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1章

瀛晝早已确定,姜夏只是個尋常的凡人小丫頭。

但她身上也的确有許多不合常理之事。

比如,她既是一出生便被乳母調換,自己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再比如,在這只有少數男子才能讀書的凡世,她一個出身窮苦的小丫頭,是如何學會認字打算盤的?

看她的娴熟程度,絕不可能自學成才。

此時的桌上,兩只火鍋正熱鬧的翻煮着各類食材,其他人則在歡聲笑語中吃着火鍋,堂中略有些嘈雜。

所以瀛晝這話,只有姜夏及他身邊的白翊聽見了。

而聞君上此言,白翊才察覺異常,帶着不解看向姜夏。

卻見姜夏伸出手指勾了勾,小聲對君上道,“告訴你個秘密。”

“什麽?”

瀛晝挑眉。

姜夏又伸出手指勾他,小聲道,“你過來一點,我怕別人聽見。”

瀛晝,“……”

白翊,“……”

大庭廣衆之下咬耳朵,會不會影響君上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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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秒,卻見君上乖乖照做,歪頭湊近了姜夏。

白翊,“……”

姜夏快速貼近瀛晝的左耳,道,“我其實是從後世來的,一出生便懂事了,在後世,無論男女貧富,孩童都要先上學讀書,所以我當然認字了。”

說完,她又裝作沒事人一般繼續撈菜吃菜。

瀛晝的耳邊卻留下一股說不出口的奇怪體驗。

從她口中呼出的氣,溫熱而調皮,肆意撥弄他最敏感的神經,是他千萬年來,從不曾體會過的。

以致于她說完良久,他才遲鈍的轉動神思。

什麽,她是後世穿來的?

“有這種事?”他皺起眉。

姜夏邊吃邊道,“有啊,不然我怎麽知道的。”

語罷又夾了塊豆腐。

才撈出來豆腐滾燙,她舉着筷子吹了幾下,才放入口中。

唔,麻辣紅湯的精華全部吸收進了豆腐的小孔中,真是好吃。

瀛晝默默看着,只見她撅起的唇被辣的嫣紅,宛如初夏枝頭的櫻桃,臉蛋兒也被熱出了緋色,仿佛春日漫山的桃花。

鬼使神差的,又回想起方才耳邊的異樣……

“怎麽不吃了?”

見他半天不動,姜夏問道,“該不會是被我吓到了吧?”

“怎麽會?”

他斂神道,“有些口渴罷了。”

說着端起茶杯送到唇邊。

喝了一口,又有些奇怪,怎麽不似預期中的甜?

垂頭看了一眼,才反應過來,他喝的不過是人間的花茶,并非方才下意識裏出現的……櫻桃。

啧,這是怎麽了?

~~

吃完火鍋,衆人各回各家,白翊與瀛晝也返回天虞龍宮。

“君上,”

白翊已經好奇了一晚上,此時沒了旁人,忙問道,“方才您問姜姑娘認字的事,她是如何回答的?”

方才那位姑娘同君上說悄悄話,他根本沒聽見。

瀛晝唔了一聲,倒也沒瞞他,“她說她乃從後世穿來,出生時便帶着記憶,所以不似當下凡世女子。”

“還有這樣的事?”

白翊十分驚訝,“可是那司命星君的命簿上怎麽沒寫呢?”

瀛晝笑了笑,“那只是個命簿罷了,聽聽就好。”

白翊一愣。

君上這話是……

啊,難道姜姑娘有望改命了?

~~

自打李嫂來了以後,店裏人手充足了,接待能力也跟了上去。

眼看天越來越涼,姜夏又及時上了火鍋。

獨家自炒的牛油火鍋底料又麻又辣,正适合濕冷的天氣驅寒;吃不了辣的還有鴛鴦鍋三鮮鍋可以選擇,涮羊肉涮湖鮮一樣過瘾。

這橫空出道的火鍋,吃起來新穎,聞起來香濃,乍一推出便成了食客們的新寵,令食為先的生意更上了一層樓。

相較之下,重新開業的同盛樓卻冷清的多了。

盡管店內重新裝潢過,菜品也依然是從前的招牌,但食客們在食為先嘗過新花樣後,都對這裏失去了興趣。

這日,晌午的飯點才過去,忽然有一男子踏進了食為先。

“請問貴店掌櫃可在?”

