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夜長夢多這個詞我可真是太熟悉了。詭異的事情什麽時候找上門都不奇怪,所以在太宰答應以後,我就實施了緊迫盯人計劃,跟在太宰身後活像個黏人的小尾巴。

并非我對太宰有多麽執着,而是實在深谙他狡兔三窟的習性,萬一他溜走了,豈不是要踏遍橫濱才能把人翻出來?

“不會不會~難道我在小千葉心裏的信用已經破産了嗎?”太宰腳步歡快,衣擺随之一晃一晃。

“太宰的話,信用度已經是負數了。”我跟在太宰身後,雙手揣在兜裏,踩一腳地上悄悄蔓延過來的黑色布料,三兩步上前和太宰肩并肩。

“小千葉和芥川真是合不來呢~”太宰頭也不回,指尖精準地點在從空中襲來的黑色惡獸上,“再有下次,芥川就主動去領罰吧。襲擊上司是想要按照叛徒論處嗎?”

太宰一開口就将芥川的罪名直接向上加了一級,我和芥川幾近同級,指責芥川襲擊上司的話,就相當于将芥川對我的攻擊,定性為攻擊太宰。

異能力潰散成光點,芥川站在不遠處,捂着唇咳嗽,心有不甘卻又臣服乖順的樣子,宛如被馴養的大型惡犬,“太宰先生,咳咳,抱歉……”

我看着他,心裏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好笑。被針對的我都習慣成自然了,怎麽芥川依然每天那麽朝氣蓬勃?Mafia有那麽清閑嗎?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便芥川戴上了蝴蝶結,也還是那個固執的家夥。依然看到太宰就像喝了假酒一樣上頭。出于對敵人微妙的憐憫之情,我虛僞地表達了人道主義關懷。

“芥川,要不你先去治療肺病吧?拖着病體的話,可是沒法打贏我的。”

“在下不需要!”芥川當即一口回絕,“不要小看在下!”

“沒關系的啦,芥川只是普通的肺炎而已,過不了多久,就會在醫生的照料下康複了。”太宰雙手高舉伸了個懶腰,鳶色的眼睛微眯,勾着慵懶的笑對芥川說,“對嗎,芥川?”

芥川愣了兩秒,旋即不假思索地震聲回答:“是的!”

我左右看看兩人的雙簧,将信将疑,芥川的表現可不像是什麽小病。

“難道芥川那個樣子還能騙你嗎?行了行了,走走走,我們該去做新任務了。”太宰鼓起臉,推着我轉身,“芥川也快點去幹活吧!”

确實,芥川不像是個會說謊的人。說謊這件事有些曲折,而芥川看起來直線過頭了。而且在這件事情上,他們也沒有隐瞞我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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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逐漸壓過疑惑,我順着太宰的力道向前邁步,只是最近運轉過度的大腦依然誠實地将一切疑點保存到記憶裏打包收藏。

雖然覺得芥川更像是患上頑疾,但是既然當事人都否定了,那就暫時放過這一件小事好了。

太宰居住的宿舍看起來就像是時刻準備出租一樣,黑白色調,沒有任何非必需品。書架上堆疊着大量的書籍,從哲學到物理無所不包。我環顧四周,回想起我那擁擠的小窩,自愧不如。感嘆雖然太宰本人很能花錢,但卻沒有什麽物欲呢。

“铛铛铛~歡迎光臨,有覺得比想象中的失望嗎?”太宰用食指勾着鑰匙串一圈又一圈地晃,先一步踏進客廳,軟倒在沙發上,仿佛一只貓貓蟲。“唔,餓了诶,怎麽辦?”

“那就快去煮飯吧。”我從他手裏将森先生附贈的資料拿出來,調出系統的地圖功能,将事發地點挨個進行标記,頭也不擡地說,“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不應該要未成年來照顧你。”

廚房裏調味料俱全而且有打開過的痕跡,我判斷太宰只是純粹想給我找點活幹。而且老實說,我的料理水平,最多就只能做到放米放水,然後按下電飯鍋的開關。至于最後是飯是粥,全看人品。

我這邊哪怕沒有系統本體,也能使用基本功能,帶着它行動反而不方便。所以系統并不經常跟在我身邊,大部分時間都被亂步帶着東跑西跑,在導航和尋找美食方面發揮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可是這是我的房子!你不應該支付一點借住費嗎?”

“是嗎,并不覺得有這個必要。要不你體驗一下餓死的感覺好了,很難得的機會吧。”

“不要這麽冷酷嘛,明明不久前還是很心軟的。小孩子成長都是這麽快的嗎?”

