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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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說。
花卿乖乖點了一份較為清淡的日式套餐, 給顧程白截圖發了過去。
癱在沙發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收到他的消息, 花卿撇了撇嘴, 把清淡的套餐換成了照燒雞腿飯,外加一份章魚小丸子。
剛剛按下确認支付,顧程白的消息提示框就跳出來了。
回複簡潔,只有一個字。
【顧程白:好。】
晚了。
她愉悅地彎起唇角,在沙發上翹起了腿,瞅了瞅紅腫的地方,記着那句活血化瘀, 翻出噴霧噴了幾下, 自己伸手慢慢的揉着。
花卿揉了一會兒開始覺着有些乏味,幹脆從房間裏拿了一盒甲油出來, 看着視頻, 邊塗邊消磨時間。
收到消息的時候,顧程白正在開會。
公司臨時的一個項目會議, 跟他們這組扯不上多大關系, 也就臨時過個場。
手機震動了兩下。
男人低着頭看了眼, 小姑娘果然按照約定,給他發了外賣的圖片。
單手在屏幕上敲出一個“好”字。
顧程白回複了信息。而會議快要散場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震動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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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卿直接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花卿:好看嗎?】
顧程白點開圖片,上面是一只纖細白嫩的手,對着光線的方向。而指甲那塊,被塗成了好看的奶茶色, 隐約映出淡淡的光澤來。
他雙手拉開放大,從沙發角落的噴霧到桌子上拆開還沒動過的外賣,沒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顧程白低低地哼笑了一聲,打出一行回複——
【顧程白:嗯。你是不是偷偷換了外賣?】
一下子就被抓包了。
花卿隔了許久才回複他了一句話,并且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口吻浮誇。
【花卿:嗯?你在說什麽?我已經吃完飯啦,真的吃完了。】
她随後戳了一個癱在沙發上,拍肚皮的表情包。
顧程白一時之間沒繃住,抿着唇,假借着咳嗽的模樣,掩飾住了剛剛的笑意。
旁邊的同時頗有些好奇的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低聲詢問他:“顧程白,好像看你今天有點不對勁?是終于決定告別單身漢這個稱號了嗎?”
他垂下眼眸,嘴角卻扯得老高。
“不吧。”
“——可能是覺得不能安逸太久,想要好好的放手一搏了。”
同事沒明白他話裏的意味,眼角又瞥到消息上的那張圖片,心裏困惑。
明明就是個女人的手,怎麽還跟他否認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撓撓頭,沒再說話了。
人在發呆的時候,記憶就會放空。
過去發生的任何一件難以啓齒的事情,都會在此刻湧上腦海,淩遲着渾身的毛孔與細胞。
花卿現在就是這樣,低低垂着手,等着甲油幹透。
什麽事也不幹,就盯着遠處的一個水杯發呆出神。
分手的細節她記不太清了。
那天剛好是拍完畢業照,下午大家就随便找個什麽場地,三兩成群的聚在一起,互相自拍。
算是最後一個上學時期放縱的日子。
六月鳴蟬,陽光炎熱。
她難得踩上高跟鞋,畫了個精致的妝,穿着悶熱的學士服,舉着單反穿梭在人群中。
喬以舒那天也來了,帶着她的相機,說要給她拍好多張照片做紀念。
畢竟畢業也就這麽一次了。
顧程白那時候剛處理完實習公司的事,班內的活動他也沒來參加。整個人已經兩天沒合過眼,卻還是拖着疲倦,過來找她了。
只因為她一句話。
【花卿:你明天來找我嗎?】
【花卿:你明天來找我吧。】
這種不确定卻也依然自作主張的話語,讓顧程白突然想起來,因為實習上的事情,他們确實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過面了。平時最多也只是在網上聯系,而工作的繁忙也不得不讓他隔上許久,才回複得了她一條消息。
男人恰逢那天接到了個電話。
“我不管你想要做什麽,自己到底有什麽打算。既然是我顧家的兒子,就給我回來,老老實實繼承家裏的事業——爸爸的公司到底差在哪裏?你不就學的這行嗎,跟我做到底有什麽錯?”
