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喬晉橫在特殊行動組,每次任務都是保密,直到各大媒體報紙聯合報道出警署掃毒先鋒終于剿滅一個國際販毒組織,溫言才知道他十多天沒回家,是守在販毒工廠對面伺機而動。他槍法好,為了能在第一時間瞄準犯案人員,并給刑偵組提供線索,時常會趴在原處幾個鐘頭都不動,他有超強的韌性和耐力,如山般穩健,結合風速等外界條件,在扣動扳機的一瞬間,已經能夠确定可以精準地射中目标,但這次卻失了手。

毒枭在妻子幫忙擋下一槍後抱住妻子痛哭,趕在警方圍堵之前狠心棄她而去,這次行動沒能如願逮捕販毒集團頭目,但仍舊是近五年內警署繳下的最大毒品販賣集團,一時間媒體争相報道,警方發言人在一衆攝像機面前發誓會盡快逮捕毒枭韓立,在無數鮮花和掌聲之後,行動一組和刑偵組受到表彰,喬晉橫雖無意害了兩條人命,卻沒有受到處罰。

溫言從廚房裏出來,就看到喬晉橫坐在沙發上平靜地看新聞,屏幕上何主任還是地中海發型,在被一名記者問到毒枭死去的妻子時,表情沒有半點改變,仍然微笑道,“韓立的妻子王蕊參與販毒行動近十年,期間倒賣毒品的數量龐大,相信就算到法庭,法官也會給出公證的判決。”

他不狡辯工作中的失誤,只是将民衆的視線牽引到她的犯罪上,讓那名刻意找茬的記者成了衆矢之的。

溫言聽了一會,放下羹湯,對喬晉橫說,“吃飯了。”

喊了兩聲喬晉橫都沒回應,溫言擔心地走上前關掉電視,“吃飯了。”

室內陡然沉靜下來,喬晉橫仰頭與她對視,許久,無助地捂住臉,“那個孩子是無辜的,如果我的子彈再偏一點,說不定就能……”

“你又不是故意的。”

這幾天他都是這副樣子,難得的假期也不能放松神經,仍舊沉浸在失手射殺孕婦的陰影中。和之前聽從嚴辛的建議,故意假裝失魂落魄那次不同,這次他是真的消沉。他不是沒殺過人,在面對犯罪分子時,心總是冷的,可那是個女人,腹中孕育着已然成型的嬰兒,他茫然地望着溫言平坦的小腹,不能想象如果溫言遇見了那種事,他會怎樣崩潰。

夢裏他總會夢見一個模糊的小孩跌跌撞撞地走向他,用稚嫩的童音喊他爸爸,可不等他滿心柔情地抱起他,小孩子就被人擊中後腦,死在血泊中。

與其說他是懊悔自責,不如說是在害怕今後有一天,他和溫言的孩子也遭受如此對待。

他第一次害怕被報複。

他這樣高大,卻給人脆弱的錯覺,溫言于心不忍,不吵也不鬧地任他抱着腰,難得的好脾氣,“明天周末我也放假,天氣這麽好,出去玩怎麽樣?”

“……”

“悶在家裏也不是辦法,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就該接受才對。”

他們的角色像是互換過來,過去明明都是他哄着她的,這次卻成了她是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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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怎樣勸說,喬晉橫都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如果不注意聽呼吸聲,她還以為他成了雕塑。到了晚上,兩人洗完澡躺到床上,喬晉橫沉默地擁住她,鼻尖蹭着她的後背,意味不言而喻。他的手抄在前方,往她的睡衣裏頭鑽,他的動作熱情,嘴上卻是一言不發,溫言推了一會,忍無可忍地轉過身,拳打腳踢地坐到他腰上,“你有完沒完?!做了警員這麽多年,承受能力還那麽差?!不就是失誤了嗎?!所有人都在勸你,你幹什麽還這麽沒精打采的,你故意的對不對?!”

“言言……”

喬晉橫狼狽地躲着,溫言異常勇猛,掐着他的臉往兩邊扯,“你不是很能耐嗎?當初騙我算計我的時候,怎麽不看你愧疚?!你混蛋!再這樣裝腔作勢看看,我揍死你!”

她越罵越生氣,累得氣喘籲籲,瞥見他下颚的胡渣和眼底的青黑,又心疼得不行。

她知道他不是裝的,每晚他驚醒,她也沒有睡着,夜涼如水,他艱難地喘息,一頭冷汗地抱住她慶幸喃喃“還好不是你出事”的時候,她都醒着。

在那一瞬間,她就覺得,他怎樣的錯誤她都能原諒了。

她趴在他胸口,哽咽地說,“我明天陪你去掃墓,好不好?”

喬晉橫心頭一暖,與她十指交扣,細細親吻她的發頂。

女孩子的十指纖細白嫩,如同溫室裏嬌養的水蔥,她的擔憂透過指尖傳遞至他胸口,滲入肌理,滑入血液。

半晌,他啞聲說,“好。”

隔天一早,兩人就早早起了床,向後山的警署墓園開去,王蕊死後由政府火化,葬在囚犯公墓中,不過幾天功夫,人就成了灰,被長埋地底。春光大好,滿山絢爛的迎春花,嫩黃色的花瓣随風搖曳,仿佛連人心底的不安和晦澀都給搖走了。

溫言将百合放在墓前,對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彎腰鞠躬,“對不起,喬晉橫不是有意的。”

她看了他一眼,就又別開目光,聲音小小地說,“你原諒他。”

喬晉橫的心一下子柔軟下來。

他不該為不會發生的事過分憂愁的,他該相信自己有能力護溫言周全。

掃墓後兩人去姑媽家吃午餐,一家子人都曉得喬晉橫出了事,說話都小心翼翼的,本以為溫言也是如此,沒想到在飯桌上溫言照舊對喬晉橫甩白眼,絲毫不是賢妻良母做派。

飯後溫言在廚房洗碗,溫父走過去教導她,“阿橫壓力大,你別和他鬧脾氣,對他體貼點,懂事點,明白了?”

