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态
蕭管家從廚房折回來的時候聽見了,心裏不免在嘆息着,唉,萱小姐車禍後記得其他所有的人,為什麽偏偏把遠少爺給忘了呢?随即他悄然地退下,不去打擾他們。
蘇亦萱的一雙眼睛眨都不眨地繼續瞪着餐桌對面的男人,搜刮着腦中所有的信息,可就是想不起來對面坐着的男人是誰?而且會在一大早就出現在自家的餐桌上,看他篤定的樣子應該是家裏的常客。
他明明優雅貴氣地端坐在餐桌後,可透過來的卻是不可忽略的冰冷氣息,那雙微微狹長的眼眸漆黑幽深,有着說不清又道不明的味道。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這樣的眼神沒有來由的讓蘇亦萱的心微微的刺痛起來,她反彈似地從座椅上跳起來,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鮮空氣,借以緩解似被針紮一樣密密泛着痛意的心。
“嗨,我認識你嗎?”
席遠從蘇亦萱随意套着印有海綿寶寶圖案的居家服,像個小精靈般出現在餐廳的時候就開始迷失了。
她所有小動作在他的眼裏都顯得那麽可愛,如細瓷般精致的小臉蛋因為懊惱此時正皺成一團,潤澤的粉唇因為吃驚微微地開啓着,誘惑着他好想緊緊地把她嵌入懷裏,印上他渴望已久吻。
可是理智提醒他不能這麽做,席遠不得不用超強的意念克制住自己,那只握着奶杯的修長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泛白。
“不好意思,失陪了。”在一個陌生的客人面前失态讓蘇亦萱羞愧不已,也不等席遠的回答,幾乎是落荒而逃。
席遠壓抑住所有的情緒,把杯中的牛奶喝光。蘇皓軒一大早約他到蘇家詳談最近的一個合約項目,看到故意不露面的蘇皓軒,心裏明白那個家夥是在為他創造接近蘇亦萱的機會。
“蕭管家,和你們少爺說一聲,合約到公司再談,我先走了。”
出了蘇家別墅,席遠看了看手腕上的鑽表,和明浩約定過來接他的時間還沒有到,他盡量緩慢不落痕跡地走在路邊。
蘇家別墅位于港城的城郊,地點略偏,除了私家車這一路很少有出租車經過。
因為當年發生車禍的心結還在,以後他一直沒有再開過車,半年前在美國看到蘇亦萱把車開得飛快,他當時就在想有些事忘了或許也是好的。
前面的路邊有張專供行人休息的長椅,席遠緩步走過去,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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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亦萱開着寧芊芊的車決定出去透透氣,剛才的失态讓她很窘迫,她不好意思待在家裏。
開出大門不遠,就看見前面路邊的長椅上假寐的人,她不由自主地就将車停了下來,遠遠地看着他,剛剛平息下去的痛楚又迅速地蔓延上來,腦中一劃而過模糊的人影,刺激得她頭也悶悶的發脹。
席遠聽到汽車引擎的聲音宛若未聞,繼續保持着原先的姿勢,連假寐着的眼睛也沒有睜開。
“嗨,你……你沒開車嗎?”他的樣子更是觸動了蘇亦萱某根不知名的神經,沒來由地就想去關心、去憐惜他。她聲音顫抖,連問出的話也變得小心翼翼。
“願意載我一程嗎?”席遠說的很是随意,可阖着的眼睫在微微顫動着,洩露了他心底的緊張。
蘇亦萱糾結于他帶給她的感覺,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緊張,他的強烈存在感,蘇亦萱就不曾想去拒絕:“當然可以。”
“席遠。”坐上副駕駛座位系好安全帶後,席遠的眼神專注,語調認真地自我介紹。
“蘇亦萱。”
“很好,從現在開始我們真正的認識了。”
“是的。”蘇亦萱嘴裏答應着,心裏卻早已亂成一團,總覺得他的話裏有着某種不明意味。奇異的是,自從他上車後,那蔓延全身的痛楚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管他呢,還是好好開車要緊,灑脫的右拐彎,銀灰色的寶馬彙入滾滾的車流。
蘇亦萱聽見席遠打電話吩咐司機不要過來了,忍不住地開口問他:“你為什麽不自己開車呢?”
席遠頓了一下,答非所問地說:“看來你的車技似乎不錯。”
蘇亦萱飛快地撇了一眼他,聲音裏有着掩藏不住的驕傲:“那是當然,我國內和國外的駕照都是一次性考通過的哦。”
她右手下意識離開方向盤,觸摸上額頭:“其實幾年前我曾經出過一次嚴重的車禍。”
席遠随即用奇怪的語氣問她:“有多嚴重?”
“其實我也不知道有多嚴重,因為我全忘了。醫生說是選擇性失憶,額頭上倒是留下來一道疤痕作紀念,不過幸好被我的頭發遮住了根本沒人看見,所以我算是相當幸運的。”
蘇亦萱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畢竟他還算是一個陌生人。
席遠的視線投向車窗外,車窗玻璃上他的投影顯得隐晦不明。
蘇亦萱為了打破沉默,開玩笑地說道:“席遠,幸好那時我們不認識。”
“什麽意思?”席遠側過頭看着她,聲音繃得很緊。
蘇亦萱握着方向盤忍不住地哈哈大笑:“這個你都不明白?不認識的話,你當時就沒辦法搭我的順風車了。你想想,如果車禍那天你也在,或許你就沒有我當時那麽的幸運喽。”
席遠的臉色驟然變得發白,薄唇抿得死死的,放在身上的手也不自然地緊緊握住。
車內的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繼續開車的蘇亦萱收住臉上的笑容,她不明白席遠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難道她哪裏說錯了嗎?
