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第36章 (1)
下了班溫言照例到姑媽家吃飯,在廚房裏忙活的時候,表妹嚴辛偷偷摸摸地擠進去,來到溫言身邊小聲問,“姐,姐夫呢,這麽多天都沒見着他。”
要換做以前,兩人跟連體嬰一樣,有溫言的地方就有喬晉橫。
嚴辛年紀小,嗅覺敏銳,溫言雖然沒說什麽,面上也笑嘻嘻的,她卻察覺到些許不妥。溫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警署裏有事,他在忙。”
“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連接你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嚴辛擺明了不信。
溫言專注地炒菜,懶懶道,“嗯。把菜端出去,別問這些有的沒的。”
見實在撬不出什麽,嚴辛撇了撇嘴,喪氣地走出廚房,臨走前她又回頭一望,只見溫言垂眸翻炒鍋中的時蔬,臉上沒有半點波瀾。
吃完飯,溫言背上包獨自回家,在樓下看到黑漆漆的窗口,站在涼風中,有種說不出的孤寂。
得知當年的事實之後,溫言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和喬晉橫先分開一段時間。她是鑽牛角尖,但喬晉橫和喬父太過相似,她一看見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起父親所遭受的一切。包括她一直不願接受的母親,她對喬父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如果是愛的話,那當初又何必嫁給父親,若是不愛,她被逼着嫁入喬家,這麽多年來,又忍了多少苦楚?
最無辜的是喬舒,這麽多年下來,她對喬父的敬重甚至多過對父親的,若是哪天知道真相,她會不會比她更難受?
她說要走,喬晉橫自然不許,可她那消極的樣子更讓她心疼,無奈下喬晉橫只能妥協,“我不會打擾你,但是言言,我們還是要住在一起。”
他一方面是舍不得離開她,另一方面是擔心他如果不在,溫言的安全會成問題。
溫言平靜地看着他,“我會搬出去住。”
喬晉橫眉頭緊皺,“搬去哪裏?姑媽家嗎?也好,那裏人多,你可以……”
“搬去姑媽家,他們會猜出我們之間有了問題。”溫言頓了頓,“我去找林航就好。”
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需要好好冷靜下來,彼此細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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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林航幫你租房子嗎?不行,不安全。”
“怎麽不安全?總比和你在一起安全!”
“言言……”喬晉橫努力軟下語調,“我不會碰你,你就住在這裏,不行嗎?”
喬晉橫在這點上堅決不讓,溫言氣得沖上去咬他,不小心撞進他盛滿痛楚的眼睛裏,胸口又是陣苦澀,“你就讓我一個人呆着不可以嗎?!你如願了這麽多年,讓我舒服幾天不行嗎?!”
她又打又咬,精疲力盡地把他往門外面推,喬晉橫無奈地扒住門框,松口道,“好、好,你住這裏,我去警署宿舍,言言,你注意安全,最近會有事發生,我擔心你……”
“還會發生什麽?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溫言還沒從過往走出來,根本沒有細想喬晉橫的擔憂。
喬晉橫別無他法,只能搬去警署宿舍暫住,每天下班後先來确定溫言安全到家,給她去個電話叮囑她鎖好門窗後,才能安心離開。
他舍不得她,更擔心她,唯有順着她的想法做,溫言才不會激怒做出錯誤的決定,他提心吊膽地等着她說出結果,說不疲倦是假的。如今的狀況,他在逼得她和他結婚時就曾預想過,他所隐瞞的早晚要公之于衆,到時候溫言會怎樣,他完全沒有資格幹預,畢竟,當初在得知真相時,他選擇的是閉嘴不言。
母親和父親不過是政治聯姻,彼此間根本沒有感情,在他年幼時,母親便因病去世,他性子本來就冷,和同樣冷漠的父親間完全不像其他父子那樣親近,待年歲漸長,他才看出父親原來另有所愛。
世界就那麽大,他不顧父親反對,進入警校,而後直接在警署工作,在溫父手下任職,從而認識溫言,那才從蛛絲馬跡間窺到父親居然和溫母有過過去。
溫父出了事,他請來律師幫忙打官司,在去找父親幫忙時,居然不小心聽見他教訓律師不按他的要求打官司。
律師頭疼道,“是溫夫人,她……她求我,而且……”
律師小心地看了喬父一眼,“她要去告訴法官,當時不小心殺人的,其實是她,溫先生不過是幫她遮掩了痕跡,并且替她頂罪。喬先生,這件事,我實在……”
那時溫父已經被收監,父親借口照顧溫母,将溫母帶到家中照看,喬父瞪了律師一眼,“既然收了錢,你就要替我做事,別人的話你需要聽嗎?”
