還故意把架勢擺得這麽大,挑明了就是替她赤果果地炫富來了!

車裏緩緩走出一個齊耳短發女生,肌膚映漾在陽光底下瑩潤白皙,個子纖瘦,高挑。

二人正是林落與父親林淌。

自昨晚林落瘸着腿回家後,林淌紀薇兩人險些沒擔心死。

她只借口是上廁所不小心拌到,但夫婦二人活了這大半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眨眼便猜出故事原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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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淌二話不說清早就強行送她來學校了,連素日面上常帶的笑意都刻意收斂。

這紮眼的二人組合在校園行走,自然是引起了更多同學的圍觀。

被親眼所見的事實震撼,一時間,衆人反把昨晚發生的小插曲給忘了個一幹二淨,使勁回想自己是否有暗地戳過她脊梁骨。

林淌扶着林落一步一步邁樓梯,忽地開口:“落落,你不是說昨晚是個男生送你回來的嗎?”

林家在男女方面比尋常家庭要開明,他們知曉林落性子野,素來跟男生關系更好,所以根本就不會往其他方面想。

林落點點頭:“對啊,怎麽了嗎?”

“那個男生叫什麽?爸爸替你去好好謝謝他。”

她笑容霎時一僵:“爸爸,算了吧,我已經好好謝過他了。”

只是那人沒領情。

林淌囑咐:“那也行,改明兒找個機會請別人吃頓飯,怎麽說他幫了你這麽多,好好感謝別人是應該的。”

她皮笑肉不笑說:“爸爸,我懂的,我一定好好感謝他!”

眼看着就快到三樓了。

林淌笑道:“正好,我這次到你學校來了,就順便去看看你許伯伯的兒子,這都好幾年沒見了。”

林落半晌無言,她幽怨地瞅着恨不得飛奔去見別人家兒子的老父親。

低聲嘟哝:“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就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脾氣還臭得要命。”

頂多比一般人再好看那麽丢丢,就一點丢丢。

“你說什麽?”

林淌沒聽清。

林落晃了晃老父的手肘:“爸爸,你快回公司吧,別浪費時間了。”

林淌頗為感慨說:“不行,你許伯伯那兒子,我當年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人長得精神有聰明勁兒,一看就是個不錯的小孩。”

林落撇撇嘴:“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林淌照着她的頭就是一個爆栗:“就你擠兌他,也不知道你們是什麽仇什麽怨。”

林落吃痛地抱住頭頂。

不誇他還好,一誇,她這心裏是更加憋屈了。

昨晚走時,她好心好意跟他說兩人就此過往恩怨一筆勾銷,不如當個好兄弟。

誰知他臉驀地拉得老長,臭哄哄的。

蠻橫甩開她的手,只字不發,大步流星就穿進了茫茫夜色。

任她喊破嗓子都沒回過一次頭。

真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翻起臉來比翻書還快!

“落落,爸爸跟你說的這些話,你到底聽進去沒有?”

林落蒙逼:“啊?你說什麽了?”

“算了,沒什麽,你趕緊回教室吧。”

林淌把她送到教室後門,還特意往裏面多瞄了幾眼。

林落反身推他:“哎呀呀,爸爸你快點走吧,別打擾我們學習了。”

林淌被氣笑:“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了解?中午我讓李嬸來給你送飯,你自己走路多注意點。”

“遵命,您老盡管放寬心。”

林落生怕她老父慧眼識許賜,然後許賜再來一個淚汪汪地直言不諱,把她第一天的所作所為抖給她老父聽。

被罵是小,耳根子起繭才是大!

