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
一個詞，忍耐。
見鬼了，他在忍耐什麽。她取笑他的名字，他不是該發火，甩臉罵人嗎？或許是有先前的愧疚使得榮軻極力的壓抑自己，不讓自己将火撒到這個毫不相幹的女孩子身上。
“我叫素素，在唐詩宋詞裏，素素的代表真情、誠心，你可以叫我素素，我們現在是朋友了。”細細的看完他的五官，她也正了正身體，與他并肩的坐着。
“嗯。”榮軻點了點頭，淡然的說道：“給你取這樣的名字，你的父母肯定很相愛。”他有點沒話說，只能順着她的話延下去。
“我是孤兒，所以我不知道他們是否相愛。”素素話語裏滿是輕快、全不在意。她靠着椅背，視線飄向天空，從樹葉的夾縫中欣賞着炫麗的日光。
“對不起，我……”榮軻有些啞然。她給人的感覺充滿陽光，照理這樣的女孩兒應該是生活在幸福的家庭裏，他沒想到她會是孤兒。
“沒關系，我早就不在意了，不管他們因為什麽原因丢下了我，至少他們給了我生命，人，要懂得感恩，要懂得知足。那樣才會快樂，你說對不對。”
榮軻沒有回答，他緘默了。他不懂得知足，所以他才會不快樂嗎？回想娶到沈雨棠後的日子，雖然生活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可細微之處還是明顯，明顯到他已經完全習慣的沈雨棠在他的世界裏游走，這幾天，他的腦海裏不斷的閃過沈雨棠的影子。以前，他不懂得知足，所以忽視了她，現在他看不到了……算了，想這個有什麽用，就算他現在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沈雨棠，可沈雨棠已經不在乎他了……想着，榮軻臉上滑過一絲苦笑……
“你拉我來就是讓我看這個？”沈雨棠只看到榮軻與女人談笑的側影，壓根沒注意那黝黑的瞳眸裏早已沒了以前的光彩，看到這一幕，她也壓根不想去注意：“不過，也謝謝你讓我看到他本來的面目。”
“诶诶诶。”林雪梅看到那傻眼的畫面也有些不知所措，可她還是攔住轉身要走的沈雨棠：“什麽事情你別看表面啊，榮少和那女孩沒什麽的，這大庭廣衆之下的，也不會有什麽。”
“那你是什麽意思？”沈雨棠直直的盯着她。
“你沒發覺這裏是什麽地方嗎？”林雪梅鄙視的看着沈雨棠，懷孕的女人粗神經，可沈雨棠不至于粗成這樣啊。
白了她一眼，沈雨棠覺得無趣的說：“醫院。”
“那你沒發現榮軻的眼睛有問題？”這句話，林雪梅說得極慢，她一直盯着沈雨棠的臉，觀察着她的神情。
沈雨棠聽聞，渾身一怔，腦袋迅速轉向榮軻所在的位置，她的雙眸倏地睜大：“他，你說他的眼睛……”她難以置信，下半句話久久無法從嘴裏道出，确實，榮軻的眼睛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而他此刻還穿着病號服，到底發生什麽了？
“你現在懷着孕，別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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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我這些，卻讓我別激動，他出事了，我卻什麽都不知道，我能不激動嗎……”
“你小聲點。”林雪梅作勢要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得更遠了點兒：“這件事我也是偷聽到的，半個月前……”林雪梅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了沈雨棠，可見沈雨棠聽後遲遲未發表任何意見，她又急了：“其實夫妻間就點兒破事，其實啊，榮少心裏還是有你的，不然他怎麽會分心搞成現在這樣子，他以前可跟條龍似的，想傷着他，堪比登天。”
“你不是我，又怎麽知道我所受的呢？”這件事确實給她的感觸很大，她沒想過榮軻會因為她的那些話去買醉，還被……她以前錯了嗎？可她說的都是事實啊，難道是她還沒看清榮軻的心嗎？
“別給我來這些虛的，我是過來人，沒經歷過也見過不少，你倆就別折騰自己了。”見榮軻身邊的女孩離開，她又咋呼道：“诶，那女孩走了，你趕緊上前去慰問慰問。”
就在林雪梅一路推動之下，沈雨棠的腳步慢慢挪動到榮軻身後。
