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同床
聞着那糍糯濃郁的栀子花香,真崎蘭已經知道坐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幽靈是誰,但是,被驚吓得一片空白的大腦,依然懵着。
手電筒的黃光,抵住那歪斜的下巴,灰白的眼球,像晴雨娃娃一樣晃蕩着,懸挂在支離破碎慘不忍睹的蒼白顴骨上,猩紅一片的醜陋唇角,呲牙咧嘴,豁了幾顆牙。
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鬼臉,真崎蘭連連後退,一時忘記了反應。
怕得三魂丢了七魄,一陣混亂的反抗,還是被一條索命的白绫七纏八繞住了雙臂。
藍紫冧!!!
我殺了你……真崎蘭張牙舞爪的掙脫白绫,惡狠狠道。
诶?手感非一般的柔,真崎蘭傻掉,呃,阿勒?好大,好軟,好~好……
啪嗒一聲,客卧的燈亮了。
……
藍紫冧回頭看。
唔——藍紫琹倒吸了一大口涼氣,雖然這面具是她送藍紫冧解悶的整蠱道具,但還是每一次看到都被吓得頭重腳輕,靈魂幾近出竅,她無力地指了指床上架勢很不妙的兩人。
“那個什麽,你們……原來,好這口?”
“诶?”真崎蘭忽然看到了自己摁在藍紫冧胸部的雙手,“诶——”
麽,這驚叫……把夜栖在樹上的鳥都吓癱了,假如,有鳥的話。
“你們,繼續……”藍紫琹默默回轉身,關門,朝來時的路走去。
呃?等等,琹姐,等等,救命啊……藍紫冧的虎爪殺氣騰騰的掐住了真崎蘭,“我讓你亂摸!”
一切是那麽的肆無忌憚。
半個小時之後,世界終于安靜了!
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真崎蘭欲哭無淚。
居然真的被裹成了一坨人肉粽子……
明明已經被看光光了兩次。
莫非——這是報複?T_T
好記仇的妹子。
惹不起……
可她為什麽要睡在我這裏?這麽快就鬧騰累了?
木乃伊版本的真崎蘭,從扭麻花一樣褶皺叢生的纏在身上的白色床單的邊緣處,露出了兩只困惑而又好奇的眼睛,側臉看着枕邊酣睡的藍紫冧,暗嘆“好男不跟女鬥。”唇角勾起了一抹清淺溫馨而憐愛的弧度。
徹夜無眠,并不是被白绫捆縛得太緊了,其實,只要輕輕一掙,真崎蘭就可以從白色床單裏逃出生天逍遙法外。但不知為何,就是想等藍紫冧來給自己解綁。
藍紫冧在清晨熹微裏,緩緩睜開了眼睛,迷蒙之中,看到了真崎蘭正目光柔和地靜靜看着自己,倏然被吓了一跳,“你怎麽,怎麽在這裏?”整個身體往床沿挪了一尺。
“呵——我還想問你為什麽在這裏?”
“……”藍紫冧眨了眨眼睛,愣愣望着造型十分陌生的天花板吊頂,一臉匪夷所思“呃,什麽時候安裝了燈帶?”
“嗯?大概是兩年前。”
“你怎麽知道?”
“……你們不是兩年前搬進來的?”
“是啊!哦……诶?這不是我的房間?”驟然發現窗幔是純色系的,而非碎花圖案。
X,這反應延遲的真厲害。直接讓真崎蘭不知道該如何吐槽才好了。
“我們同床共枕……了?”藍紫冧驚詫環顧客卧,目光靜止在了身邊人的身上,真崎蘭像一只戳破了蠶繭的卷卷頭的粗胖大蟲子。呃,好嚴實,這到底裹了多少層?
“嗯,假如,你覺得這樣的也算的話。”真崎蘭愁眉苦臉地應了一句。
“同床共枕是不是要負責任?”
“這得看兩個人是怎麽同床共枕的。假如是自主自願,就沒有責任一說。”
“那我不是自願。”
“……”真崎蘭無奈淚目,“我也一樣。”
“你為什麽會在裏面?”藍紫冧指了指鼓鼓囊囊的白色床單。
“這個,我也想知道……你不覺得你該給我松綁了?”
“我幹的?”
“難道是我幹的?”
“呃,邏輯上不符合。”
“驚嘆:你居然還懂得邏輯?”迄今為止所發生的一切,早已超越“邏輯”的範疇十萬八千裏。
“為什麽不懂?我談單的時候,大家都說我的邏輯很嚴謹。”
“你确定那些人說的不是反話?”