律師尴尬搖頭,書房內氣氛緊繃,誰都沒注意到喬晉橫站在門外,在聽到對話之後,心髒仿佛被漸漸冰封。
那是秋天,窗外有金色的陽光和銀杏樹,樹葉片片凋零,随風散落在地上,喬晉橫怔在門邊,恍惚想到了在一簇簇繁花下,溫言那張幹淨的笑臉。
他是那麽的想接近她,現在卻因為父親的所作所為,沒辦法正大光明、理直氣壯地愛護她了。
逼得喬晉橫離開家後,溫言請了一天假才緩過神來,她暫時收拾掉家中有關喬晉橫的東西,搬到客房去睡,起伏的心情終于平靜下來。
隔天她按時上班,手頭上有事情做,時間便過得飛快,家裏空蕩蕩的沒有人氣,回家也是孤零零一個人,下班後溫言幹脆加班,寫好了稿子,才拖着疲憊的身體趕地鐵。
誰能想到,不過一天時間而已,她和喬晉橫就變成了兩樣。
其實她明白,許多裂縫都是她單方面造成的,如果不是齊庸告知,她會被瞞着,永遠沒心沒肺地和喬晉橫生活下去。她沒辦法原諒他的隐瞞,即便他因此和喬父決裂,不遺餘力地幫助父親減刑。
坐地鐵時手機一直響,溫言瞥見來電顯示,指尖猶豫片刻,還是按了拒絕接聽。齊庸找她無非是擔心她,但她如今已經沒有精力再接受他的照顧。到家時已經幾近十點,溫言慢吞吞地上了電梯,到了家門外才發現門口站着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好似恍如隔世,溫言注視着那張近在咫尺的相似臉龐,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許久,喬舒扯扯唇角,“可以談談嗎?”
她臉色并不好,溫言心頭一驚,還以為她也知道了什麽,連忙拿出鑰匙,點頭說,“進來再說。”
她只顧着拒聽電話,沒有在意喬舒在之前也有打給她過,兩人坐在沙發上半晌無言,喬舒環顧四周,見溫言都撤掉了屋子裏和喬晉橫的合影,眸光又黯淡幾分。
她看着溫言,啞聲問,“你……要和大哥離婚嗎?”
溫言倒茶的動作一頓,心中五味雜陳。
她是怨喬晉橫的,可是離婚這件事,在她确認了自己的感情後,就再也沒想過。
“沒有。”她低聲回答,“我們只是暫時分開,冷靜冷靜。”
喬舒好像是笑了一下,“要冷靜的,只有你吧?喬大哥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心,而你呢?你和齊庸……”
她的笑未免太過嘲諷,溫言皺了皺眉,“談不上變心,我和喬晉橫的事你最清楚。”
喬舒落寞地笑笑,或許是想到她曾做過的事,如今這樣不過是咎由自取,便換了個問題,“那你準備和齊庸怎麽辦?他為了你,連股份都不要了。”
金錢的折損可以計算,心的缺失卻不能,她對他的熱情和愛情都過去了,現在剩下的餘溫也不過是愧疚,沒有一點不舍,更談不上要和他攜手共走未來。
溫言搞不懂喬舒的意思,只是直接回答,“我和他沒什麽,過去的就是過去,沒可能再在一起了。”
見喬舒似乎松了口氣,溫言隐約明白過來,喬舒的來意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頓了頓,溫言試探地問,“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齊庸嗎?”
喬舒笑容微僵,而後落寞道,“是為了他,也是為了喬大哥,你們……他是真的愛你,所以,就算齊庸來找你,也請你別辜負他,好不好?”溫言還沒回答,她又接着說,“而且齊庸為了你和家裏人鬧翻,如果你們沒在一起,他或許還有可能回去,言言,齊庸就該衆星捧月高高在上的,他……”
她字裏行間都透露出對齊庸的心疼,溫言越聽心越涼,只覺得視線都晃動起來,“姐姐,你想着他,他想着你嗎?”