眼睛看不見了，耳朵和感官還在，榮軻立即感覺身後有人，空氣中更是彌漫着一股令他熟悉的味道。他的抖了抖，坐在長椅上的身子一怔，不敢回身，也不敢說話。她怎麽會來？誰帶她來的？那幾個小子出賣他了！
“把你的腿借我一下。”不知何時，沈雨棠已經與他并肩坐在長椅上，她問完也不等他回答，整個人就已經躺在長椅上，頭也随之枕在他的腿上。
感覺到腿上突如其來的的重力，榮軻慌了一下，失去視力後，他的安全感也逐漸變得虛無。他用手碰了碰，卻發現自己掌心下是一片柔嫩的肌膚，發覺自己腿上的小腦袋動了動，他才将手移開。而他手上殘留的那片炙熱，足以令他心神蕩漾。
“榮軻，在樹葉的夾縫中看陽光真的很美。你以前一定沒有看過，在大樹下看向天空，透過樹葉的縫隙，就像是在綠色的天空中看星星一樣。”沈雨棠不知道講什麽，有些胡言亂語。
“是嗎……”聽到此話，榮軻假笑了兩聲。若是旁人對他說這番話，他一定會認為別人在諷刺他，但若是她說的，就一定不會。他對她，已經有了一種別樣的情感，此刻的他有點怯懦，害怕膝上的人問起眼睛的事情。
沈雨棠扭轉脖子，側頭看向大笑的他，懦懦道：“你應該多笑笑，皮膚繃得太緊，雖然顯得人很年輕，但就失了人本該有的歲月的原味。”
“你腦袋瓜子裏的想法怎麽總是與衆不同……”
他們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沒有問道你為什麽來？你為什麽會受傷？直到日落西山，在天邊染出一道絢麗的色彩。
良久，榮軻半靠在長椅上，安然的睡着，手輕撫着沈雨棠散布在他膝頭的發絲。沈雨棠枕着他的腿，睡得也十分香甜。
微風，輕輕的吹起他們的發絲、衣角，枯黃的落葉在夕陽的暈染下緩緩從枝頭飄落，猶如蝴蝶般輕盈的身姿在空中翩翩起舞，而後靜靜的落到倆人的身上。
“要不要叫醒他們。”來找病人的兩名護士看到這一幕時，頓時哭笑不得。她們為了找人急得上火，他們卻如此享受的睡在這裏，雖然以前沒見過這女的，可如此親密的行為，也應該是女朋友或者老婆了。
“等下。”見她準備叫醒他們，另一名護士拉住她，從口袋中拿出相機，盈盈笑道：“這麽美好的瞬間，一定要拍照留戀。你看，他們是不是很般配。”
另一名護士也靜靜的看着眼前的這對男女，打趣道：“是啊，前段日子，他還和一個小女孩你死我活，現在居然和女人睡到一起了，不知道還真以為他是個冷血鬼。”
咔嚓一聲，護士将相機裏的照片存檔，輕聲說道：“長得妖孽的男人身邊總不會缺少女人的。”
另一名護士笑了笑，此時，榮軻的身體動了動，她們也沒有再往下說。
51重生小媳婦-
翌日清晨,陽光明媚。
剛吃完早餐,榮軻便讓護士帶他出房門,早早的坐在昨天與沈雨棠相遇的那張長椅上，他看似漫不經心，心裏卻期待着她的再次出現。昨天被護士叫醒後，他沒來得及跟沈雨棠解釋這一切，而雨棠更是什麽都沒說。回去後,他一直懊悔不已，責怪自己思慮不周……
“阿榮,早啊。”當他垂頭思慮時,沈雨棠站在他跟前，有些驚異的看到他在這裏。
清脆的聲音,讓榮軻不由得勾起嘴角,挂上淡淡的微笑，道了一句：“早。”可一想到沈雨棠如今的身子，他眉頭一皺：“你現在不同往日，一定要在家多休息。”
“你吃過早餐了嗎？”沈雨棠顧沒理他，随口問，人也随之坐到他身旁開始慢慢啃着手上蘋果。
“吃過了，你在吃什麽？”榮軻也很快被她轉移注意力，他聽到身旁喀嚓喀嚓的的聲音，不确定她在幹什麽。
沈雨棠咀嚼了幾下蘋果，咽下後才回道：“蘋果，我的早餐，你要吃嗎？我還有一個，給你啊。”說着，她将手中的另一個蘋果塞到他手裏，遂解釋道：“已經洗幹淨了，我聽說蘋果的營養全在它的皮與果肉之間，所以我從來都不削皮。如果你不習慣，我去幫你削皮？”
“不用了……你吃蘋果就能飽？”榮軻疑問道，他撫摸了蘋果半響，咬了一口，莫名的，他覺得比他以往所吃的蘋果都要甜。
沈雨棠笑着看着他：“肯定不能啊，我來之前在家吃過一點了，不然媽才不會讓我出門，你放心，我沒讓媽知道你的事情。”斂下眉，她話鋒一轉：“話說，這蘋果是全科醫生，是老少皆宜的水果。它可以美容養顏、瘦身排毒，還有好多好多。所以，我每天都會吃一個。”
“你現在這樣很好，不用吃蘋果來瘦身美容。”榮軻點了點頭，突然說。
“你從來都沒細看過我，怎麽知道我不用美容，不用瘦身？”沈雨棠把小臉湊到他跟前，細問。當她知道榮軻出事的那一刻，她的心确實慌了，見到他現在如此模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辦了，所以昨天她來，什麽話都沒說。心裏到不是想原諒榮軻，說到底他們之間談不上原諒。只是雙方都改重新認識下這段關系。
