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連幾天,溫言都被安仁逼着去夜店做事,沒辦法按時下班,不過和她想象中不同,在那家會所消費的顧客并不是色迷心竅的類型,舉手投足頗有紳士風度,她在那裏做了三個晚上,不僅沒有被揩油,反而賺到不少小費,果然是高檔次的娛樂會所。
這天照例告知喬晉橫她要加班,溫言便和安仁來到會所,安仁換上酒保的制服,叮囑她,“加上前兩天的資料,今晚你任務不重,只要小心不被發現就好。”
溫言對他豎了個拇指,“放心,萬一被逮到,我一定溜得飛快。”
晚上十點,夜場正在熱鬧時,溫言小心翼翼地整理了抹胸小禮服,對着鏡子不安地抹去些過分紅豔的口紅,輕輕呼出口氣。
不管做多久,她還是受不了這類過分妖豔的妝容。
她正小心地暈開眼線,敲門聲便響了起來,“準備好了嗎?好了就趕緊出來,有客人來了。”
漂亮的女孩子們笑嘻嘻地站起來,溫言忙不疊跟在幾人身後,忐忑地往包廂走。夜店中走廊昏暗而冗長,炫目的燈光照的人睜不開眼,溫言不停地拉禮服,總感覺胸前涼飕飕的,不小心就會走光。她尴尬地捂住胸口,耳邊是領班的高聲告誡,“這些客人很重要,進去之後不管怎樣都要微笑,陪酒陪吃可以,但記住一點,不許出臺!”
溫言一邊點頭應付,一邊查看手包中的錄音筆有在正常工作,走到拐角處,迎面來了兩位客人,溫言随意瞄了一眼,心頭一跳,立刻頭皮發麻地扭頭往回走。
“哎,幹什麽呢?路都不知道往哪走了?”領班眼尖發現溫言臨陣脫逃,她這一喊,衆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
溫言肩頭一顫,只覺得如芒在背,周遭霎時靜了下來,只有身後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步步仿佛踏在她心上。溫言如喪考妣,幹巴巴地杵在原地,一件男士外套從天而降,整個裹住她的上半身,而後她便被人攬住肩頭,随着對方踉跄離開。
對方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溫言懊悔得恨不得當場撞牆,她真是走背運,眼看就要結束了,居然被喬晉橫迎面撞到!
領班在溫言身後疾呼,“客人,不好意思,我們不許公主們出臺,請您……”
喬晉橫停下腳步,轉身與領班對視。
絢麗的彩色光束如柱一般直射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上,在這樣燈紅酒綠的夜場之中,他面無表情,眸光堅定,下颚緊繃,平整幹淨的襯衣和高大魁梧的體格讓他顯得更加嚴肅剛毅、正義凜然,他神情間不帶絲毫的暧昧輕佻,全然不像精蟲溢腦,不顧三七二十一便要帶女孩子出去快活的公子哥。
領班愣了一愣,才說,“不好意思,先生,請您松開手,我們接下來還要去陪其他客人,如果您真的滿意言言,可以在她結束這單工作後,點她的臺。”
手腕被喬晉橫越攥越緊,溫言連忙對領班說,“對、對不起欣姐,這是我認識的人,不、不好意思,我有點事……要、要處理,您先去吧,對不起,耽誤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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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姐來回打量兩人片刻,狐疑地領着其他人漸漸遠去。
溫言松了口氣,正要解釋,就被喬晉橫用力拉到不遠處的安全出口中。
樓道裏空無一人,十月底的晚風從窗口灌入,溫言冷得打了個哆嗦,偷瞄了喬晉橫一眼,那臉黑得如同鍋底,氣溫仿佛又低了兩度,溫言戰戰兢兢地說,“我、我……”
“你說你在加班。”喬晉橫打斷她,沉聲道。
溫言攥緊衣領,讪讪地笑,“對、對啊,我這就是在加班。”
喬晉橫眉頭禁皺,冷聲提醒她,“你在報社工作。”
再怎樣加班,也不該加到夜店來。
溫言咳了聲,“我最近在跟一個專題,是說官商勾結的,這裏正好是……所以我就……”
瞥見喬晉橫幽冷的眸光,溫言打了個寒戰,掏出手包裏的錄音筆,“不信你看!真的!除了這個原因,我還有必要來這裏做事嗎?”