溫言深吸一口氣,直視喬舒,“該醒醒的是你,總活在他的包圍裏,你的自我呢?我們不能總為了他影響心情,還有許多事要我們煩心,你知不知道,當初爸爸坐牢,我在想什麽?而現在,我以為你能和我交心談話,你卻句句不離齊庸,在你心裏,他就那麽重要嗎?你的付出真的有用嗎?”
她不怨喬舒當初做出的選擇,畢竟沒有人是不自私的,可事到如今她還執迷不悟,未免有些過分了。不論齊庸和她有沒有結果,喬舒都是不相幹的,她卻執意跟在齊庸身後,被所謂的愛情蒙蔽雙眼,看不到其他任何事。
溫言站起身,淡淡對喬舒說,“你放心,我不會打齊庸的主意。但他是否要回到齊家,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沒辦法左右他的想法。”
喬舒還想說些什麽,溫言便打開門,“我累了,姐,你先走吧。”
“……”喬舒自知理虧,狼狽地起身離開,臨走時又看了溫言一眼,啞聲說,“言言,對不起。”
溫言輕扯唇角,“沒關系。”
感情糾葛本來就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喬舒沒有因此而不理會他們的血緣親情,已經比她想象得好多了,只是溫言沒想到,喬舒走後的第二天,喬家二老就親自來訪。
隔天正好是周末,溫言睡到自然醒,習慣性地摸向一旁,空蕩蕩的半張床上沒有男人溫暖的體溫,她怔了片刻,才翻身坐起。喬晉橫也真是聽話,她說要分開,彼此冷靜,他就真的不再出現,大洪還給她打過電話,說喬晉橫在警署裏忙得不可開交,讓她不要擔心。
呼出口氣,溫言下床洗漱,吃早午餐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她走過去打開門,站在門外的,居然是喬父和喬母。
出事後她原本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找喬父說清楚,可轉念想到多年過去,再把事情鬧大,反而是揭開父親的傷疤,她于心不忍,只好先沉住氣,沒想到不等她行動,對方倒是找過來了。
清晨明亮的光線越在年過半百的中年人肩頭,他擁着喬母,乍一看沒人不會覺得他們不是一對恩愛的父親。
溫言複雜地看向喬母,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說什麽好。
倒是喬父率先開口,“你還想像上次一樣,把我們拒之門外嗎?”
他一說話總叫她沒好心情,帶着不容忽視的戾氣和疏離,再加上他的所作所為,溫言甚至懶得裝出笑臉,靠在門邊直視喬父,“有什麽事嗎?”
喬父眼眸微眯,幾欲發貨,空氣中仿佛有了電流噼啪的聲響,在一旁的喬母連忙做和事老,“我們是來說正事的,你別這樣,言言,你也消消氣,好不好?”
溫言冷着臉,“什麽正事?”
她這樣冷漠,無非就是抵抗喬父的入侵,喬母不想兩人再鬧得難堪,開口說,“小舒說……你和阿橫鬧了別扭,言言,到底是出了什麽事?阿橫脾氣是冷了一點,但對你的心意不是假的,他要是工作忙忽略了你,也請你別放在心上,都是夫妻了,一點小事互相容忍就好,嗯?”
她嫁入喬家,虧欠了溫言母愛近十年,最看不得溫言受委屈或是流眼淚,她是想她過得好的,也正是因為了解喬晉橫對溫言的一片心意,當初才雙手贊同兩人的婚事,而如今,兩人鬧了矛盾,她比誰都希望他們能夠早日和好。
母親笑得小心翼翼,帶着誠惶誠恐的讨好和歉意,溫言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可她心裏并不好受,她和喬晉橫分開的事,他們都默契地沒有告訴第三者,喬父喬母會來,居然是因為喬舒的告知,這未免讓人不舒服。
喬舒是什麽想法呢?自己勸說不成,就讓父母出場,他們和好後,她就再也不可能和齊庸有什麽了嗎?說來說去,她的重心還是齊庸。
溫言洩氣地揉上額角,“我和喬晉橫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的。”
她頓了頓,加上一句,“你們別擔心,我們很好。”
他們的确是很好,除了近階段她沒辦法接受喬晉橫的親近,還有……她看向喬父,對方眼神冰涼,帶着徹骨的寒意掃射她,那蔑視的眼神叫她沒由來一股怒火。
忍了許久,溫言直視喬父,冷聲說,“我以前不明白,還勸過喬晉橫回家,現在才懂他為什麽那麽決絕。”
喬父眼眸微眯,“這話怎麽說?”