林落剛邁進教室,便發現班上同學“唰”地齊齊瞄向她腳丫子,眼神炯炯,整齊劃一。

因為敷了藥的緣故,她右腳的褲腿是往上卷的,與左腳垂下的褲腿形成了鮮明對比。

林落最先瞄往第三大組最後一排,又以光速掃蕩全班各個角落,确定那人不在,她提到嗓子眼的小心髒才慢慢着地。

昨晚被老父老母兩人折騰得太晚,因此一大早趕來就困得不行,她兩眼一閉就趴桌上睡了。

罕見的是,班主任趙粒早自習巡查時從她周邊經過了n次,偏一次都沒敲她桌子,甚至瞟向她的小眼神裏還藏着若有若無的敬佩。

吓得她睡意朦胧中被瞅得虎軀一震,立馬從桌上一骨碌爬了起來。

她咋不知道她又做啥好事沒留名了???

由于腿腳不便,她整個上午都乖乖巧巧地待在座位。

中午睡了長長的一個午覺,醒來一瞧,還有大半個小時,她也抓起筆有模有樣地備考狂刷題。

“同學。”

軟綿綿又帶着小心翼翼的女聲打斷林落思緒。

她落下铿锵扭曲的最後一筆,眉目舒展,從數學大題挪開眼。

面前立着個骨架嬌小,身量矮小的小姑娘,如小獸般的圓圓濕潤眼睛,正怯生生地瞅着她。

正是她昨日從廁所出來時見着的那個小姑娘。

原來她們不僅同級,還同班呀。

猿糞哪!

林落笑得暢快:“怎麽啦?”

小姑娘細聲細語,聲音軟得像天邊的雲,雙手無措地揪着衣服邊。

微微咬唇,輕聲解釋:“同學,我是班裏的英語科代表。”

林落挑挑眉:“所以呢?”

小姑娘一板一眼,似下定決心般:“英語老師昨天發了一張試卷,說讓我們做完下午上課前交,但是——”

小姑娘解釋最終來意:“我找了三次了,都沒有看到你的。”

“噢~”

林落調子故意拖沓兩秒,瞧着小姑娘濕漉漉的眼睛。

她眨眨眼,話音一轉:“那你能借我抄下嗎?我不會做诶。”

小姑娘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瞅得面皮一紅,忐忑地伸出細白的手指,指尖落在林落剛停筆的那題。

“這道題是你自己寫的嗎?”

林落點點頭:“是啊。”

小姑娘咬咬牙,甕聲甕氣道:“那你能教下我嗎?”

觸及林落似笑非笑的澈眸,小姑娘羞澀地垂下了頭,平直柔順的劉海掩住了她的神色。

“我把我英語試卷借你借鑒一下,你可不可以教我怎麽寫?”

林落饒有興致地摸了摸下晗,這種毫不虧本的買賣,她自然是爽快應了:“當然沒問題。”

見小姑娘束手束腳畏畏縮縮,林落徑直拉過她的瘦小手腕,讓她離高考數學練習冊近了些,以便她看得更清楚。

小姑娘似乎不大習慣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微掙了掙。

餘光瞥見林落臉上的親昵自然,她便漸漸沒再抗拒。

林落放緩聲音,把解題思路和詳細做法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聽懂了嗎?”

小姑娘輕輕點了點頭頭:“聽懂了,謝謝你。”

交換了彼此名字,林落知曉,女孩兒名叫郝琬琬。

果真是人如其名。

離開前,郝琬琬濕漉漉的大眼睛直直對上林落,下唇輕咬,半晌才忐忑地張開嘴皮:“那個,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恰巧這時,後門被人“嘭”地一腳用力踹開,吓得全班同學的小心髒霎時抖了三抖。

踹門的罪魁禍首退至一側,頭帶黑色骷髅鴨舌帽的男生才懶洋洋地邁進教室,細碎烏黑的發絲顯露在外,雙手随意插進兜,冷冽而漫不經心。

是許賜。

經過林落時,他視線随意一掃,在林落二人親密交握的手腕滞留一瞬,眸色一點一點開始下沉,跌至深谷。

他撇回頭。

緊跟着響起道小板凳被可憐巴巴踹翻倒地的噪音。

林落不解:這昨晚落下的病根,到現在還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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