榮軻啞然了半天，忽然淡淡道：“相由心生，縱然外表不漂亮，有一顆善良的心就夠了。”榮軻誠懇的贊嘆讓沈雨棠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他第一次當面誇她，半響，榮軻又叮囑道：“聽我的，千萬不要節食瘦身，對身體不好。”
沈雨棠撅了撅嘴，咬了一口蘋果：“我才沒節食，現在懷孕，想節食都不行，我一天吃五頓飯，你說我能節食嗎？”
他實在太小看她肚子裏的那塊肉疙瘩了，現在也能是随随便便說減肥的時候啊。
“一天吃五頓，那不是變成小豬崽了。”榮軻咧嘴失笑道。
沈雨棠聞言，臉色一變“哼”扭過頭：“我才不是小豬崽，媽她們都說我很苗條的。你住在哪間病房，我以後每到吃飯都去找你，我要把你變成大豬崽，看你還敢不敢笑我。”
“好啊，我一定會等着你的。”榮軻開心的笑着。可他卻不似沈雨棠這般輕松，他一直對這件事未有給沈雨棠解釋而耿耿于懷，他怕……沈雨棠現在所做的都是在同情他，他怕等他好了後這會成為他們之間的一顆地雷，随時有可能爆炸的地雷。這一切的情緒他都埋藏在心裏，未露出一絲在表面。
倆人邊吃邊聊，十分惬意，直到各自手上的蘋果只剩下核。
“阿榮，我帶你到醫院四處逛逛吧。”沈雨棠提議，她将倆人的蘋果核扔進垃圾桶，又拿出紙巾擦擦自己的手，又幫榮軻擦擦。
“可是……”榮軻剛想推辭，沈雨棠便拉住他的手，鼓勵道：“我牽着你，有我當你的眼睛，不會讓你摔跤的，我們走吧。”
榮軻陡然一愣，雙目圓瞠，自然的點了點頭，注意力全放在拉住他手的那只小手上，柔弱無骨，細致光滑，好小好小，但帶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仿佛只要被這只手牽着，縱使他看不到，他也心安。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想着，他反手将沈雨棠的手完全握住。
驀然，沈雨棠緩緩地低下頭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勾唇一笑。
沒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倆人的牽手上，沈雨棠侃侃而談起這間醫院：“阿榮，你知道嗎？我們剛才坐的長椅旁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樹，聽說它和這座醫院同歲。是建立這座醫院的人種下的，它真的很美哦，這間醫院裏，我最喜歡的就是它。”昨晚和榮軻分別後，她在醫院逗留了許久，偶然間知道了許多關于這間醫院的事情。
“你說美，那它長得一定很美。”他以前見過，枝繁葉茂，确實很特別，不過他也沒太注意。但，現在聽着她的述說，他心中也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榮軻，你的眼睛好了之後，一定要來這裏看看。秋風下，它可以給你乘涼，你聽到了落葉的聲音嗎？”
“嗯，你對雲山醫院很熟悉？”榮軻突然問。
“不熟，我們今天可以一起熟悉一下。”沈雨棠邊回答他的問題，邊不忘提醒他路況。
“雲山醫院的環境很好，你見過嗎？”沈雨棠好奇的問。
這個問題，驀然讓榮軻深思起來，他低頭不語。
見他沉默，沈雨棠以為自己觸動了他的痛處，忙道歉：“對不起。”
“啊。”榮軻這才回過神，淡淡一笑道：“為什麽道歉，要道歉也該我來說，我剛才在想怎麽回答你的問題。”
“哦。”沈雨棠有些無措的低下頭，就在剛剛那一秒，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格外客套了些。
榮軻心中一笑，想，他永遠都不會讨厭她了：“我以前來過雲山醫院幾次，這裏的環境确實挺不錯。”有沈雨棠在身邊的日子，也是榮軻最開心的日子，失明了這麽久，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看不見也沒有那麽恐怖。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當他關上你的一扇窗時，相應的他也會給你打開另一扇窗。
