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陸慎。
顧程白在心底念出對方姓名，眯起眼眸，盯着那個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大學裏的同班同學。
曾經敗下陣來的情敵。
對方從未在他面前掩飾喜歡花卿的這一情緒，興許是他和花卿在一起之後，陸慎的動作近幾年愈發收斂起來。之前還會迎面挑釁他，後面倒是看到了權當作沒見着了。
顧程白抿緊嘴唇，看向陸慎走出來的方向。
是一家KTV。
他周圍的幾個人似乎都是醉醺醺的，陸慎幫忙叫了車，送走最後一位時，擡起頭來，朝對面看了一眼。恰好和顧程白的視線撞上了。
顧程白擡腿剛走，陸慎就轉身跟了上來。
“顧程白。”
陸慎喊了他兩聲，顧程白轉身。在碰觸到男人波瀾不驚的眼神時，陸慎露出了略帶窘迫的情緒，但是還是扯出笑容，對他揮了揮手。“居然能在這裏遇見你，好久不見。”
眼前人比過去更和善了些。
也更懂得了交際。
與年少時的意氣風發毫不相符。
他們倆是一個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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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在一個班，卻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塊的人物。
開學之後甚至一句交流都沒有，自然也不知道別人口中的對方，究竟是誰。
局勢是從這裏開始轉變的。
原因是——花卿認識了陸慎。
她先前進了學校的古風社，原本以為裏面都是一群穿着漢服漂亮可愛的小姐姐，沒想到還有好幾位男生。
陸慎便是其中一個。
戴着眼鏡，藝術氣息濃厚。
穿着寬大的漢服，斯斯文文的模樣。
先前作自我介紹的時候，花卿就暗搓搓地盯上了。這會兒自由活動，小姑娘更是沒忍住，叫住了他的名字。
“陸慎？”
她坐在活動室的角落裏，撐着腦袋看向他，彎起眼眸，明媚動人的笑起來。
陸慎還是第一次被女生這樣子搭讪。
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有事？”
“有事啊。”花卿直起身，拉開她對面的椅子，招呼着他趕緊來坐下，“剛剛聽你介紹，你是學環藝的？”
陸慎點了點頭。
“那就對啦。”
花卿擡手拍了拍桌面，語氣裏是藏掖不住的興奮。“你們班的課表能發我一份嗎？”
他推了推眼鏡，垂下了眼眸。
可以是可以，但是……直覺告訴他，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
陸慎打量了眼面前的小姑娘，警覺道：“你要幹嘛。”
“我沒想幹嘛。就……了解了解你們專業呗。”
她後半句說得實在是心虛，想着剛跟人家認識，就打聽他們班的課表，怎麽看都是意圖不軌吧？
雖然這個意圖不軌，只用在顧程白身上就是了。
課表最後還是順利地讨要到了。
代價是一頓午餐。
花卿坐在桌子前吃着米線，左手滑動着手機屏幕上的圖片，心情大好。
陸慎擦了擦嘴角，擡眼看她，想到上次那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不甘心的又追問了一遍：“你要我們班課表幹嘛。”
課表到手了，花卿心中也坦蕩了不少。
現在也就回答的幹脆。
“追人啊。”
只是陸慎聽到這句回答，眉宇間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追誰？”
“顧程白。”
她咬着筷子，滿心歡喜的念出那個名字，笑靥如花。
陸慎拍桌放下筷子，猛地一下從位置上站起來，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質疑這個答案。
動靜過于激烈，引得周圍人一片矚目。
花卿顯然也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愣了一下，輕聲問：“你怎麽啦……”
