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當日夜半,張仲景留在江都城。
景瑜稍加易容,領着長風一道潛進江南府,只待次日朝陽初升。天将将放光,景瑜指示長風退到隐蔽之地,自己堂而皇之出去,大力擊響衙門口的大鼓,嘴上高聲鳴冤。
敲了半天的鼓,也只出來兩個哈欠連天的衙役,直接不耐煩地趕人:“哪來的刁民,想造反不成,大老爺還在睡覺,還不趕緊滾。”
景瑜站得筆挺,一臉的桀骜不馴,意氣風發:“你們這些個蛀蟲,身受朝廷俸祿,卻不為百姓辦事。”
說着人就要往衙門裏頭闖,口上直嚷嚷着,“江南府尹何在?還不速速出來。”
兩個衙役相視一笑,一擁而上直接把景瑜給扣了在地,一個冷冷道:“還真有不要命,那就去牢裏呆着吧,反正最近牢裏不缺你這號人物。”
不消一會兒,景瑜直接被丢進牢裏。
進了牢門,一路過去耳朵裏充斥着各種激憤之聲,這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們擠滿了一間又一間的牢房。
“替我告訴那個曹休,莫叫我出去,否則他休想過安生日子。”
一個頭頂茅草,衣衫破敗,明明已然一身褴褛的男子,撲過去,瘦弱的手臂從牢門裏伸出來拼命想抓住牢頭,惡狠狠威脅道。
牢頭一腳踹了過去,牢門搖搖晃晃:“給老子安靜點。”
利落開門,推了景瑜進去。迅速鎖好牢門,舉起長刀一一劃過一間間牢門,警告道,“不想自己的屍體明日挂在城門上,就給老子安分點,否則少了你們一個兩個的,曹大人說不定還會升老子官呢。”
被推倒在地的景瑜起身,嫌棄地拍幹淨身上,眸光含霜:“一群狗官,你們眼裏還有王法麽?”
牢頭壓根不搭理。
牢房裏的學子們亦是一撥一撥的,界線分明地各自呆着,沒一個出來與景瑜說上一句的。
“公子是外地來的吧?王法在我們這裏可行不通。”邊上一個文弱書生樣的男子忍不住好心勸了句,苦笑道,“你瞧瞧這牢裏關着的,還不明白麽,別白費力氣了。曹休是個狗官,這江南地界,沒一個不知道的。”
景瑜蹙眉問道:“曹休是什麽人?”
那文弱書生又是苦笑道:“公子你都被關進來了,還不知道曹休?不就是這江南府尹。”
“你們都是因科考舞弊一案被抓進來的?”
“可不是麽。”
景瑜掃了眼每個牢房,裏頭都擠了滿滿的人:“如此多的人涉及此案,江南府尹還敢如此懈怠,難不成不怕上頭追究,皇上不是已經派了欽差,據聞那欽差不日便會抵達此地。”
“嘿……”
不待文弱書生回答,又一個黑黑壯壯的男子擠過來道,“這位公子既不是江南考生,又不是此地之人如何也被抓了進來。”
文弱書生也疑惑地上下看了景瑜一眼。
景瑜頓時氣憤不已:“實不相瞞,在下家中世代經商,但皆在更南邊之地,近年來想将家中生意往北方走走。聽聞會有欽差來此,所以想着能不能來探探門路。可誰知才來此地,竟遇着偷盜之事,如今身無分文,于是準備擊鼓鳴冤,那些個衙役道是我擾了府尹清夢,直接給抓到牢裏了。”
文弱書生頗為同情道:“難怪公子不知道。”
“怎麽了?”景瑜故作不解,倒是十分的像。也是自小他便對自己的情緒僞裝的十分好,此等無知學子們哪裏是他的對手。
文弱書生解釋道:“你知道皇上派來的欽差是何人?”
景瑜點頭:“不就是小王爺。”
“可不就是小王爺。”文弱書生嘆息了聲,“前頭皇上派了二皇子來,曹休都敢不放在眼裏,何況是這個一早被皇帝冷落了的小王爺,不過是個擺擺架子的主,于那曹休還不是該怎麽着就怎麽着的。”
“那這趟我豈不是白來,還遭這般罪。”
景瑜掃了掃這牢房,嘆息了聲,頗為頹喪。
那擠在一旁的黑黑壯壯男子嘿嘿嘿地笑了起來,一掌拍在了景瑜的肩膀上,力道十足,景瑜往前栽了過去,被個一身錦服的男子一下子躍過來扶了把,才不至于摔個豬啃泥。
“多謝。”
景瑜沖那錦服男子道謝,随即掃了那黑黑壯壯的男子一眼,頗為無奈,可到底什麽都沒說。
黑黑壯壯男子指了指錦服男子道:“你小子可夠走運的,你知道我家公子是做什麽的,凡是經商一事,只我家公子出手,斷沒有不成的道理,你只管請人回來坐着點銀子便是了。”
錦服男子橫了黑黑壯壯的男子一眼,黑黑壯壯的男子頓時縮在一旁,嘿嘿讪笑着,錦服男子道:“公子莫怪,家仆實在不懂規矩,唐突了,叫公子見笑。”
景瑜忙搖頭,眼中一派光亮:“怎麽會?聽這位家仆的口氣,公子可也是經商之人,想來門道不少,可千萬要多指點幾句。實不相瞞,此番前來,若沒半點成績,怕家父定饒不了我。”
錦服男子忽的展顏歡笑,不似張仲景笑得濃烈,只雲淡風輕的,偏生叫人瞧着十分的舒服。
景瑜心中有所不愉,面上卻是疑惑之色。
黑黑壯壯男子擡手請人:“公子若是有意,不妨借步說話。”
那文弱書生識相地走開,混進了之前的那一撥人裏。不斷有人往這邊瞧,卻是再也沒有出來搭話的。至于這錦服男子光那身渾然天成的氣質,在這牢裏,斷是沒人結交的。
景瑜笑了笑,走到了一旁。
錦服男子款款過去,偏頭,笑得宛若春風,聲音亦是輕輕的,柔軟而至:“若要相交,公子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公子說笑了。”景瑜巋然不動,淡然自如。
錦服男子亦是笑,不動聲色,俨然兩軍對陣前的礙眼軍師,天地萬物皆裝進眼裏,可就是什麽也不說。
如此僵持,笑顏春風明媚,道不清的莫測。
黑黑壯壯的男子實在沒忍住,可主子在前也不敢放肆,嘟囔了句:“不知道的,還以為郎情郎意,不拜天地,怎生對得起月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