“怎麽說?”溫言冷笑一聲,“您自己心裏有數,當初做了什麽,有誰能看得過去?”
女孩子年輕,因此肆無忌憚,帶着熱血的張揚,一時間竟是壓過了喬父的氣場,喬父愣了一愣,轉而看向喬母,她也維持着驚訝的表情,漸漸地,眼眶便紅了,“言言,你……你知道了什麽?”
溫言抿唇不語,喬母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近乎祈求地問,“誰告訴你的?你爸爸嗎?他到底還是後悔了,這麽多年,是我欠了他的,可是……”
“爸爸從來沒說過那種話。”她小時候常和母親睡在一起,可如今母親的溫度竟讓她覺得陌生和不适,後退一步,溫言紅着眼眶和喬母對視,啞聲說,“我問過爸爸有沒有做過後悔的事,他想了很久,還是說了沒有。”
她是想替父親讨回公道的,可連父親自己都覺得值得,她還能說什麽?
上一輩的過往始終不是她經歷的,她再不甘,再憤怒也于事無補,如今她只有好好地生活,幫父親開起茶樓,不讓他過分擔心。
呼出口氣,溫言對喬父說,“爸爸那時候是自願的,我無話可說,至于事情為什麽會發生,媽媽為什麽會嫁給你,他都不知道。我想爸爸一直好好的,喬先生,您請回吧,以後我的事,請你不要多問。”
不去看喬母眼角的淚,溫言關上門,低聲說,“還有,對姐姐也好一點。”
她認賊作父,若是真相大白,她哪裏能承受得住?
溫言靠在門後,呆站了許久,聽見門外母親突然痛罵起來,女人尖銳的指責和哭泣叫人心疼,喬父沉默聆聽,最後用力将喬母拉走,走廊才又恢複平靜。
她能想象得出母親當初的屈辱和不甘,可她終究是愛喬父的吧,否則……怎麽會這麽多年了,臉上挂着的笑意比當初和父親在一起時還要多?
誰是誰非,誰知道?
煩心事太多,但父親都放下了,她還能說什麽?父親是明白人,溫言雖然沒和他說明,但從溫言的細微舉動中,他多少能猜到溫言是了解了一些過往,兩人都沒明說,可溫父無時無刻不在安慰溫言,勸她不用想太多,看到現在就好。
長輩豁達,是因為經歷得多,溫言卻沒辦法簡單釋懷,她堅持不見喬晉橫,一周過去也不見松口,從大洪那邊聽說,方笑忍不下去,幹脆來開解溫言。
喬晉橫行事穩重,長相又老實,所有人都來給他當說客。
周日溫言去看茶樓裝修進度,一進門便看見方笑,她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對她揮手道,“來了?看看怎麽樣,師傅說再過幾天就能完工,散散味道,很快就能開業了。”
“那就好。”溫言笑笑回應,餘光瞥見方笑有話要說,便轉向她,“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不愛聽,你還是別說比較好。”
方笑噎了半天,怒道,“你這人,我是為了你們夫妻感情好!”
溫言四處走動,确定各個角落都裝修到位,抽空回答方笑,“你不是喜歡喬晉橫麽?這時候應該乘勝追擊,慫恿我離婚才對。”
這下方笑又被噎住,她看起來是強悍,但真正吵起架來,似乎完全不是溫言的對手,每說一句話就能讓她捏到軟肋,氣得方笑臉都漲紅了,“我、我是那麽厚顏無恥的人嗎?我是為你好,當你是朋友!而且,要不是大洪那混蛋要死要活讓我來勸勸你,好讓你和喬晉橫和好,省得他在警署裏散冷氣,我才懶得管這事!”
她氣喘籲籲地說,“好心當成驢肝肺,溫言你就堅持己見吧!太過分了!”