陸慎慢慢地坐回位置上，看着眼前的食物一下子索然無味起來。
偏偏還得扯出一抹弧度：“沒事。有些驚訝于這個答案——我和顧程白了解不多，也只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過他而已。”
小姑娘遲疑地點下頭。
他緘默了一會兒，面色蒼白地再次起身，對她擺了擺手。
“我有事先走了，你等下回去路上小心點。”
“好。”
花卿摸不着頭腦的放下筷子，也沒懷疑陸慎什麽。想着畢竟和顧程白一個班，顧程白都那麽忙了，他應該也沒什麽理由閑着吧。
陸慎确實很閑。
方案早就熬夜做完了，手繪部分也在前幾天完工。
他是個事情一出來就會去想辦法解決的人，并且追求極致的細節，盡力做到一絲不茍。
回到宿舍的他，也沒忍住。
跟室友盤問了顧程白。
得到的評論出乎他的預料。
“顧程白？人挺好的。一開始看着話不多，但是人講義氣，也好相處。處久了就變得熟絡起來了。之後你就會發現，他這個人其實挺有趣的——騷話一大堆，三觀又出奇的正，人長得又帥。不想讨小姑娘喜歡都難啊。”
室友頭頭是道的給他分析了一大堆，最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拍了拍腦袋，困惑道：“你不是不太喜歡社交嗎？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顧程白了？”
這句話恰恰戳中了陸慎的軟肋。
他暴躁地站起身來，走到室友面前，壓着情緒問他：“顧程白在哪個宿舍？”
“啊？”
陸慎語氣又焦躁了幾分：“我問你，顧程白在哪個宿舍。”
“226！”室友從椅子上站起來，避他遠了些，口中嘟囔了幾句，“問就問呗，那麽大聲幹嘛。”
陸慎果然之後去找顧程白了。
那時候，顧程白穿着居家服，蹲在宿舍裏打游戲，帶着頭戴式耳機，聽着有人敲門，喊了聲旁邊的室友：“去開門。”
室友打開門，見着是班上的同學，和他們卻也走得不熟，也就客套了幾句：“陸慎？怎麽，有事嗎？”
“我找顧程白。”
他言簡意赅的回答道，随後跟着進了宿舍。
室友推了推顧程白，半挑起他的耳機來：“陸慎來找你了。”
顧程白回頭看了一眼，對陸慎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空椅子：“随便坐坐。”說着，按下大招的技能鍵。
陸慎挑眉：“你就是顧程白？”
他半勾起耳機，瞥了陸慎一眼，淡淡應道：“是我。有事？”
陸慎嘴角弧度倨傲。
“只不過想認識一下，我喜歡的女孩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成功摧毀對方水晶節點。
顧程白的筆電屏幕上，出現了“勝利”這兩個字。
他摘下耳機，拉長線扣在桌子上，勾起唇角，從容不迫的點頭：“幸會。”
和陸慎慢慢熟悉起來便是因為這件事。
還有些彼此看不順眼的細節，顧程白也不願再次回想了。
他禮貌性地對陸慎點頭，“好久不見。”
陸慎笑得有些苦澀。
“距離畢業都過去好幾個月了，看來大家都變了很多啊。我前幾天還遇到了其他一個女生，她都已經放棄走設計這條路了。”他頓了頓，“對了。你和花卿……還好嗎？”
顧程白抽煙的動作硬生生蹲在半空。
聽陸慎這語氣，似乎還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分手的消息。
他垂下眼眸，自然地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鎖屏上，是前幾天微博上，喃風工作室給花卿的宣傳圖。小姑娘逆對着光，看向手中的本子，唇角微微上揚着。看上去認真而溫柔。
顧程白輕笑了一聲。“她挺好的，最近進了一個工作室。以興趣愛好為工作範圍——沒有比這個更自在的事情了吧。”
他閉口不談和她分手的消息。
在剛剛，還不經意的亮出鎖屏。
成功讓對面的陸慎以為，他們還在一起。
陸慎低笑。
“真好啊……大家都改變了這麽多，你們卻還在一起。沒有改變，估計未來也不會改變。”他擡頭看向夜幕，唇間漏出一抹嘆息，“之前還以為自己有希望，結果都是自己多想啊。”