“……”藍紫冧再次定睛看真崎蘭,忽然覺得真崎蘭這樣子好萌,不由看呆。
“幹嘛啊?”真崎蘭蠕動着身體,提醒藍紫冧“趕緊給我解開。”妹的,等半天。
“……”一陣窸窸窣窣的綢緞面料摩擦聲,藍紫冧猴急地爬下了床,匆匆拉開客卧的門出去了。
“喂!解開啊,給我解開。”郁悶!這女人果然是野人部落裏來的。
“噗哧噗哧噗哧……”藍紫冧抱着龍貓公仔進來了。
“呃……你,你要幹嘛,啊?啊,啊——”不會是要用龍貓公仔來砸我吧?真崎蘭愕然,眼睜睜看着肥大的龍貓公仔的屁股,從自己的視野正上方,泰山壓頂的蹲了下來。
咚噹~
沉甸甸毛絨絨的份量,壓在了真崎蘭的額上,徹底坐住了真崎蘭的頭。
“哈哈!圍觀小蘭毛毛蟲。”藍紫冧饒有興趣地自娛自樂着。
“有用屁股圍觀的嗎?”真崎蘭甕聲甕氣地在龍貓公仔的屁股下發出了憤懑的質疑。
“哦,那就這樣。”藍紫冧把龍貓公仔放倒,與真崎蘭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對。
“……”真崎蘭滿頭黑線,無言以對。
“哈哈哈哈哈……你們兩個好蠢。”藍紫冧指着被龍貓壓住的真崎蘭,掩嘴而笑,前俯後仰,樂得忘乎所以,噗通一聲滾下了床,頭嘭的一聲撞在地毯上,居然就那樣四仰八叉的起不來。
呃?
蠢的人到底是誰?冧冧,你真的懂嗎?
真崎蘭無奈,從白床單裏鑽出來,抱起了笨拙的藍紫冧。
歪在真崎蘭的懷裏,藍紫冧依舊嗤嗤笑得東倒西歪。
看着藍紫冧的這一霎那的不合時宜的天然爛漫,不知道為什麽,真崎蘭心裏滿滿都是苦澀,感同身受的都是藍紫冧長此以往的深沉厚重的寂寞。
明明眼前的人笑得那麽開心,可真崎蘭卻覺得那是眼前的人為了彌補過去笑得太少。
身體的某個部位,倏然的,氤氲起了憂郁。
“好像,真的好像!”真崎蘭頃刻間明白了前一夜秦秀蓮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我們兩個人的反應真的是好像……”驀然感慨,真崎蘭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小白。
懷裏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懷抱弄糊塗了,笑容終于僵住了……
早餐之前,藍紫琹微笑着問洗漱穿戴整齊的真崎蘭“你和她,昨晚怎樣?得手了?”
呃?
真崎蘭愣住,恍然大悟,趕緊擺手搖頭“沒,我什麽也沒幹過。”
“嗯,那就好。我還在想,臨時定制淩遲用的刑具,會不會來不及。不過,水果刀我家有挺多。拿來剮人肉之類的,應該也夠用了。”藍紫琹亮出了一把寒光四濺的長柄小刀。
“……琹姐果然做什麽都如此細致。不過,這麽麻煩的事就不勞操心了,假如我真的做了奸臣,定會自覺剖腹。”真崎蘭幹巴巴笑了一下,心裏暗自慶幸,唉,好在我根本沒想過那方面。
假如想了的話,或許……還是什麽也不會做!
不是有那句話的麽?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想吃,就得有耐心等待瓜熟蒂落。
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在想很不好的什麽事,真崎蘭的臉頰倏然飄起紅暈。
藍紫琹若有所思的看着真崎蘭,淡淡一笑,“去吃早餐吧!”勾住了真崎蘭的肩膀。
餐畢,坐上藍紫冧的銀灰色Polo車,路過上新街華墾大廈,藍紫冧把真崎蘭放下,面無表情的沒有說一個字,看着真崎蘭把副駕駛座的車門關上。
真崎蘭站在路邊的一棵繁茂天竺葵下,對駕駛座上的藍紫冧揮揮手,唇角帶着一如既往的燦若暖陽的微笑,但其實,她的心裏有一點無奈,又一點莫名傷感。
藍紫冧側臉看着玉樹臨風的真崎蘭,有千言萬語堆積在唇齒間,但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索性駕駛着Polo車絕塵而去。
呃,走了……
望着Polo車消失了的方向,真崎蘭深呼吸了一遍,看了看腕表,時間居然才剛剛到了早上的7點一刻,明明今天是周三,卻來得比周一還更早。
也許今天還會再見到。
但有可能不會。
畢竟,還有工作,還有交際,還有情緒等等事情要處理清楚。
秦秀蓮不該在餐桌前說那一句“冧冧和蘭很般配呢!”
