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橫財

入夜。

雲京,風月無邊。

旌旗一側的長串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喧嚷笑鬧聲中,陣陣燭影香風順着黛色瓦檐下的窗口浮散。

這是雲京城中最大的風月場,光是規模占地,都非其他花樓可比。十棟精致高樓拔地而起,圍成半環狀。隔着十多丈遠,一棟朱色小樓與之遙隔相望。在燈火煌煌的風月無邊樓中,這棟小樓極不紮眼,但卻像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眼,靜靜俯瞰着周圍的十棟花樓。

那樓的樓頂雕着一只金鳳,入口處的紅底牌匾上是三個燙金浮雕大字——引鳳樓。

……

有聲音自引鳳樓通往樓頂的懸梯處響起,不多時一道人影出現在那兒。

雪白緞靴踩着琉璃瓦鋪就的臺面緩步向前,鞋面暗紋映着對面花樓裏的燈色,反射出炫目的光。

邪肆的風吹的這雙靴子主人沾染香風的袍角獵獵作響,聽見動靜,金鳳下長身立着的清瘦人影緩緩側了半張臉過來。

長眉微凝:“就站在那裏。”嗓音清潤,語調堅定。

雪白緞靴的主人驀地停住。遲滞了會兒,又向前行,甚至加快了步伐。

“公子~”

黑暗中,清瘦人影眉鎖愈深。

“八月。”

他聲音已經沾了冷意。

泠泠銀光乍顯,一道黑影鬼魅一般閃到那團白影身後,匕刃帶着寒意抵上那人喉嚨。

一絲極淡的血腥味将空氣中浮動着的靡香沖淡了些。

那半張側臉終于完全轉了過來,江亦止蒼白的面色帶着嗜血的笑直逼進這人的眼。

薄唇一張一阖,又說了一遍:“我說,就站在那裏。”

來人眼中盛滿了驚恐。

……

風月無邊花樓十座,分別是玄甲、歸乙、陵丙、拂丁、息戊、望己、朔庚、照辛、徽壬、星癸,十座樓的樓主人選皆是本樓中才貌裏的佼佼者。

而這之中,樓與樓之間又各有不同。

依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被分成了十等,星癸樓最次,僅以接待最普通的客人,往上依次類推。玄甲樓主至今沒人見過。

自風月無邊立足雲京伊始,十座花樓的樓主之争便從未停止過,樓裏之間可同樓主競争,樓主之間亦可相互競争,彼此之間各憑本事。

而眼下這位被抵着喉嚨的,正是風月無邊星癸樓的現任樓主,星癸。

這是一個男人,樣貌柔美,眉眼含情,一身素錦長衫将他映襯的楚楚動人。

……

星癸是想要往高處爬的。

他被冰冷的匕首抵着喉嚨,心裏想的卻是……倘若他能爬到玄甲樓主的位置,那現在拿着匕首抵着人脖子的就是他了。

星癸心內自嘲一聲,他還以為能一手創建風月無邊這種地方的人,多少也得跟常人有些不大一樣。

他神色逐漸恢複平靜,媚笑着看向江亦止,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仍舊抵着自己的匕首,嗔道:“公子也太兇了些。”

八月退開一步,重新隐匿了身形。

江亦止沖他笑笑:“還好。”

星癸收旁的心思,從胸口處摸出來一個信封,換了副語氣表情:“時間間隔太久,丞相當年的同僚大都已經不在雲州,但也不算毫無收獲。”

他揚了揚信封:“丞相當年有個同窗,跟夫人也算舊識,聽說當年江府确實有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丞相同那女人的關系嘛……非同一般。”

他朝江亦止抛了個媚眼,馬上又要擡腳。

江亦止盯着他那只要動不動的腳,臉上似笑非笑。

他道:“腿不想要了你就動。”

星癸:“………”

雲泱跟雲承揚兄妹因着二十七尾衢州三色錦的事一連萎靡了好幾天。

雲泱愁的睡不着,白日裏連門都不敢出,生怕碰上丞相府的人。

她在雲承揚這裏跟他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不然……你聽哥的,咱們去集市上買幾缸大頭金魚回來,挑些給人送去!”

雲泱瞥了他一眼,這麽不要臉的事,她是做不出來。

兩人面前的案幾上堆滿了金銀玉飾,還有年節生辰時候宮裏、爹娘送來的珍品擺件。

雲承揚的心在滴血:“你哥真的也就這麽些家底了,已經掏空了,多的一滴都沒有了……”

這委實差得遠。

她算了算雲承揚拿出來的那些東西,加上到雲京後,父親給她的那些,還不夠三尾衢州三色錦的價錢。

現在讓她去哪兒弄那麽多錢?

雲泱捧住了臉。

燭火搖搖晃晃,左右搖擺間,燭淚順着蠟燭燭身滑落下來,在燭臺上堆成一小坨蠟山。雲泱拿手指在未完全凝固的蠟山上戳了兩下,嘆了口氣起身。

“幹坐着也生不出來錢,明日再說吧。”

她拖着灌鉛的腿一步步往自己院子裏挪,将近子時,王府衆人都未歇息。雲泱一路走來疑惑看着周圍人忙乎,臨到自己院子前,終于反應過來兩旬之後是她出閣的日子……

真是有趣,還未過門,先欠了未來夫君逾三萬兩白銀。

雲泱欲哭無淚。

院門口,青荷老遠就在月門前等着她了,見着她身影忙不疊迎了上來,一臉神秘。

擱在往常,雲泱定要問上一問,但這會兒她沒有半點興致。

“郡主?”青荷見她一臉麻木,忍住好奇戳了戳她胳膊。

雲泱蔫巴巴扭頭。

青荷左右看了看,踮腳湊了過去,到雲泱耳朵邊。

她個頭嬌小,雲泱又一點不配合,她索性一把抱住了雲泱胳膊:“您寝居今天多了樣東西!”

“什麽東西……”雲泱順着她的話問了一句。

她現在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除非有人天降橫財砸她頭上,讓她先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青荷當她來了興致,興沖沖拉着她一路小跑。雲泱高她幾乎半頭的距離硬是被她拉的幾乎踉跄倒地。

寝居的妝臺上放着一只十多寸大小的檀木盒子,上面雕刻的雙魚戲蓮圖,盒子樣式老舊,看起來已經有了些年頭。

“哪來的?”雲泱問了句。

青荷眼神晶亮:“傍晚些的時候前院兒灑掃的仆役送來的,說是王府門口有人讓把這個東西轉交給郡主。”

雲泱随手将木盒打開。

一股黴潮味道撲面而來。

木盒裏幾張泛黃的紙張倒扣着,角落一枚青碧色玉印,最下面是一封信。

她疑惑将那幾張紙翻轉過來,只見最右側兩個方方正正的大字——“地契”,緊鄰着位置那裏顯示——雲京城十字街……

望月樓商號!!!

最左側書寫的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雲泱狐疑地将地契放到一旁,拿開那玉印,抖着手抽出了最下面壓着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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