顧程白沒說話，默默掐掉了手中的煙。
都是會逐漸成長的。
只不過有人前進有人逐步迷失罷了。
按照個人來說，他自己是後者。
顧程白舉起手機，重新點亮了屏幕。
屏幕亮度很暗。似乎下一秒，就會趨近于黑暗似的。
花卿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了。
小姑娘懶散地甩掉鞋子，窩在沙發上，整個人都是放空的狀态。
手機的提示音在這時候響起來。
【策劃：寶貝兒！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廣播劇嗎？都讓我等了兩個月了，不會還要再拖下去吧……】
社團裏面的廣播劇策劃妹子給她發了私聊。
看到後面附加上的劇名，花卿拍了拍腦袋，從沙發上坐起來。
竟然忘了這件事。
《心動》這個劇本，是她在畢業前夕接的。
當時時間多，精力也旺盛，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沒有想到的是，自那之後，花卿便和顧程白分手了。而這一頹廢，就是兩個多月。她之前在群裏出現，還在講不會拖欠幹音（沒有經過後期處理的原始錄音）。結果又放了策劃的鴿子。
因為她一向在圈子裏，口碑不錯，從來沒拖過這麽久。這麽長時間過去，策劃沒有催的原因，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一點——以為她真的出了什麽不得了的急事。這才任由她拖了這麽久。
而現在，花卿回來了。自然就是催債的時候了。
花卿這會兒也被弄得不好意思起來，連連道歉了一番。
【CV花卿：啊啊啊對不起！！最近忙着處理其他事情就把這個給忘了！現在剛好有時間，我争取這個周末把幹音發給你！】
【策劃：好噠！那就辛苦你啦，到時候好了直接戳我就行！我都在的。】
策劃妹子秒回了幾句話。
後面又想到什麽，繼續補充了下去。
【策劃：對了，我大概得跟你說一件事……】
【CV花卿：嗯？】
【策劃：……】
【策劃：……荒擇可能配不成男主了。】
對方連發了兩個省略號過來，花卿都能想象的出來策劃妹子遲疑而猶豫的表情。
約好的CV偶然也會因為臨時有事，或者最近太忙，從而出現換角的情況。
花卿進這圈子時間夠長，也遇到過這種情況。表現的态度都很随和。
【CV花卿：沒事沒事！這件事對我沒有影響噠，你放心大膽的去找其他CV（配音演員）來就好！】
【策劃：這才是最主要的問題。】
【策劃：有一個人，我知道絕對适合這個角色。】
【策劃：但是我也知道，我不可能請的動他……】
【CV花卿：……是誰？】
【策劃：城白。】
花卿手機一下子沒拿穩，摔落在了地毯上。
城白。城白。
城白便是顧程白在網配圈裏面的圈名。
當時進入這個圈子，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花卿。
經策劃這麽一提，花卿這才反應過來——
相比起荒擇，顧程白似乎确實更加符合這個角色。
他們兩個人是同一類聲線。矜貴而華麗的公子音都可信手拈來。
唯一的區別，怕是顧程白的聲線聽起來更加清冷些。或許還有一部分抽煙的緣故，低音部分總帶着略微的沙啞，也就更容易打動人心。
而現在。
花卿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三分鐘，終于按下發送，發出了自己的回複。
【CV花卿：他……不是近期不接廣播劇了嗎？】
那天在群裏面，他發送的消息。
想必，策劃妹子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不然也會犯難的說出“請不動”之類的話。
【策劃：這才是問題所在啊！】
【CV花卿：嗯？】
【策劃：我知道你們……所以就想暗搓搓地拜托你，跟他提一下這事兒吧！】
【策劃：[雙手合十]拜托了拜托了！無論結果怎麽樣，被他拒絕也好，我真的想讓城白來配啊！！】
【策劃：沒有人比他更适合這部劇了啊！】
花卿看着策劃發出的最後一句話，咬了咬下嘴唇。
……
要不要，答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