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裏正看來,這世上稀奇古怪五花八門的事情多了,也未必不是沒有可能,葉老大每回考試都那樣,有些太過巧合了。
葉老大雖然裝的沒有小時候那般在學堂鋒芒畢露,但也并非完全的泯然衆矣,畢竟他要是實在太差的話,奚然早就讓他回家種地了,葉祁也沒有理由再供着他,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因而在大家看來,他還是很有機會考上的,如果不是幾次考試都肚子痛,恐怕早就考上了。
在這個年頭,讀書人是很受尊敬的,考上秀才的話,全村人跟你說話都客客氣氣的,要是能考上舉人,那就更不得了了,見面得把你當老爺一樣供着。而且只要有一個人考上了,對全村也是有好處的,譬如村裏每次交稅的時候,官兵看在舉人老爺的份上,不會耍小手段多收,說話舉止也會客氣很多等等。
跟鄰近的村裏起了沖突,人家也不敢過分。
反正有了這麽一個人,村裏做什麽事情都像是有了底氣一樣。
這個年代的宗族觀念很強,并不會因為葉老大是別人家的孩子,就減少這種觀念。
這也是裏正為什麽會比較偏向于老大的原因之一。
葉祁也懂為什麽裏正會偏向葉老大,對方的思想也很符合這個年代,作為一個裏正,會做出的決斷。葉老大和葉老二在村裏的口碑實在太好了,而和他們葉家又對比太過強烈,村裏人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是比較樸實的,稍微一算計,這樣就會按照葉老大想要的方向走。
尤其葉老大也注意維護過裏正這邊的交情。
懂歸懂,葉祁心中還是不舒服的,“作為一村的裏正,說話最好還是要講究公平公正的,如果你真無法勝任的話,還是提早退下來比較好,也免得你再因為自己個人的感情,做出一些偏幫的事情。”
“你能夠當選裏正,是村裏大家一起選出來的,大家選你,可不是為了以後讨好你才能獲得公平待遇的。”
“像是這種為了親兒子給養子下藥,不讓人科考的事,可不是随便說說就行了的。”
裏正有些惱怒,他心裏自覺自己說的是沒錯的,葉老大每次考試都拉肚子,确實是不太合理啊。
但他也知道,這種事情确實不是該随口瞎說的。
他歷來就不喜葉祁,如今又被當衆下了面子,不由得還是反駁了一句:“那你如何解釋,你們家老大每回考試都拉肚子,拉的都快要虛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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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祁道:“奚然一貫不去鎮上,更別說還要去管老大科考的事情了,他要如何給老大下藥?”
裏正還是不甘心,又道:“那沒準兒是你們老三做的,村裏誰不知道他們兩個向來不和。”
葉祁說話語氣也不委婉了,裏正又如何,他和對方年紀也差不了幾歲,談不上要如何尊老愛幼,至于地位那就更不用說了。他直接冷聲道:“麻煩你睜大眼睛看看現在這個院子,就憑老大這能力,葉宛升能夠算計得了他?”
“恐怕前腳他剛算計了,後腳老大就要了他的命了。”
裏正:……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往常在大家的心目中,葉老大一直都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可今天經過剛剛葉宛升的那一鬧,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心裏對于這回事其實也有數了。
沒見那打手,動都不敢動葉老大一下,說背後沒點兒交情誰信啊。
最終,裏正還是說道:“不管如何,這個事情還是不能報官的,傳出去對咱們整個村都不好,以後誰還敢嫁到咱們村來。”他這般說,實際上已經是服軟了。
葉老大垂着頭,沒有再說些什麽,他知道,賭坊這件事他是撇不開關系的,但也沒料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這時候無論再說任何話,都不管用了。
不過只要葉家不是鐵了心不許他讀書,一切也都還有可能。
等他當了官了,也就好了。
至于村裏人對他的印象變壞,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對這些人本身就沒有什麽深厚的情誼。
“五年。”葉祁說道:“五年之內,老大都不允許參加科考,好好反省一下自身吧。在之前這十幾年裏,雖然我們這對養父母做得不好,但看在養育之恩的份上,也不該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知道你不信我說過的這些話,那麽這五年時間,你可以自行去邊關調查,自己找出真相。”
“嗯,如果有可能的話,說不定你還能找到你親娘,要是她願意接回你們兩兄弟,你也不用天天發愁算計要,和我們斷絕關系了,到時候自然就可以斷了。”
有親生父母在的前提下,他們這對養父母雖然對葉老大有恩,但也不能太過越祖代庖。比如說,葉老大要是将來買了宅子,有親生父母在的情況下,他們倆絕對是不好也跟着住進去的,更別說帶着葉宛升他們一起。
但葉祁也清楚,就算葉老大找到了陳靜,陳靜也是絕對不可能認回這兩的。
當妾室的,認兩個這麽大的親生孩子算怎麽回事?