“呵呵……”沈雨棠突然笑出了聲，弄得榮軻不明所以：“什麽事情讓你這麽高興？”
“有一個小朋友摔了一跤，他摔跤的姿勢好滑稽啊，他……”沈雨棠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猛地收起笑容，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對不起。”
“怎麽又突然道歉？”榮軻越來越覺得沈雨棠是一個很有趣的女人，總是快樂無憂，行為總是異于常人，這不，她的突然道歉弄得他雲裏霧裏。
沈雨棠看了眼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小孩兒：“我不應該取笑那個小孩子，他跌倒了，肯定很痛，我不該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聽到她的解釋，榮軻倏地大笑出聲，前俯後仰。
“你終于大笑了，好久都沒看你這麽笑過了。”沈雨棠贊道。他五官輪廓立體有型，渾身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還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笑起來的時候更加是風采逼人，用一個詞形容，就是帥翻了。
“你騙我。”榮軻斂去笑容，皺了皺眉，有些不悅。
“呃。”沈雨棠見他好像真的生氣了，抓住他的手臂，搖啊搖：“你不要生氣，我只是看你整天都板着臉，這很影響我的心情耶，還有孩子的心情。而且我也不算是騙你，我只是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榮軻抽出手臂，冷哼一聲：“騙人就是騙人，還分什麽善意和惡意，反正你就是騙了我。”
“你不要這樣，對不起，我不該騙你，是我不對。”沈雨棠拉拉他的袖子，聲調了低了不少：“如果你不想見到我還有孩子，那我走好了。”
“诶。”聽見她要離開，榮軻心急的抽手拉住她，手慢慢觸像她的肚子：“我剛才只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了，我怎麽會不想見你和孩子呢。”
沈雨棠詫異的擡起頭，“你……你騙我。”
“準你騙人，就不準我騙你嗎？這樣我們扯平了。”說完，榮軻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與他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有些路過的護士看到這一幕也是差點沒把腳崴了。
“你……”見他一副小男孩似的惡作劇得逞的表情，沈雨棠指着他：“你這人真幼稚。”
“好了，趕快帶我去散步吧，不過，不準再騙我了。”榮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帶路。
沈雨棠憋屈的笑着看着他，都這樣了，還有心思跟她開玩笑。也好，幫他減輕一些他心中的苦悶，他在醫院的暴躁史她也聽說了……
那個被他打傷的女孩，她也要去看看，不能就此當作不聞不問。
52重生小媳婦-
問了醫院的人後,沈雨棠找到了歐陽素素的病房,她敲了敲門，只聽見裏面傳來一聲：“進來。”
詫然見到沈雨棠時,歐陽素素眼裏滿是疑惑,沈雨棠笑着解釋道：“我是榮軻的老婆沈雨棠,前些日子他打傷你,我今天特意來道歉。真的很對不起。”說話時,沈雨棠深表歉意的朝着她鞠了一躬。
歐陽素素見狀，立即站了起來，忙道：“不用,不用,你瞧，我現在都好得差不多，傷口都快看不到了。”歐陽素素拿過沈雨棠手裏的東西，在她的幫扶下，讓沈雨棠和自己比鄰而坐：“沈姐不必這麽隆重，我現在一點事情都沒有，真的。”
第一眼見到這個單純的小姑娘，沈雨棠就喜歡上了她：“不管怎麽說，榮軻打傷你，就是他的不對，我理應替他賠禮道歉。”
“榮大哥能有你這樣的老婆真好。”驀然，歐陽素素感慨了一句。
沈雨棠好似看出了點兒什麽，問道：“你也有喜歡的人？”
沒有隐瞞，歐陽素素點點頭：“他也在這間醫院裏，眼睛也看不到。我好羨慕你和榮大哥，你們的感情應該很好。”不似方才那般活絡，她落寞的低下頭，或許她不怪榮軻，也是因為那個人吧。