溫言還是不為所動,要笑不笑地看着方笑,半晌才平靜地說,“多謝你,但是我和喬晉橫的事……我心裏有數。”
方笑下意識要罵“有個屁數”,可還沒說出口,就看見門外站了抹熟悉的身影。她眯了眯眼,定睛看去,那高大的青年果然是齊庸。
日光大好,襯得男的越發的挺拔俊朗,方笑愣了一愣,第一個反應就是擋住溫言的視線,最好是趕走齊庸,免得他來打擾她的說服計劃,卻沒想到齊庸已經跨入大堂,直直地向溫言走來。
聽到腳步聲,溫言看向聲源,目光所及處的男人幹淨從容,她怔怔瞧着,聽見他語帶笑意地說,“我打電話給你,你都不接,似乎是很忙,現在有空嗎?談一談,好不好?”
曾幾何時,他對她會用請求的語氣了?
溫言心頭煩亂,和齊庸對峙片刻,點頭說,“好。”
早晚是要談一談,理清他們之間的關系的。
兩人出了茶樓,在附近找了一家甜點屋坐進去,方笑緊張地尾随在後,決定齊庸一有什麽小動作,就沖過去保護溫言。她放下心結,不再執着喬晉橫之後,倒是變得知書達理,仗義勇為,分分秒秒都想着喬晉橫的幸福,生怕溫言出軌,給他戴綠帽子。
溫言瞥了門邊一眼,看方笑在樹旁探頭探腦地,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随意點了蛋糕奶茶,溫言擡眼看向齊庸,對方不知看了她多久,和她眼神相交後,立刻綻出一抹微笑。
“找我有什麽事?”溫言收回視線,淡淡問。
她總是冷淡的,和過去判若兩人,齊庸笑意僵了僵,“我只是想看看你還好不好。”
“……很好。”溫言點點頭,“多謝關心。”
話題進行到這裏就算是冷了場,溫言垂着腦袋,專心致志地喝奶茶,齊庸頓了片刻,低聲問她,“那麽……你和喬晉橫……”
“我們很好。”不等他問完,溫言便搶着回答,“真的,很好。”
她目不轉睛地和他對視,眼神堅定,帶着不願戳穿他的溫和,齊庸平靜地回視,過了四五秒,眼底猝然閃過一抹痛楚,“他都做了那樣的事,你還護着他,要和他在一起?”
溫言別開臉,“我沒有護着他。”
“這還叫沒有嗎?”他多少是了解她的,做記者這行,她過分熱血,有時候還會沖動過頭,遇見事情就大吵大鬧的,根本沉不住氣,這次她居然反常地沒有苛責喬晉橫,他怎麽能不失望?
他承認他的惡毒,就是想減淡兩人的感情好趁虛而入,可溫言這樣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他根本奈何不了她。
齊庸呼出口氣,恨不得鉗住溫言的下巴逼着她和他對視,“你真的這麽愛他?那我呢?我不過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錯過了你,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溫言受不得他的灼灼目光,頭疼道,“這兩件事……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怎麽能一樣呢?他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她對他們的感情也不同,齊庸之于她是情窦初開的紅玫瑰,熱烈狂妄,她妄想接近,卻被戳得遍體鱗傷,那是喜歡。而喬晉橫,他護着她疼着她,即便做了錯事,她還是不忍心說出“離婚”那兩個字,那是愛情。
“對不起。”溫言抿抿唇,硬着頭皮對齊庸說,“我想和他一起走下去,齊庸,對不起。你能告訴我那件事,我很感激,但是……我和喬晉橫不會分開,很抱歉。”
她對他一直都是心存內疚,一句話而已,就說了三個對不起。
齊庸好笑地看着她,“你就只會和我說這些嗎?我想聽的不是你的道歉,而是你能回頭,再看看我。我們是錯過,不是感情走到盡頭。”
溫言茫然地和齊庸對視,啞聲說,“怎麽不是呢?”
不管是否有人從中作梗,她對他是死了心,才接受喬晉橫的。而他呢,對她的冷眼和壞脾氣,不久表明了他對她的失望嗎?
“你是不甘心多過喜歡我吧。”喝光奶茶,溫言站起身,第一次居高臨下地俯視齊庸,“你不甘心被母親擺布,被喬晉橫和姐姐欺騙,你覺得丢了自尊和驕傲,所以才會這樣執着,不是嗎?”