藍紫冧後來的臉色,一直都十分凝重。
大概其實,藍紫冧想要的只是朋友而已。
不然,不會那麽嚴肅。
唉……
如料想之中的那樣。
果然,這一天過去了之後,兩人又有一個多星期沒有再見彼此。
有一點希望田文雅橫空出世各種攪局,好讓自己還有出境的機會,但又擔心田文雅嘩衆取寵奪得了招親的繡球,成為了主角,自己卻成了過眼煙雲的龍套角色。
蠻氣餒,但不得不努力一步一步往前走,必須好好的養精蓄銳,厚積薄發。
至少,下一次輪到自己上場的時候,也可以炫酷地攥住藍紫冧的眼球。為此,真崎蘭報了駕校,雖然買不起車,但也得做一個能夠Hold得住場面的臨時情人才成。
這段時間,爸爸真崎一打來的電話還挺多的,一天一通。
被爸爸關心着,心裏的那份焦躁和空虛,也被沖淡了許多。
何慕容又給自己悄悄漲了工資,滿足了一下小小的自我肯定的虛榮心。
仔細端詳自己的臉,也發現蠻有櫥窗模特的質感,最近是不是又長美豔了?笑。
貌似什麽都在往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始終有一個地方,是那麽空。
一個人呆在辦公室裏不想走,辦公桌上的豆腐一樣方正的灰褐色電子鐘标注着8月20日PM6:00,農歷七月已經悄無聲息地降臨人世了。
可大地依然像火燒着的生鐵釜子,人像煎餅,被攤得油膩膩黃亮亮,會計事務所裏的人的膚色都深了一個層次,但真崎蘭卻依舊那麽白淨。除了練車,還常常暴曬在日光中,來來去去忙這忙那。而這讓女人們羨慕嫉妒恨的天生麗質,也不能拯救真崎蘭一天比一天的低落進了無底深淵。
暴雨來了,毫無征兆。
也許天空本來是烏黑一片的提前預警了的,只是自己沒注意。
等清晰地聽到了劈哩啪啦的水箭掃射在窗玻璃的聲音,外面已經是一片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了。
站在窗前,癡看雨如注,真崎蘭哀嘆一聲“現在回不去了呢!只能等雨停。”
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了一輛銀灰色Polo車,停在街道的對面,搖下了車窗。
嚯啦一聲,真崎蘭推開了窗扇。
隔着刷洗下來的水幕,街景那麽模糊,距離又太遠了,無法辨別司機是誰。
但真崎蘭卻是那麽的激動,身體情不自禁地彈跳了一忽兒。
呃?那誰?那誰……手指着街對面,真崎蘭驚喜得忘了該怎麽念藍紫冧的名字,轉身就往樓下急急狂奔而去。
可是,等奔到了華墾大廈的大廳,站在檐下,對面已經沒有了Polo車的影子。
嘁,慢了一步。
多麽奇怪。
明明有聯系電話,卻無法撥出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摩挲着手機撰寫過無數個句子,但都在寫了長篇大論之後,又遲疑着猶豫着,最後全部格式化。總在不停地清空通訊記錄,希望裏面會驟然蹦出某個名字發來的只言片語,哪怕一個字也好,哪怕沒有字也好。
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好難熬好難熬。
我沒有想她,我沒有想她……
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我只是有點寂寞而已,只是有點寂寞而已。
卻從不分析為什麽只有那一個人才會讓自己覺得懷裏蕭索冰冷,渴望填滿。
算了吧!真崎蘭擡腿轉身,勸慰自己,“天要下雨,哥們要棄你,這一切都不過是短暫人生的一支小插曲而已……”除此之外,真崎蘭不知道還能怎樣抵禦住這洶湧澎湃的心酸。
有車輛呼嘯着,濺起一陣明晃晃的水花,剎車不靈地沖了過去,吱吱停在了華墾大廈大門的右前方20米遠的拐彎處。
車門轟得一下打開了,一個纖細窈窕的女人鑽出來,一身職業裝,毫無顧忌的站在雨中,沖真崎蘭的背影大聲疾呼“喂!蘭,蘭……真崎蘭!”喊得那麽心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