饒是近來關系改變,他陡然冷下臉,她還是會害怕。她拿長相冷漠,沉默寡言的人最沒轍,眼前這個又是其中翹楚,她過去一見到他,就像見到貓的老鼠,下意識瑟瑟發抖,渾身發顫。相比之下,她如今還敢和他對視,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規規矩矩地穿好男人的外套,溫言站在牆邊,“真的,我沒騙你,對、對不起,我一開始和你說了謊,可我那是怕你不同意……”
她矮了他一個頭,套着他寬大的外套又稚氣又可愛,外套蓋住了她短短的連衣裙,好似她什麽都沒穿,露出兩條細嫩白淨的長腿。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漾着怯意的眼中,看得她愈發惶恐。
“那個……喬、喬晉橫……”溫言偷瞄他的臉色,讪讪地喊,“喬、喬大哥?阿……阿橫……你、你別生氣……”
她聰明地改了口,柔軟的聲音棉絮一般勾的人心尖癢癢。
喬晉橫眸光一暗,在她沒反應過來時,便提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住她。女孩子唇上的口紅有淡淡的甜橙味,他箍住她纖柔的腰,将她堵在角落,在逼仄的空間裏霸道地深吻她。
令人臉紅心跳的唇舌交纏聲響在寂靜的安全出口,溫言不知所措地抵着他的胸口,大腦一片空白。
這似乎是她在廣場痛哭,他無奈吻她之後,他給她的第一個吻。
和簡單的唇瓣觸碰相比,這次顯然要深入得多,男人的氣息無孔不入,夜涼如水,他的身體卻燙得像火,溫言貪戀他身上的溫暖,不知不覺地攀住他的肩往他懷裏鑽。
許久,喬晉橫放緩力道,溫柔地親吻她的唇瓣,眸光柔軟下來。
溫言羞恥地垂着腦袋,低聲說,“那、那我都解釋好了,我、我要去工作了……”
喬晉橫轉瞬又冷下臉,“回家。”
“可、可是……”
“回家。”
四目相對,溫言只能說,“好、好吧。”
這種狀況,她當然是乖乖聽話,至于報道該怎樣完善,那是安仁的事。
歸根究底,就是他害得她被喬晉橫逮個現行,明天就要去找他要精神損失費!
到更衣室換回她平常的衣褲,喬晉橫臉色才有所緩和,他拉着她往外走,溫言突然想起來,“對了,你怎麽在這裏?”
他下班後,一般都是去醫院照顧父親或是去槍會練習槍法,少有會來這種娛樂場所。
眯了眯眼,溫言湊上去細看他的臉色,“你來做什麽?還說我,你才是出來快活的!”
喬晉橫略帶笑意地瞥她一眼,“案子結束,大洪他們要來慶祝。”
他是聽到她加班之後,才被一群兄弟從醫院拽出來,沒想到去包廂的途中就撞見了衣衫不整的她,當即怒從心起,都忘了大洪還被他扔在那道走廊中。
溫言聽完,期期艾艾地嘟囔,“那豈不是……大洪也知道了我穿成這樣?”
大洪是喬晉橫隊裏最唯恐天下不亂的一個,他那個大嘴巴,到了明天早上,大概整個警署都會知道特殊部隊的老大喬晉橫有了個淪落成做陪酒女的女朋友。
看出她的憂愁,喬晉橫淡淡道,“他不敢亂說。”
溫言頓了片刻,點頭說,“也是,你這麽可怕,大洪是不想被你操練得半死不活,才不敢的吧。”
她居然敢調侃他了。
他們的關系越來越親密自然,喬晉橫垂眸瞧她,唇角揚起一絲類似于微笑的弧度。
他喜歡這樣的改變。
出了夜店,溫言站在門口等喬晉橫取車來載她。一條街坐落着大小會所,放眼望去都是衣着光鮮的年輕男女,夜風吹來,帶着絲寒意,溫言裹緊外套,縮着脖子在原地小跑,忽然看見街對面停了一輛車,駕駛座車門打開,一抹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視線中。
似乎是有了感應,男人側身看來,眸光相對的一瞬間,溫言仿佛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對方唇角挂着的閑适笑容也終于有了些微僵硬,他扶着車門,夜色中路燈流光溢彩,映得他的面部線條貴公子般奢華。
兩人隔着窄長的街道無聲對視,對方身形微動,闊步想要走來,副駕駛座卻突然走下一個人。
“齊庸?怎麽了?”女孩子溫柔的嗓音在嘈雜的鬧市中尤其悅耳,溫言怔了怔,目光移到齊庸身後。
她望着那張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胸口被人掏出個血洞般,連呼吸都在疼。
喬舒随意地挽住齊庸的手臂,順着齊庸的視線看向對面,發現溫言,緩緩收了笑容。
不過幾秒鐘時間,一輛車駛來,阻隔了三人的無聲對視。
喬晉橫走下車,發覺溫言的反常,下意識看向對面,瞳孔猛然緊縮。
他隔空對齊庸二人點點頭,便牽着溫言,“上車。”
溫言眼眶發燙,看了齊庸最後一眼,沉默地坐上了副駕駛座。
休旅車滑入車道,平穩駛向前方,車廂中只有發動機輕微的顫動聲,在這方狹小的空間裏,溫言出神地望着窗外,絢爛的街景飛快倒退,有風從窗口吹來,吹拂起她的額發。
喬晉橫間或從後視鏡中看她一眼,車外的路燈一方方掃進來,光線打在他臉上,明暗不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