“……”
“你和姐姐一樣,都該走出來了。這個怪圈有什麽好的呢?早點想通,其實是解脫。”
這是她這段時間總結出來的結論,不管怎樣,地球還是在旋轉的,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她苦苦糾結在一點上,有什麽用呢?不如擡頭挺胸地向前大步走,聞到花香看看夕陽,反而更加幸福。
不等齊庸再說話,溫言便轉身離開。她一推開門,方笑就迎了上去,緊張地說,“怎樣?你要抛棄喬晉橫和這個人在一起嗎?我、我告訴你,他雖然長得帥,還算癡情,但不是你的良人。你已經和喬晉橫結婚了,你就該對他負責,和他白首偕老。”
方笑回頭看了一眼,之間齊庸坐在原處,光線打在他臉上半明半暗,神色不明地凝視着溫言的背影,她被他略顯陰鸷的表情吓了一跳,忙轉過頭,搗搗溫言,“我是說真的!你和喬晉橫才是一對,和這個人……別想什麽嫁入豪門的白日夢了,你不适合。”
溫言充耳不聞徑直往茶樓走,确定師傅們在認真工作,就背上包往地鐵站走,抽空回答方笑,“該做什麽我心裏有數,不用擔心,多謝你這幾天幫我追進度,肚子餓嗎?請你吃晚飯。”
“現在還吃什麽晚飯!”她急的都要上火了!
“你是不知道,喬晉橫這幾天在警署裏陰氣逼人,死人都能被他吓活。他還沒日沒夜地不知道在調查什麽,臉色要多差有多差,你要是和他鬧夠了,就趕緊把他接回家,免得大家都受苦。”
方笑說得惟妙惟肖,溫言心底因見到齊庸的郁卒都散了不少,她笑了笑,看向方笑,“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方笑想也不想地回答,“當然是大洪告訴我的。”
“哦?”溫言倒開始有心情取笑她,“你和大洪最近進展倒是挺快的。”
“什麽挺快的?”方笑反應過來,“我和他根本沒進展!別造謠我們之間純潔的關系。”
溫言悶笑道,“都替你帶孩子了,關系會純潔嗎?”
方笑面紅耳赤地擺手,溫言看她幾秒,撤去嬉皮笑臉的表情,認真道,“不過說真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對大洪真的有意思,為什麽不試一試?你們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其實也挺讓人羨慕的。”
她說得真誠,方笑反倒不好意思罵她多管閑事,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她才低聲說,“羨慕什麽?你和喬晉橫不也很好嗎?溫言,我是把你當朋友,才對你說這些的,喬晉橫對你真的沒的說,初戀什麽的是心口的一道疤,忘不掉也抹不掉,但它始終是過去式,你要分清楚,你現在真正依賴的是誰,愛着的是誰。”
方笑句句真心,溫言好笑地看着她,“放心吧,我知道的。對喬晉橫,我……”
除了一開始的出場讓人心生厭惡,方笑之後的表現的确像個朋友所為,溫言也有心和她傾訴,可是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瞥見上空有一道黑影,等她下意識擡頭看時,只見一個盆栽迅速落下,方笑沒有反應過來,仍然向前走着,即便被溫言及時拉住,也還是走到了盆栽下方,被手掌般的盆栽砸個正着。
瓷盆落地轟然碎裂,方笑肩部受傷,痛苦地叫了一聲,就歪倒在地,疼得臉色慘白。來往行人聽見聲響紛紛駐足,好奇地往樓上看,這棟用作門面的商品房不過五層樓高,視線所及處哪裏有陽臺擺放盆栽?
真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東西是哪裏冒出來的。
溫言直覺着不對勁,可現下沒有時間細看,緊張地上前扶住方笑,“怎麽樣?我送你去醫院!”
方笑瘦弱的肩頭一片紅腫,盆栽下落的沖擊力太大,甚至蹭破了點T恤,刮傷了她的皮膚,滲出一層觸目驚心的血痕。溫言扶着方笑到街邊打車,來到醫院後,腦中還在一遍遍回放事發時的情形。
方笑缺心眼,傷口消毒包紮之後,就大大咧咧地按住肩膀站起身,“在想什麽?走吧,快回去。今天真是倒黴,走得好好的居然被花砸中,你說我是不是該去買個彩票?”
