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你是說學醫嗎？”
老街口的小賣店, 男人坐在櫃臺前，停下正在記賬的動作，看向來人問道。
來人手半撐在櫃臺前, 點點頭回：“嗯。我覺得, 還适合我的。”
“怎麽這麽突然就覺得了。”男人一笑。
來人撐着櫃臺的手, 換了一個姿勢, 撐住了頸間，用看似漫不經心，卻又讓人覺得，她其實是發自于內心的感嘆。“就那麽突然一瞬間呗，覺得成為一名醫生很酷唉。”
與其說是酷。
不如說是崇拜和敬畏。
因為有了崇拜和敬畏，原沒有任何方向的內心，開始有了向往。
“嗯，那你有了解過這個行業嗎？”
“沒有啊。”
“就這樣你就确定了？”
“就想要成為一名醫生，還要去考慮這個行業是怎麽樣的麽？”
男人若有所思, 再次握起桌子上的筆：“你要想的純粹和簡單點也行。”
“這個行業很複雜嗎？”
男人添了幾筆字後，又放下筆。
眼神變得十分嚴肅：“倒不是說複雜, 只是說, 比一般的行業, 更辛苦，更需要努力。而且, 絲毫不能偷懶和懷着僥幸的心理。腳下的每一步, 都必須腳踏實地。甚至要比尋常人，背負更加沉重的一些東西。因為你們面對的，是一般人無法觸碰的生命。有些人，會将你視為是希望。但同時，你們也會面對死亡, 和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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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怔住了身子。
接着慢慢站直。
這些的确是她沒有考慮到她的。
“但前面我說的這些，不過是表層所看到的，也還有我們尋常人所無法看到的。”
“所以我很意外，你竟然選擇了一條，這麽難走的路。又或者說是，在你還是這個年齡段的時候，竟然會想到這個層面。雖然你用很輕松的口味說出你的想法，但我知道，能夠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并且有把握的。”
“只不過，作為經歷了事情比你更多的長輩來說，會告訴你，背面的不為人知。”
“這不是勸退和打擊。”
“其實，我很為你，有這樣的想法，而值得開心。但我希望你，有這樣的想法，并不是因為你覺得你自己适合。而是你自己要覺得喜不喜歡。或者是願不願意去做這件事情。這才是能夠支撐着你，去面對無法預料的未來。甚至是在将來的時候，你可能在這條道路上，會遇到很挫折。但你都有勇氣，無所畏懼。”
“所以，你今天不是想要成為醫生，而是想要成為別的，你想要成為的人，我都會有這樣的開心。”
“恭喜你啊。”
“阮蓋同學。”
“以後可以有大大方方跟人說起，你所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了。”
那天的交談，一直都印刻在阮蓋的腦海裏。
周圍的大人都會有喜歡侃侃而談，長篇大論的時候，但沒有一個，有周哥說的那般入人心。
讓你覺着，只要是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會有一個人，在默默支持着你。
在往後，同樣也支撐着阮蓋不跌入世俗現實。
從頭到尾，就只做她想要做的事情和願意做的事情。
即便和無法親近的家人，劃開距離，不相往來。
她也心甘情願。
确定自己将來以後，想要學醫，成為跟老莫一樣厲害的醫生後，阮蓋就開始為自己設定目标。
最先，一定要考上城裏最好高中。
這樣子，才可以去念好的醫學類大學。
她不是一個害怕吃苦的人，她也不是一個不會努力的人。即便她在生活中，有時候懶得拿東西，懶得同人交談，但在朝前這一面，她是最喜歡的付出的。
她喜歡收獲，那種付出後的喜悅。
小小的種子，落在了心裏。
阮蓋翻開日記本，在那一頁寫道：
“我知道，我一定會成為我自己想要成為的人的。一定。”
而且，她也不會故意假裝很漫不經心同人說起，唉，我覺得這個蠻有意思的呢。她會直接告訴對方說，嗯，我挺喜歡的。
她也在小髒孩說很喜歡跟自己相處的時候，回應她說：“嗯，我也很喜歡跟你相處在一起啊。”
“真的嗎！”小髒孩特別興奮。
從來一直都是她在她跟前喋喋不休說個不停，不是說自己好喜歡她啊，就是說自己想要做什麽，做什麽。阮蓋配合她說話，甚至有時候還會讓人覺得敷衍。
阮蓋：污蔑。
這是诽謗呢。
她可從來沒有過敷衍。
小髒孩意外落水受傷後，阮蓋以為自己再見到她時，應該是不知道該要如何面對的。甚至可能就此關系會變得尴尬。
但事實卻截然相反。
她和小髒孩的關系越發親近了。
同老莫也是。