姜夏正在教小花認字,聞言伸出頭來,見對方約莫二十多歲的年紀,長相看來斯斯文文。

看起來不像是吃飯的,她于是出來應道,“我在,敢問閣下有什麽事?”

對方打量她一遍,不禁笑道,“久聞食為先掌櫃大名,沒想到竟是這樣一位佳人。”

頭一次見面便說這樣的話,實屬有些輕佻,尤其姜夏并不喜歡別人拿自己的相貌說事,便只禮貌道,“過獎了,您是……”

那人自我介紹,“我乃同盛樓的東家,名叫餘承修。”

同盛樓的東家?

姜夏心裏微微一頓,看來不是善茬啊!

她面上依舊禮貌道,“幸會,請坐吧。”

語罷又叫春生上了茶。

問道,“不知餘東家來我這小店有何貴幹?”

餘承修擺出一副親和的模樣,“前陣子我們兩家鬧了些不愉快,其實這并非我的初衷,原本是想同貴店友好合作,沒想到賈德庸不會辦事,令我們之間生出一些誤會,那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如今也算他咎由自取,還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好一個“咎由自取”啊!

姜夏心道,這人同那瘋了的賈德庸好歹主仆一場,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相當不是玩意兒了。

她沒有接茬,對方又道,“短短幾個月便能在運河兩岸立足,可見姑娘很有能力,不瞞你說,我早有同貴店合作之意。”

姜夏哦了一聲,“不知閣下想怎麽合作?”

對方道,“同盛樓立足江南多年,與各方多有交情,我可以為你提供穩定的貨源,與先前那種情況,再不會發生,也可以保障你在泗州太平無事。”

好大的口氣!

姜夏又微笑道,“那不知你要食為天如何?”

“你的店中可以一切照舊,只要願意改成同盛樓的招牌,每年交付三成盈利。”

姜夏被逗笑了,“如果把你的店名該成我食為先,你可願意?”

只見對方笑容一凝。

她續道,“我的店就像我的孩子,我好好的在這世上活着,為何要給它改別人的名字,你說是不是?”

餘承修收了笑,“我已經把誠意放在前了,要知道,這泗州南北往來之地,藏龍卧虎,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姜夏啧了一聲,“威脅我啊!”

“沒有,”

餘承修笑裏藏針,“姑娘可以再想想,待何時想通,再來找我便是。告辭。”

說着便起身走了。

店中清淨下來,火爐邊打盹的山君嗤笑道,“吃軟飯的東西,還敢威脅別人?”

咦,吃軟飯?

姜夏立時豎起八卦的小耳朵,湊到前去問道,“怎麽說?”

山君道,“別看這姓餘的人模人樣,其實是縣令夫人養的小白臉。”

縣令夫人的小白臉?

姜夏摸着下巴理思路,“你上回不是說,他是縣令的幹兒子?”

山君道,“是啊。”

姜夏瞪大了眼,“也就是說,縣令的幹兒子跟幹娘搞在一起了!這事兒縣令大人知不知道?”

山君壞笑,“全城的小妖怪都知道這件事,就他不知道哈哈哈。”

姜夏也跟着笑,笑完又一臉羨慕道,“你到底有多少手下?天天都能吃到一手瓜,太爽了吧。”

山君收了笑,“丫頭,你此時不是該緊張嗎?在這小地方縣令可是一手遮天的,他都上門來威脅你了,保不齊明日就要來搗亂。”

“緊張也沒有,”姜夏道,“我總不能答應他那條件吧!你以為他真是只要我三成?若是答應了,最後會把我吃的骨頭渣都不剩的!”

