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話音剛落, 全班瞬間陷入迷一般的靜寂,針落可聞。
衆人連呼吸都不敢重上半分。
林落也是被震在座位,好一會兒, 才慢慢扭脖子向他看去。
少年背脊挺拔卻不僵硬, 半邊側顏盡數沐浴在陽光底下, 明暗兩重間的色彩渲染,使得他整個人如置身于水墨畫卷, 卷着遠山清水的惬意撲面而來。
瞧着瞧着,林落心間似有什麽東西壓制不住,就要破土而出。
好一會兒,班主任趙粒才抖着嘴皮子,難以置信地一字一句問:“你……選誰?”
“我選林落。”
臺下那人直直望向趙粒,以一種更閑适的語氣篤定說。
經過最初那陣的強烈沖擊, 班裏衆人也慢慢緩回了神, 目光齊齊向最後排的許賜望去。
偏那人毫無緊張, 亦無退縮,大大方方地任衆人打量。
班上同學見在許賜身上瞧不出什麽,又趕緊把視線尋向林落, 目光在二人間流連忘返,來回探尋。
在他們看來,林落和許賜那是什麽關系啊?!
是從最初的敵對關系, 也許是基于不打不相識, 後面才轉化成兄弟情的。
之所以說是兄弟情, 只因為從他們認識許賜起, 就沒見他主動跟女生有過接觸。
唯一一個例外的反倒是第一天來班上就惹怒他的林落。
再者,班裏頭跟林落接觸過的同學,也知她性格爽朗,能很快跟男孩子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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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甚者,還有不少人是聽見了林落跟許賜稱兄道弟的。
所以說,在座的大多數人都是認為他們是朋友關系的。
然而這回,令衆人跌破眼鏡的是,許賜居然沒選他的原同桌兼好友趙天辰,亦沒有選跟他關系同樣要好的唐時,居然選了跟他認識不久的林落!
在他們的想法中,一個男生會選一個女生,大多是基于兩種情況:一是兩人是真的玩得好,友情;二便是那個大家都十分敏感的話題,早戀。
這一想來,也容不得他們不想歪,衆人看向兩人的眼神是愈發濃重。
良久,趙粒緩過神來,從講臺下竊竊私語的衆人身上一一掃過後,她氣得只字不發。
趙粒顯然對許賜也是有所了解,沒開口問他想挑哪個座位,便指尖飛快地敲上了兩人名字。
林落,許賜。
端莊正方的四個大字,便就此镌刻在一起。
趙粒剛打上兩人的名字,許賜便又張口說話了:“老師,她坐裏面。”
因為照趙粒的座位表來看,班主任給他排的還是他原來的座位,也就是最裏面的位置。
他若是沒記錯,林落貌似還挺喜歡他座位的?
那就讓給她好了。
“……好!”
趙粒幾乎是咬牙切齒發出的應答。
說着,臺下衆人隐隐約約響起抽氣聲,望向許賜的目光含着莫大的欽佩。
都是正當年華情窦初開的年紀,誰還沒個把有好感或者暗戀的異性。哪怕已經有對象的同學,都不敢如此無所顧忌地跟班主任講出對方名字。
然而在這一刻,無論許賜是基于哪種理由才選擇的林落,衆人對他剩下的便只有敬佩,甚至是羨慕。
敬佩他敢做他們不敢做的事情,同樣也羨慕他有膽量敢與老師對抗并還能取得戰績。
聽見班主任不算多麽和善的回複後,許賜也不再多說,慢悠悠地坐下了。
“第二名……”
“第三名……”
……
到了下面的名次,也不知是許賜的率先抵抗起了良好的模範帶頭作用,還是原本想帶異性坐的同學本就多。
這十五名同學挨個輪下來,居然有五六個都是帶的異性。
大家選完後,趙粒的臉色已經差到不能用壞來形容了。
她勉強維持住自己不翻臉罵人,沒好氣道:“你們就自己自習吧,我等下把其他人座位排完,下課後再統一排座位。”
說完,她就搬着電腦,蹬着雙粗跟鞋,怒氣沖沖地快步出了教室。
趙粒一走,班裏面瞬間就炸開了鍋。
各自讨論起自己的座位神馬,當然,他們讨論最多的還是林落跟許賜到底是什麽關系。
尤其是一衆女生,對許賜暗暗有好感的不在少數,這乍一聽聞他不僅帶女生坐了且還大方讓位置給她。
她們簡直恨不得沖上去怒聲質問林落,這就好比一件寶物,倘若大家都得不到,只能幹巴巴地瞅着,那大家夥的心裏還是好受的。
因為如果大家都得不到,那她們地位就都是平等的。
可倘若有天突然冒出了一個人,輕而易舉就奪走了它,那衆人心中的那杆天平便會瞬間傾斜,齊齊看不下去那個掠奪者。
在這場雜七雜八的讨論中,林落與許賜反倒是心最靜的了,毫不受外人幹擾。
班上鬧了好幾分鐘,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班幹部就帶頭制止了衆人講話,班裏這才重新歸于安靜。
趕在下課前,趙粒就雷厲風行地端着電腦再次進教室了。
她早先便大致想過了要将哪幾個同學排在一起,又必須将誰誰分開,因此如今不過是個填座位的事,排起來速度也快。
趙粒徑直打開座位表,開口說道:“這就是新的座位表了,等下下課後就開始搬,大家速度快點,別影響到上課。”
衆人看清自己新座位後,下課鈴就正好響了。
一班人開始風風火火搬座位。
唐時因是坐在最外面,就主動先将自己桌子移出去,再替坐在中間位置的林落搬。
這高三學生的桌子,通常都聚集了兩年多來的所有書籍與重要複習資料,故而特別重。
唐時剛幫林落搬到走廊,正想繼續拖着走,許賜就從一旁突然插入:“我來搬吧。”
周邊人霎時吸了口冷氣,離得近的幾個女聲更是向林落投去不善的目光。
唐時看到來人,就松了手,笑了笑說:“好啊。”
于是他又掉頭回去替正艱難挪動桌子的郝琬琬搬。
林落就在自己桌子旁抱着凳子,瞧見許賜後,她拍了拍他肩頭,笑嘻嘻湊近:“好兄弟,夠義氣啊!”