溫言沒好氣地擦着碗,“我對他還不體貼嗎?”

好心好意地哄着,還陪他去墓地,和之前他要死要活求她,她都不願意去北方陪他比賽那次比起來,她進步太多了。

不過幾個月而已,她居然還真的被他融化了。

溫父戳戳她的腦門,“有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的,都嫁了人了,怎麽還這樣孩子氣?警隊裏的人都愛戶外燒烤,這幾天天氣都不錯,你打電話去張羅一下,讓大洪他們出來玩玩,阿橫心情就會變好。”

“我要忙着寫稿子呢。”

“明天周日你也要寫稿嗎?!現在爸爸的話你也不聽了對不對?”

溫言氣咻咻地和父親對視,片刻,哼了一聲,“胳膊肘往外拐。”

就會心疼他那寶貝徒弟,也不知道她被他欺負得有多狠!

一直在客廳觀望廚房動向的喬晉橫見溫言臉色有些不對,只以為她不喜歡洗碗,立刻走過來,“要我幫忙嗎?”

溫言瞪了他一眼,把餐盤塞到他手裏,扭頭就走,氣得溫父直追出去,“我說的話你聽進去了沒有?”

“有有有!老爸你病才好,心态平和一點不行嗎?”

“還不是被你氣的!”

其他幾人聽着父女二人的拌嘴,笑得直不起腰,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溫言掏出電話躲進卧房,她還是不甘心,但手指卻不由自主地撥通了大洪的電話,請他叫上些人,準備明天的露天燒烤活動。

春暖花開的天氣,不出去野炊郊游,的确是對不起自己。

挂斷電話前溫言叮囑大洪,“別說是我組織的,明白?”

大洪滿嘴答應,可通話結束還不過兩秒,就偷笑着給喬晉橫發了條短信,“小嫂子為了安撫老大你的心情,偷偷摸摸來讓我組織野炊,老大你好幸福啊!”

于是等溫言調整好面部表情,假裝怒氣沖沖地拉開房門,就看見喬晉橫笑眯眯地靠在一邊,她疑惑地斜睨他,卻被他一下子提起下巴,牢牢含住嘴唇。

溫言呼吸不穩,氣急敗壞地捶打他,“你、你幹嘛?注意場合!”

喬晉橫但笑不語,那樣子活像是她生生打廢了他,他也會抱住她的大腿不撒手。

“無尾熊投胎嗎你?!”

“你說是,就是。”

“……”

那一個晚上喬晉橫都熱情得過分,不論她怎樣耍小性子,他都不惱,最後搞得溫言都不好意思再發脾氣,乖乖地靠在他懷裏睡覺。第二天一早,喬晉橫就起床準備野炊的食物,溫言推開房門,看他如此,才明白自己早就被大洪出賣。

一路上溫言都羞得不敢看喬晉橫,就怕他再不依不饒地問她是不是放棄抵抗愛上了他,氣得恨不得提刀追殺大洪,等到了野炊的山腳下,特殊行動一組的組員們早就集合在路邊,喬晉橫和溫言一下車,便受到衆人的哄鬧,“到底還是結了婚的人幸福。”

“小嫂子,我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來的。”

溫言惡狠狠地瞪着大洪,“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

衆人哄堂大笑,喬晉橫好笑地撫上溫言的後腦,突然收了笑,“整隊!”

“是!”

鬧哄哄的一群人在幾秒鐘內迅速排成兩列報數,挺胸收腹,在金色陽光中,剛毅的側臉熠熠生輝。

“每人背上背包,負重跑開始!”

“是!”

野外燒烤的場地在半山腰上,從這上去,至少還有十幾裏路,每人背着食材或是搬着飲料向上奔跑,着實消耗體力。喬晉橫一聲令下,衆人就勻速向前跑去,溫言是女生,又不是小組成員,幸運地得到一輛腳踏車,山路雖然不寬,但是修繕得平整,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并不難騎,溫言便一邊默默腹诽喬晉橫出來玩都不忘操練隊員,一邊百無聊賴地往半山腰騎。

她有意擠兌大洪,一見他落後就幸災樂禍,“真慢,你這樣怎麽被選進隊裏的?今年的評選一定不合格。”

大洪無奈地嘆了口氣,“都說女人心眼只有針尖小,如今一見果然不假。”

溫言瞪起眼,“你什麽意思?”

“我那麽做是為了你們好嘛,好心當成驢肝肺。”

“誰要你好心!”溫言嘟囔,“我那麽做,自然有自己的原因。”

她不願意承認她的心意,也不想讓喬晉橫輕易取得勝利,她維持着小小的自尊心,不可以嗎?

溫言心思恍惚,沒注意前方居然有幾層臺階,視線一晃,騎着車險些栽倒下去。

“小心!”喬晉橫神色一凜,迅速向前穩住她的車龍頭,雙手一用力,便将她連人帶車提到半空。她心髒直跳,維持着受驚的表情愣愣地自下而上仰視他,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和過分挺直的鼻梁在春日暖陽中都鍍上一層金邊,仿若虛幻。

她看得失了神,在他将車穩穩地放在平地,不經意和他責備的眼神對上後,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有爸爸去哪兒,所以早早碼好,早早更新o(*≧▽≦)ツ晚上就去看蠢帥蠢帥滴振鎖喽~~~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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