還跟她說起了很多以前她在醫院工作時，甚至是她學生時代的趣事。她說，以前她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學醫的。那時候念書的女生本就不多，能夠念醫學系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有幸成為那麽一個幸運的人。
當時家裏一直想要她學會計來着，說會計有前途。也還說讓她學護理，總之沒想過是醫生。
因為在她父母那輩，還是覺着，男孩子學醫會更有前途一些。
年少時的老莫同旁人的想法就不一樣，她極其不喜歡，別人強調什麽，這樣事情，該是女人做的，那樣事情，才是男人做的。
為了出心中的怒氣。
十八歲剛出頭的老莫，愣是頭鐵開了三次，才如願考上的醫科大。
為了考上心中理想的大學，老莫甚至跟自己家裏險些斷絕了關系。
其實老莫也并非是那種很有天賦的，她就是憑着自己的努力，不斷朝前。盡管那一路，她可能會失去很多。
甚至在後來結婚生子也是。
老莫是自由戀愛的。
從學生時代開始談的對象就是老林。
老林念的歷史系。
平日裏戴着個黑框眼鏡，不愛說話，就喜歡自己呆着手捧一本書。
老莫第一眼見到他時，心想，這歷史系的都是書呆子麽？
但沒想到，就是這麽一個不愛說話的書呆子，卻改變了她的一生。
“我有段時間，看到書就想吐。尤其是醫學書。我以前總覺得，我那麽拼命去考上醫學院，去學醫，我該是有多熱愛啊。可直到我真正開始全面學習醫學的時候，我才發現，從前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打不起精神。我覺得一切都好難啊。”
“我甚至開始在想，為什麽當初不選一條，不那麽辛苦的。我們那時候學習啊，不像現在這樣便捷，那圖書館的資料，可沒有打印機給你，熬夜複習的時候，都是一個字一個字抄下來，拿去背的。”
“我考那三次高考，可都沒有那幾年來的痛苦。”
但就是在那麽痛苦的一段時間裏，正值青春美貌的老莫認識了明明意氣風發，卻喜歡故作老成的老林。
老莫真正開始注意到老林，是在一次同國外學校交流的演講會上。老林作為代表，跟國外敘述各個朝代關于文學發展的歷史。
大家都以為這個演講該是枯燥乏味的。
歷史系的老頭帶出來的小老頭。
結果卻沒有想到，不過十八九歲的老林，竟然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做演講。震驚當場所有人。
也是因為這場演講，老林收獲了不少女生的芳心。
但那時候的老林跟老莫還是不相識的。
只是老莫單方面覺得，嗯，這個歷史系的小老頭，怪厲害。
英文說的比他們平日裏要看國外文獻的醫學系學生都還要好，老林說英文不是那種字正腔圓的，但咬字和發音，讓人覺得特別舒服。
“那後來呢，你們認識的，并且相愛的。”
阮蓋好奇極了。
小髒孩也是。
但阮蓋是聽懂了故事，并且知道什麽時候相愛的意思。
小髒孩那就是純粹的愛聽故事了。
“後來，老林就在人群中瞥見貌美如花的我了呗。發現我有無限魅力，然後對我一見傾心，除我不娶。”
“切。”
老莫說這話的時候，老林拿着個小茶壺猛翻白眼。
老莫乜了他一眼：“好好說話啊。”
但在阮蓋和小髒孩看不見的地方，她偷偷用很小聲的聲音說：“給個面子呗，老公。”
“嗯，是我猛追的。非她不娶。”
阮蓋：？？？
小髒孩：？？？
合着剛剛那一聲切只不過狗糧的前奏？
老莫眉開眼笑。
雖然素日裏她看着十分沉穩甚至不熟的人還會覺得她很嚴肅，但她的另外一面，非常女人。
尤其在老林跟前。
她有那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魅力。
那一刻，阮蓋終于知道，小髒孩這點像誰了。
關于老林和老莫究竟是如何相愛的，老莫賣了一個關子。
阮蓋的确還蠻想知道，那個年代大家都是如何談戀愛的。
好像在她的記憶裏，大家都是相親認識的比較多。所謂自由戀愛，還是校園裏的自由戀愛。
非常稀有了。
沒故事聽的小髒孩也着急。
纏着阮蓋要她說故事給她聽，還非得讓阮蓋說老林和老莫的後續。
阮蓋也不好硬着頭皮去瞎掰熟絡人的陳年舊事，只好又跟她說起了自己童年時候的事情。
說着說着，小髒孩就睡着了。
就在她睡着後，阮蓋聽到了隔壁奶奶喊她的聲音。
說是在外面打工的爸爸媽媽來電話了。
不知道為什麽，阮蓋心裏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點存定時發表的 結果手抖成了立即發送
我的九點整
唉
輕微強迫症的擰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