我熟練地無視掉宰言宰語,将照片一張張對比,又連接網路,搜尋相關的信息。照片的确是突然出現在網絡上,和酒店的情況不同,這一次并沒有侵害到已有的歷史,也沒有憑空捏造什麽都市傳說。

這一次是慢慢發酵形成的新故事。從十五日前到現下,殺人的速度和人數都在上升。從最開始只對孤兒下手,再到後期一家人都不放過。

加上每次必然出現的照片和對死亡現場的報道,已經在網絡上引起巨大恐慌了。留言區一片烏煙瘴氣。

有指責日本警方的,有理智探讨的,有将詭異奉為神明的,有詛咒敵人的,還有認為這個絕對是政府陰謀的……

不過觀衆不是重點,重點是從這次病毒的行為模式中,我覺得對方力不從心。時隔半年終于出場,聲勢雖然也浩大,但技術含量卻明顯不如之前高。

是病毒變得虛弱了嗎?那麽攻擊本體或許能切實地對其進行打擊。這樣的話,就只需要找到它,然後擊敗它就可以了。

隐隐預感到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啊。

我将推測對着太宰全盤托出,他捂嘴打了個呵欠說:“那你想要幹些什麽呢?”

“果然還是去案發現場看看吧!正好順便去吃飯。”

“啊?”太宰頓時露出了無生趣的表情,抱怨道,“好累,我已經沒有力氣離開家門了。所以我們為什麽還要特意先回宿舍啊……”

我随口安慰他道:“沒事沒事,今晚我們就不用回宿舍了。我想把每個案發點都走一趟。”

太宰:!!!

“怎麽這個表情?你之前不是很反對我留宿嗎?”我歪頭看他,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願望成真應該高興點呀。”

下一刻,我的手就被他抓住了。太宰望着我眼睛亮閃閃的,表情誠懇,語氣堅定:“你已經是個成熟的打工人了,應該脫離上司自己行動了。就務必讓我餓死腐爛在沙發上吧!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我同樣誠懇地回望他:“我怎麽會讓你餓死呢?所以別想了,不可能的!”

“這可是上司的命令,怎麽才四個月,千葉君就已經能夠自作主張了嗎?”太宰微微眯起鳶色的眼睛,話語中的不悅多到芥川可以當場緊張到宕機。

裝的!

我的理智和情感都做出了相同的判斷,不過總不能只讓太宰占上風。所以我同樣板起面孔,義正言辭地回複道:“那麽我就是朋友的請求。我請求你陪我一起解決這個問題,太宰你确定要用身份來壓我嗎?”

“啊,多麽棘手的問題!”太宰轉瞬就換了一副面孔,捧心傷感哽咽,“可是,你就不在乎我的生命安全嗎?”

我話頭猛然遲滞了一瞬,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思維的盲區。我很在意織田和亂步的安危,卻很少會思考太宰也是個脆弱的,會死亡的凡人,武術還特別差。

是因為他始終走在死亡的邊緣嗎?為什麽我會一廂情願地認為太宰一定不會死在別人手裏呢?

“……抱歉。”我沮喪地低頭,自覺真是個失職的朋友,自說自話的讨厭鬼。“我果然還是自己跑一趟吧。有情況我會短信通知你的。之後的留宿也算了,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的。”

這回就輪到太宰手足無措了,就經驗而言,他比我更不會應對這樣的場合。

太宰直起身,湊到我面前,語氣誇張,試圖轉移話題:“剛剛只是開玩笑啦~你不會真的在難過吧?嘛,那我就屈尊陪你一次好了。”

我擡手抵着他的額頭,将那張讓人分心的臉推遠一些,坦誠道:“我在難過。因為我覺得自己太差勁了,太宰也是!”

“啊?!”

“對不起!”我挺直脊背,正襟危坐,感覺臉頰發燙,即将出口的煽情說辭讓我覺得自己的形象既羞恥又社死。

但是有些話不能憋在心裏,不說出來就難以傳達。我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繼續說。

“因為我總是忘記太宰也會死。之後我會将太宰你的安全放在心上。但是,請你也同樣注意一下保護自己。”

“雖然太宰你每天輕浮又氣人,但其實我真的很感激太宰你願意當我的朋友,而且一直都在照顧我,幫助我。”

“假如你認為我的……或者織田作的生命是有價值的,那麽就請相信,無論你怎麽看待自己都好,你的生命在我這裏,具有同等的重量!”

然後……

我就看到了一只震驚到死機的太宰君。

“太宰!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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