“我活了這麽大,只知道一點,如果別人想欺負你,你千萬不能退縮!有句話叫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就是這個意思。”

聲音傳到九天之上,正飲茶的某人牽了牽唇角。

有些骨氣,倒真是像從後世穿來的。

~~

沒過幾日,同盛樓果然出手了。

彼時正值晌午,店裏正要上人之時,忽然來了一班衙役。

“奉命追查贓物,但有阻攔者,牢獄伺候!”

捕快頭子甩了甩手裏的公文紙,便領人進到了店中,大刀金馬的四處搜查。

春生着急道,“夏姐姐,這樣下去客人可都被吓跑了。”

姜夏道,“穩住先別慌,他們在店裏查,咱們就把桌椅搬到外面去。”

反正包子餡餅外帶并不影響,火鍋露天吃也沒問題。

春生應是,忙動手開搬。

姜夏想了想,又對他吩咐了幾句,春生眼睛一亮,忙在門口大聲吆喝起來。

“官差大人們辛苦辦案,掌櫃的甚是感動,決定今日所有菜品主食都打八折,回饋鄉親父老,大家快來吃啊!”

什麽,打八折?

這食為先的菜本就實惠,若再打個折可就更劃算了。

衆人當然不能錯過,立時紛紛湧來。

管他什麽官差捕快,根本抵擋不了對美食的熱情!

眼見這般情形,那幾個捕快不由愣住了。

一個叫胡六的對捕快頭子道,“頭兒,咱們在這幹嘛?對這店裏根本沒什麽影響啊!”

對啊,人家在外頭吃飯,就他們幾個待在空蕩蕩的大堂裏,看起來好傻。

而且要命的是,這店裏的菜看聞起來好香!

那個叫火鍋的,還有什麽鐵板燒肉,還有紅豔豔的水煮魚……

就連包子都白白胖胖,看着分外誘人!

正值飯點,眼瞧着一樣樣的美食從他們眼皮子底下端出,簡直折磨人啊!

恰在此時,卻見姜夏領着人端了菜出來,一一擺在他們面前的桌上,笑道,“大人們辛苦,吃飯的時候還得辦案,有道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請你們嘗嘗本店的手藝。”

什麽扒肘子醬牛肉幹燒魚白灼蝦,花花綠綠的就擺在他們眼皮底下,有幾個忍不住垂眼看去,無不被勾的直流口水。

衆捕快瞧了瞧頭兒,想要張口。

卻見頭兒一口拒絕,“不必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語罷便領人出了店門。

他們可是奉命來辦事,若在這吃了飯,回去怎麽交代?

而身後,食為天卻依舊熱熱鬧鬧,而且人越來越多。

有人問道,“掌櫃的,明天還打折嗎?”

姜夏笑道,“打啊,連打三天!”

只要他們還派人來,她就打。

誰怕誰啊!

~~

食為先果然連打了三天折,縱使後兩日仍有捕快“光顧”,生意也日日爆滿。

捕快頭子沒法,只好來到縣令夫人柴氏面前,“請恕小的們無能,那食為先的小娘子狡猾的很,我們連着去了三日,絲毫沒影響到她,這幾日看着似乎比先前反而還要熱鬧了。”

“蠢貨!”

柴氏道,“你們就不會想點別的法子嗎?”

捕頭一愣,“還請夫人明示。”

柴氏笑道,“若有人收買賊寇,私自藏贓,該如何處置?”

羅長更道,“該捉拿入獄。”

柴氏颔首,“還不去辦?”

~~

眼看臨近晌午,店裏該上人了。

姜夏正要去後廚查看包子蒸的如何,卻見瀛晝踏進了店門。

她咦了一聲,“又是好幾日沒見你了。”

瀛晝道,“不過睡了一覺,這幾日你如何?”

姜夏點頭,“還可以,有人來找事,不過沒關系。對了,我剛搞了三天打折活動,不知今天還要不要繼續。”

誰料話音才落,便從門外遠遠瞧見了那幾個捕快的影子。

那幾人挎着大刀走路如風,正朝她殺來。

轉眼間,便到了門外。

春生忙迎上去招呼,“幾位大人又來了?你們來了幾天了,也沒找出個什麽來……”

“少廢話!”

幾個捕快今日異常兇,未等他說完便打斷道,“所有人都到門外去,不得在店內逗留!”