停在至善集團的門口,蘇亦萱沖席遠揮了揮手,很快就把車迅速地開走了。
席遠看着銀灰色寶馬離去的方向,心裏默默地說:萱萱,其實當時我就在你的身邊,只是你忘了我罷了。
“至善集團?”開着車的蘇亦萱後知後覺地念出聲來,席遠讓她送的這個地方不就是譚若言提到那個服裝界極富盛名的尚品服飾的集團公司?
席遠收回望着蘇亦萱離去的視線,面色有些凝重地向公司的大門緩緩地走去。
“嗨!習遠——”
清脆悅耳的女聲在席遠的後方高聲呼喚着,他還來不及反應,一輛原本早已開走的銀灰色寶馬又折了回來,潇灑地在他的旁邊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
蘇亦萱笑嘻嘻地從車窗內探出頭來,忽略掉他蕭索背影帶給她的震撼,對上他深邃的漆黑眼睛,語氣輕松地問道:“你在至善集團工作?”
席遠凝視着眼前這張俏生生的臉,繃着的面色不覺就和緩下來:“嗯。”
“那向你打聽一件事,你們公司最近招人嗎?”
“每年至善在新年後都會有一場招聘會。”
“哦?”蘇亦萱擡起頭看了看至善集團辦公樓群,不由地打心裏贊嘆它霸氣內斂的磅礴氣勢,頓時打定了主意。
想開口問他在這兒擔任的職務,又覺得太不禮貌,看他的氣質和穿衣的品味還有專職的司機接送,估計職位一定不低,如果能夠招聘成功自然就知道他在公司是做什麽的了,如果是未來的頂頭上司也不錯,熟人嘛好辦事。
蘇亦萱心裏盤算着,看見大門附近的保安一直在向他們這邊看着,原來她的車堵在人家公司的門口了,她暗暗吐了吐舌頭,壓低了點聲音:“席遠,我們也算是熟人了吧?”
她顧不上他眼底的疑問,接着說,“剛才聽你介紹又是我哥的朋友,所以,等招聘會要開始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一聲。”
這次車是徹底地呼嘯而去。
不能置信的喜悅湧上席遠的心裏,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淺笑,萱萱,如果你真的想來至善,我就算為你一個人招聘也是願意的。
她去美國的這四年,除去第一年他因為身體的康複原因沒有辦法去看她,後來的三年裏他從不去別的國家和城市度假,有了空閑只去美國的洛杉矶,就是為了能夠遠遠地守在她必經的路上,看一看她。
她喜歡去的中餐館,她在書店常坐的那個位置,包括那些想追求她的愛慕者,她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當然也包括她換了大學,改學了服裝設計專業。
萱萱,如果這也算是一種期待的話,我願意把它當成一種期待,期待你到我的身邊,讓我在離你最近的距離裏默默地關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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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聖誕節就到了,蘇家為慶祝節日辦了場聖誕聚會。
平安夜的晚上蘇家別墅裏流光溢彩,燈火輝煌的歐式大廳內早已是貴賓滿堂,香衣靓影。悠揚的舞曲回旋在廳內每一個角落,寬敞絢麗的舞池內,幾對男女正在翩翩起舞。
談吐優雅的賓客們穿着華麗的宴會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地交談着,大廳內不時傳出酒杯輕碰的清脆“叮叮”聲。
蘇亦萱站在別墅門口不停地看看手上的表,譚若言這個家夥怎麽到現在還沒到?
她等了會,呼嘯的北風直往衣領裏灌,冷得她牙齒打顫身體直打哆嗦,想到家裏的露臺不僅視野正好能夠看見往別墅過來的車輛,而且那兒又能避風,她捏緊着衣領急忙往露臺那端走去。
“砰——”呼!好痛!只顧捏着衣領低着頭走路,這就撞上人了,只是這人的身體好硬,蘇亦萱覺得像是撞上了一塊鐵板,揉着鼻子,她擡起了頭。
對上一對似笑非笑漆黑的眼眸:“蘇亦萱,好巧。”
席遠穿着一套白色的宴會服,穩住了手上拿的香槟酒杯,愣是沒有灑出一滴酒來。
蘇亦萱愣怔了幾秒,甚至忘了鼻子還隐隐地發痛,很少會看見有人這麽穿,不得不承認能夠把白色穿得和自己的氣質契合的,非眼前的席遠莫屬了。
莫名其妙的她的心在這瞬間又開始泛起了疼痛,接踵而來的痛意讓她連眼裏浮上了水汽都不知道。
她就這麽瞪大眼睛愣怔怔地看着他,看得席遠收住了眸底的笑意,帶着複雜的情緒回望着她。
就像被定格的電影畫面,白衣雅致出塵的男人和淺粉晚宴坎肩小禮服的女人在露臺口,互相對望着。一股看不見的傷痛和情愫若有若無的流淌在他們四周。
“我認識你嗎?”
就像蘇亦萱第一次在餐廳裏看見席遠,同樣的話不覺脫口而出。
她說完猛地意識到又再次失态了,這不廢話嗎,上次他不是介紹過,還這麽問,估計腦殘了:“不好意思,席遠,我——”她想解釋什麽,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蘇亦萱生怕會再做出什麽匪夷所思的舉動,放棄了進露臺的打算,小跑向門口:“我去看看我的朋友有沒有過來,失陪了。”
席遠看着那道翩然離去的淺粉身影,不覺恍惚起來,心仿佛被一層層細細密密的網束縛着,纏繞着,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被束縛的心既微微疼痛又滿懷期待。
也許在她潛在的意識裏還有他殘留的存在,不然怎麽會兩次失态的問是不是認識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