許賜只默默看了她一眼。
他覺得,他已經不想在這種問題上再做無謂的掙紮了。
随即,他便把她手裏揣着的凳子一塊打倒在桌上,由他拖着走。
林落講話本就沒刻意壓低音量,周圍好奇的女同學認真聽還是能聽見的。
再加上許賜聽完後也沒反駁,于是一通下來,她們澆築在林落身上的目光便越發淡薄了。
這下她們知道了,這兩人,真的只是玩得好。
待到塵埃落定後,林落就身心舒暢地坐在原本屬于許賜的位置。
她将桌面稍加整理後,就大喇喇向許賜湊過頭去了:“欸,你怎麽沒去火箭班了啊?”
說話間,她擱在桌面的手臂也跟着挪了過去,兩人手肘便貼在一塊。
如今已是穿長袖的季節了,但饒是如此,許賜瞧着她壓住自己衣袖的那片衣角,還是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他回道:“不想去。”
若是想去,早前那兩年他便去了,又何必再等到現在。
雖然說,他當時的确有過一瞬間的動搖。
“這樣啊。”林落雙臂交疊擱在桌上,彎着腰,下巴枕在臂彎裏瞧他。
她倏而想到什麽,溜溜轉了眼珠子,笑容狡黠問:“所以說,你是一開始就不打算去的吧?”
并不是為了她才專門放棄。
許賜一見她這樣的笑容,便覺一準沒好事,“怎麽?”
林落坦坦蕩蕩說:“昨晚買奶茶回來的路上,我還說,如果你不轉班的話,以後我請你喝奶茶。”
許賜挑挑眉:“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
奶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他一貫是知道的,現在她都肯“破費”請他喝奶茶了,就只為了讓他別轉班。
可想而知,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這麽一想,他唇角笑意便不自覺地再次加大。
“嗯哪。”林落眼裏笑意加深,語氣也不由放得更軟:“所以說,如果你一開始就不打算轉班的話,那我應該就不用再請你喝了吧?”
不用她“破費”的事,一切都好說!
許賜:“……”
為毛他突然想把她扔出窗外轉而帶趙天辰?!
林落看着他慢慢黑下的臉,心底的小惡人早就暗暗笑開了花,只是面上還笑得和善可親。
她繼續說:“這樣吧,作為補償,我以後晚上再接着陪你學習哈。”
“好!”
總算是說了回人話。
到了下午晚飯時間,林落就與許賜唐時等人一起去吃晚飯了。
飯桌上,趙天辰一個勁兒地捂着臉,向江岸哭訴:
“小岸岸,賜哥他不要我了。”
“他帶林落做同桌了。”
“我們情深數載,他居然就這樣抛棄了我,另尋新歡!”
“賜哥他……”
江岸與許賜他們不是同班,故而一路聽下這出大戲,心裏也是十分愉悅。
許賜眼風一掃,冷道:“閉嘴。”
“你看!小岸岸,賜哥他連一句抱怨的話都不讓人家說!嘤嘤……”
許賜擡眼望向對面無比做作的趙天辰,淺笑打斷:“要不要我把你女朋友喊來,大家再一起吃個飯聚個餐?”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趙天辰腰不彎了,人也不矯情了,立馬坐得筆直筆直,正正經經道:“賜哥,我們吃飯吧!你沒選擇帶我,實在是做得再正确不過了!”
許賜點點頭:“我也這麽認為。”
“……”
林落在一旁看兩人鬥嘴也是看得很有意思,不由沖許賜暗暗豎起了大拇指:兄弟,厲害啊。
許賜瞧見,也是朝她會心一笑:過獎過獎,你也不賴。
每次都可以将他氣得想吐血。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無聲交彙,對上則又散開。
對面的趙天辰瞧着瞧着,便覺眼酸得異常,太踏馬秀了!
他暗戳戳地與江岸讨論:“你說,他們兩現在是什麽關系啊?”
江岸瞅着對面兩人,笑了笑:“不好說。”
“那……林落對賜哥有意思嗎?”
“不好說。”
“那你有什麽能是好說的?!”
“不好說。”
趕在趙天辰急得暴走前,江岸忙穩住他:“我覺得……應該有吧?”
趙天辰再次瞅向對面兩人,只見二人時不時低頭說幾句話。
尤其是許賜,想必是為了照顧林落,他還會在她說話時稍稍低頭,頭往她的方向偏去,嘴角自始至終都噙着抹笑意。
那是他們一幫人鮮少見着的模樣,更別提跟許賜當了有段時間同桌的趙天辰。
趙天辰繼續與江岸讨論:“賜哥麽,心思不用說,我們都看得出來。就是林落,性格不好說,感覺她面對賜哥時的表情跟我們也太大分別?”
“是嗎?”
江岸看去,許賜不知在林落耳畔說了句什麽,她突然就慌慌忙忙低下了頭,戳了一筷子飯進嘴裏,轉而拾掇好心情又再次還回去。
江岸搖搖頭:“我看,還是很有希望的。”
趙天辰靈機一閃:“你說,要是林落實在不明白賜哥的心意,要不我們偷偷摸摸直接告訴她得了?省得他們再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