他抿了抿嘴唇,這是他最不想走的一條路。
借着家裏的關系,就此進入公司,就算是有能力也會被人不齒吧。
顧程白淡淡開口,神色平常:“不論您怎麽說,我都不會回J城的。如果非要學的這行就跟在您後面的話,您還不如直接廢了我。”
家裏人的話其實沒錯。
父親的心态也沒做。
只不過他不願意做被人護在翅膀下的雛鳥罷了。
更何況,N城還有她在。
雖然也不願意牽扯到她就是了。
顧程白舔了舔唇角,看着迎面走過來的小姑娘,第一次萌生出——啊。她果然是真的變化了不少,這種感覺來。
增高不少的身高,被攏在學士服下方纖細而修長的腿。
精致的妝容,微微勾起的眼線,眼睛部位閃着珠光。她明媚的朝他微笑,晃了晃手中的單反:“我幫你拍一張?”
他垂下眼眸,眼中晦澀不明。
半響,搖頭否決道:“我給你拍。”
顧程白走遠了些,朝着不遠處那個方向,緩緩的蹲下了身子。
再次把照片拿給她看的時候,顧程白的反應有些失常。他的手點過屏幕上的照片,平淡的贊揚了一句:“挺好看的。”随後重重的垂下手,帶着一種罕見的無力感,沒有說話。
花卿轉過頭,也放下了手裏的單反。
女人的直覺一向敏銳。
她試探性的開口:“……你是不是要跟我說些什麽?”
顧程白一開始是沒說話的。
他側着身子,逆對着陽光,臉龐線條被刻畫得有些淩厲。
他揉了揉頭發,垂下手臂來。
像是畢生的力氣都花光在了這一刻,顧程白平穩着自己的聲線,低聲告訴她:“畢業了。分手吧。”
近乎冰冷的六個字。
花卿在那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卻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她的目光掃過他的眼角,他的發梢。
在他的眉眼依舊幹淨清爽,卻也依舊掩蓋不了眼尾濃濃的困倦與疲憊。
那時候的花卿,還不知道顧程白為何跟她分手。
也堅定的相信他有他自己的選擇和理由。
于是背過身去。她揚起唇角微笑起來,眼睛裏模糊到看不清任何東西,卻生硬的笑着,語氣輕快的說着,“既然你這麽說了——好啊。”
花卿還是嘴硬的。
她背過身的那一個瞬間,眼淚就流下來了。
也不知道顧程白到底走了沒,她沒敢回頭看他,也沒敢低頭,捧着手裏的單反,看着最後那張照片,蹲到一個拐角的樹底下,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哭了大概一個小時,眼眶通紅,眼角挂着淚。她抹抹眼淚又繼續站起來,心裏就覺得委屈,但也不後悔。
他都那麽忙了,再照顧自己的話,得累成什麽樣啊。
設計師本來就是個容易禿頭容易短命的行業,她還想趁他頭發沒掉光的時候嫁給他呢。誰會願意嫁一個禿頭啊。
想到這裏,花卿的心裏多多少少好受了一點。
那張照片,到現在她還留着。
喬以舒幫她洗出來,裱了一個精致的相框送給她。
拿到照片的那一刻,花卿依然也開心不出來。
因為對他的想念,像是啃噬在心口的蟻蟲。每次想得多一點,自己心口就缺一大塊。
花卿的目光掃過相框,默默地垂下了腦袋。
她拿起一旁的手機,再次确認了短消息。
顧程白倒是沒再回複了。
花卿的腦子裏有些亂。她收拾好一旁的指甲油,放進盒子裏收好,癱在沙發上,舉着手機。對着空白的界面開始發愣。
好好說清楚吧。
既然都再次相遇了,那——
要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