說着還拿出繩索,似乎要封店門。

眼見情況不對,姜夏對瀛晝道,“你先坐,我過去看看。”

說着便走到捕快們面前,道,“幾位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捕頭冷聲道,“昨夜有飛賊落網,據其招供,有一對偷盜而來的镯子正藏在你店中,你私藏贓物,可是犯法的,現在還不快帶着人出去等候?我等要搜查!”

“等等,”

姜夏忙将他一攔,“你搜查便搜查,為何叫我們都出去?店裏面一個人都沒有,等會兒你們若真拿了東西出來,誰知道是從哪兒拿的?”

本就到了飯點,加上這些捕快咋咋呼呼,門口早已圍了一堆看熱鬧的人。

此時聽她這麽說,衆人都點起頭來。

“對啊,這怎麽說得清?”

“好歹要叫人看着吧……”

瀛晝微微牽唇——

關鍵時刻,她倒是不笨。

捕頭卻立時兇狠起來,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我們會誣陷你?”

姜夏笑道,“我可沒這麽說,只是我可從來都不認識你說的什麽飛賊大盜,你方才說的話就是在冤枉我。”

“少廢話!”

那捕頭一臉兇惡,“口說不平,要看證據!我等現在便要搜查,耽誤了要事,你可負的起責?”

說着竟要伸手來推她。

哪知就在此時,卻聽桄榔兩聲,有什麽東西從他衣袍裏落了地,在寬敞的大堂裏,聽起來格外明顯。

衆人忙望去,見他腳下出現了一對镯子。

哦,現在已經是一地镯子了,因為摔碎了。

捕快們一時愣住,尤其那捕頭自己,愣的最徹底——

這镯子……他不是放的好好的麽,怎麽會自己掉出來?

姜夏率先反應過來,忙大聲問道,“這是不是就是你們要找的贓物?怎麽會從你身上掉出來?”

圍觀群衆紛紛跟着點頭,“是啊,是啊,怎麽回事?”

未等捕頭再說什麽,瀛晝悠悠問道,“方才他說私藏贓物,要如何?”

姜夏忙應道,“犯法,下牢獄!”

瀛晝又看向那捕頭,“那監守自盜呢?”

“肯定要罪加一等!”

春生忙跟着大聲道。

瀛晝颔首,同其餘捕快道,“賊人就在你們身邊,誰将他拿下,誰就有可能取而代之。還不快動手?”

那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間,不知受了什麽驅使似的,忙拿出繩索,要将捕頭捆起來。

“你們瘋了!快放開我!”捕頭使勁掙紮,卻無奈不低人多,很快便被困了紮實,提了出去。

店裏終于清淨了。

姜夏趁看熱鬧的還沒散去,立時發話,“今天再打折一天,還有飲料贈送,還不快來!”

“好啊!好啊!”

衆人歡呼起來,立時如潮水般的湧進店裏。

~~

當夜,縣令夫人柴氏再度來到同盛樓,已是面寒如冰。

餘承修小心道,“難不成那食為先有什麽鬼神之道?往常這樣的法子從不會失手的……”

柴氏一口打斷道,“什麽鬼神之道?不過是一群廢物!既然白的不成,那索性就來黑的!”

“什麽”

餘承修一頓。

柴氏冷笑道,“即刻派人去鈴鹿山送信,那幫山匪該活動活動筋骨了!今晚便是個好時機。”

啧,看來是要出人命了。

餘承修應是,便出去安排人手,一邊在心裏惋惜,食為先的小娘子不識好歹,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夜色濃稠,并沒人發現,九重天上的尊神正冷眼看着這一幕。

“老大,”

白貓尺玉來到山君面前,低聲禀報,“那縣令夫人叫了山賊,今晚要去洗劫姜姑娘的食為先呢!”

“知道了。”

山君喵嗚冷笑,“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得給她點顏色瞧瞧才成!”

作者有話要說:

某龍: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某夏:糟糕,是燙嘴的感覺。

——

計劃下下章入V,今天大概還會加更,起來嗨啊小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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