溫言沒好氣地說,“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要是那盆花再準一點,砸中的不是你的肩而是你的腦袋,恐怕你這時候就是在停屍間了!”
方笑哈哈大笑,“哪裏可能啊?我福大命大好不好!再說了,我還有樂樂要照顧,閻王爺不會那麽狠心,收掉我這個單親媽媽的。”
方笑無所謂地擺着手,溫言眉頭緊皺,心中是說不出的感受,兩人磨磨蹭蹭來到急診大廳,溫言還在問方笑是否要仔細檢查,就看見喬晉橫和大洪急急忙忙地從門外跑進來。
這一折騰已經到了七點多鐘,男人高大的身形從夜色中步入燈光耀眼的大堂,那一瞬間好似虛幻,溫言呆站在原地,看了好幾秒,才敢确信不是自己的幻覺。
他們有多久沒見了?她不給他電話讓他回來,他就遵守諾言,真的沒有再在她面前出現過。十天,他外出做任務的時間不過如此。之前她還恨着他,他走了她只覺得解脫,可現在她習慣了他的體溫,他不在身邊,她倍感孤獨。
習慣多可怕。
或者說,可怕的是愛情。
不論先前對方做過怎樣的錯事,她還是會于心不忍,想到他無助內疚的樣子,就心疼到恨不得立刻原諒他。
大洪心急,一進大堂便四處張望,一看到吊着手臂的方笑便大步跑來,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你走路不看路啊你?!好好地被花盆砸中,這麽奇葩的事都被你遇見,你看看你做了多少惡心事!”
方笑原本還在笑,立刻就被罵得面色漲紅,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溫柔點會死啊?!這是我的錯嗎?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突然把花盆推下來,我是受害者,受害者!”
“什麽受害者,為什麽小嫂子就沒事?你自己作孽!”
“洪知章你找死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現在這熊樣不許見樂樂,免得孩子替你擔心!”
“要你管!滾開!”
兩人罵罵咧咧地走遠,徒留一圈被兩人的争吵震撼到的圍觀群衆,以及杵在原地,互相對視卻不說話的溫言和喬晉橫。
急診大廳吵雜擁擠,喬晉橫最先回過神來,在一名病患險些擠到溫言之前,将溫言拉進懷裏,“傷到沒有?”
溫言忙搖頭,“沒有。”
她偷看他一眼,發覺他也在看她,心髒猛地跳亂一拍,立刻做出冷漠的表情,“時間不早,我先回家。”
她轉身要走,喬晉橫無奈地握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車。”
“言言,聽話。”他的嗓音低沉,仿佛能夠穿透耳膜震動胸口,溫言咬住嘴唇,用力甩開他,“聽什麽話?又要聽你的話嗎?憑什麽?”
她都沒去找喬父算賬,沒有去讨回父親十年入獄的公道了,她給喬家的已經夠多了,事到如今,她怎麽還要聽他的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喬晉橫嘆了口氣,生氣的女人總是不講理的,“我只是想送你回去,你一個人不安全。”
“怎麽不安全?我長得最安全!”
她拌嘴,他就包容地聽着,回複道,“你在我眼裏,最不安全。”
他強行拉着她,一路走到停車場,把她塞進副駕駛座,而後轉到另一邊坐好,幫她扣上安全帶,待車平穩地駛上大道,才沉聲道,“這段時間……很忙嗎?”
溫言單手撐着臉頰,不耐回答,“還好。”
喬晉橫看她幾眼,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麽,便大着膽子握住她的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男人幹燥的掌心大而厚實,被他緊緊握住,連最後一點的不安和無措都消失了。
“瘦了。”
透過墨黑的玻璃,溫言輕易便能看見喬晉橫棱角分明的側臉,她鼻頭一酸,差點沒出息地落下淚來。他的關心讓人猝不及防,他是穩重自持又冷淡的,因此那份溫柔的關心,更顯珍貴。
她怎麽就載了呢?她多想潇潇灑灑地說再見,唾罵他這個自私自利,隐瞞了那麽多重要事情的人。
喬晉橫用拇指輕輕摩挲她凸出的骨節,喉頭發苦,“累嗎?睡一覺,就能到家了。”
“……”
“言言,對不起。”他鄭重地道歉,雖然知道她不一定會接受。
“我是存了私心,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好結果。所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