尤其葉老大還是在一事無成的時候找上去。
這事情本身就是葉老大引出來的,其他人也沒什麽好說的,裏正也只是不想葉家把事情鬧大,告到官府去。如今這個結果已經算是好的了,很快,決定也就下了,葉老大也只能同意。
這場鬧劇漸漸落下帷幕,周圍人也都慢慢散去,只有賭坊的打手還站在原地,左看右看,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做。
奚然見狀,嘲諷道:“老大,你看這些人還等着呢,要不你現在就說說,你欠的賭坊這五百兩銀子,到底還還不還?”
葉老大擡頭憤懑的看過去。
奚然不帶怕的,比誰眼睛大啊,直接瞪回去,“你要是還想還也可以,之前你拿回來的銀子已經用了,不過家裏的鹵肉方子應該也值不少錢,咱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被賭坊的打手給砍了手,等會兒我就去把方子還有鋪子都賣出去救你怎麽樣?”
鄒氏還有葉宛清都聽的悚然一驚,葉宛清還好,她大體能從這場鬧劇中聽出來,大伯和賭坊的人是一夥的,應該不用賠這五百兩。
但她還是怕,她怕奚然搞遷怒,為了報複大伯,真把她們的方子給賣了,不再開鋪子了。
而鄒氏倒還是雲裏霧裏,見這些打手還在,當真以為家裏還要給五百兩,方子鋪子都會拿去抵債,頓時臉色一白,有些站立不穩。
“娘。”葉宛清連忙扶住她,小聲快速解釋道:“娘你別想太多,我們鋪子沒事的,這些打手和大伯是一起的。”
但鄒氏也并沒有因此好上多少,依舊還是心事重重的,她嫁到葉家幾年了,心裏明白,很多時候奚然在葉老大那邊受了氣,都會出到他們兩口子身上來。
誰讓她丈夫是老大的親兄弟呢。
這段時間她過的很好,之前隐瞞方子這事,奚然主要是在折騰老二,對她倒也還好,她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鋪子的,來往的客人都是客客氣氣的,連帶着她都跟人笑着打招呼,就好像終于能夠挺直了身板,前所未有的輕松自然起來。
她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
她不懂,大哥怎麽就非得要折騰,折騰來折騰去,自己倒是沒事,還連累他們。
她忍不住升起了一些不滿。
葉老大自是明白奚然這法子有多損,他咬牙切齒道:“不用。”
奚然撇了撇嘴,雖然省了五百兩,但總感覺還是沒有預想中那麽刺激。
不過能讓葉老大五年內不科考倒也還行。
在屋裏收拾收拾,他們就又回鎮上去了,這次之後,奚然就準備長住鎮上,不用來來去去的隔上兩三天就回來了。上了牛車,奚然就身體一轉,嘴一撇,生氣的意思非常明顯。
葉祁一眼就能看出,對方不是真的生氣,但心裏應該也是對他有意見,忙坐過去:“不高興了?”
奚然哼了一聲,不說話。
葉祁道:“覺得我對老大還是手下留情了?”
他向來都一下能猜出奚然的心思。
奚然也不裝了,轉過身氣呼呼的說道:“你還說!就該讓他跟老二一起種地去。”
“結果現在這樣,你是不是還想供着他?”
他威脅的做着小表情:“我不許!”
葉祁握住他張牙舞爪的手,道:“供什麽供,真當咱們是冤大頭啊,以後一個銅板都不給他,他愛怎麽過怎麽過。”定下五年的期限,主要是他覺得,奚然現在都還陷在劇情人設中沒怎麽恢複,那葉老大指不定也同樣是如此。
他都解釋過了,老大依舊還是按着劇情走,可能也是需要一個緩沖。
所以,他才沒直接說這輩子老大都不能科考了。
都是被劇情控制的人,好歹也給個機會,之前葉老大也就嘴上占便宜,實際上奚然也沒饒了人家,冬日都只有單薄的衣物,衣服穿短了不逼急了不會給買,學費能從開學拖到年底等等,要不是他們并非葉老大親生父母,還供了讀書,葉老大的日常生活着實過的算得上是虐待了。
說之前的他們是文中的極品,真的不為過。
所以再等等,沒準過些日子,人家就恢複正常了。
要是一直不改的話,那葉祁也不會一直如此。畢竟他和奚然是為了主角當了炮灰,他要是報複主角也正常,頂多看在何有田的份上,給人把命留下,等人從劇情中走出,至少還能正常過日子吧。他讨厭的是那個劇情的主角,而不是對脫離劇情的人依舊有意見。
奚然聽到他這般,這才笑眯了眼,手臂摟住他的脖子湊過來親昵的抱着撒嬌。
牛車外面,趕着牛車的葉宛升聽着裏面的歡聲笑語默默嘆氣,沒人覺得他也該受到安撫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