拍了拍她的間，沈雨棠試圖給這個小姑娘一點信心：“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一起努力吧，他們一定會痊愈的。”人生就像一個迷宮，有的人在原地打轉，有的人在在轉角休息，有的在不斷摸索前行，有的已經找到出口，而她貌似鑽到了死胡同裏面了不肯回頭，怕返會浪費更多時間，但是……
頓時，歐陽素素的一鼓作氣的‘嗯’了一聲。
随後，她們又陸陸續續的聊了很多，兩個人都有點話痨的性子，說話的範圍也廣泛了起來。
“對了。”素素本來還神情雀躍，可突然心緒低落，落寞的放下手中的勺子：“我過幾天就要出院了，可能以後不能送榮大哥去手術臺了。”
“出院？”沈雨棠還是驚詫的轉過頭，“那我以後豈不是看不到你了嗎？”她們剛剛聊到了做手術的事情，雖然沈雨棠和她接觸時間不長，可已經對她産生了一股由衷的好感。
她失落的神情讓素素有些不忍，她遂笑着提議道：“你告訴我榮大哥手術後哪天拆紗布，我那天來看。”
“我不知道。”沈雨棠草草回道，思緒一轉，她又道：“恭喜你可以出院，出院是好事。”
“你怎麽了？”素素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皺着眉看着她，以為她在擔心手術：“榮大哥一定能恢複的，沈姐你就放心吧，等榮大哥的眼睛好了，我還想讓你們帶我出去玩呢。沈姐你那麽厲害，我一定要去你公司玩玩。”
呵呵，沈姐對榮大哥真好，就不知道她的那個他，會不會也是……
“你想去我公司？”沈雨棠詫異的問。
“嗯。”素素認真的點點頭：“不止去你的公司，我還想讓你帶我去很多地方玩，就怕榮大哥到時候看到我的樣子，覺得我幼稚，不喜歡我，不帶我玩了。”
他是一個成熟的大男人，應該不會喜歡她這種幼稚的小女生。她和他年紀差距這麽大，如果他知道她年紀後，不和她做朋友了怎麽辦？想到此，素素的心緒也不免有些低落。還好，沈姐沒說過什麽……
“不會，我們一定會帶你去玩，這是我們的約定。”
“嗯，誰反悔，誰是小狗。”素素甩了甩頭，抛開腦中的煩惱，煞有其事的拉起沈雨棠的手，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立下約定。
中午，天氣漸漸轉涼。
沈雨棠一身嫩綠色棉質長裙，手上端着兩個飯盒，雀躍的走在醫院的走廊上，來往這裏有一段時間了，她在素素的引導下認識了不少人，她一如往常的同那些相熟活着不認識的醫護人員和病患打着招呼，大家與她對視一笑後，也感染上了她的好心情，十分愉悅。
這一個多月，她每天都會主動去找榮軻，陪他吃飯，聊天。他們時常在醫院裏散步，享受日光浴或者調笑，但更多的時候，他們都靜靜的坐在長椅上，天南地北的聊天。
與他聊天的過程中，她意外的發現，榮軻真的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人。每次當她提出一個問題時，他都能給出很好的解答，仿佛世界上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有時候縱然是她閑扯，他也能一本正經的給繞回來。
熟悉過後，她也發現，他是一個很溫柔、很婆媽的人，總是管着她，不準她做這個，不準她做那個。這也是以前，她從未發覺過的……
而且他現在很少發脾氣，醫護人員對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也不會怕他了。其實她還是想不通，他們為什麽都那麽怕他？他明明就只是頭紙老虎嘛。
“沈雨棠。”李為之剛從病房出來，看着她的背影叫道。
沈雨棠停下腳步，回過頭笑道：“李大哥。”
“你一臉喜洋洋，又拿着兩個飯盒，幹什麽去？”他看了她一眼說。
“我去找榮軻吃飯，李大哥吃過了嗎？我剛看到文雅出去了。”沈雨棠咧嘴回應，眼睛都眯成月牙兒了。因為榮軻住院，所以李為之也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醫院，方便照顧。
“嗯，我馬上就去吃。”李為之點了點頭。
真沒想到，他原本以為榮軻和沈雨棠不會愛上，可一夕之間，榮軻和沈雨棠成為了無話不談好朋友。榮軻愛上了沈雨棠，這是他十分肯定的，看榮軻那一臉思春的神情就知道。但沈雨棠對榮軻的感覺，他拿捏不準，她對每個認識的人的态度都差不多，讓人琢磨不透。
沈雨棠認真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就是問問，你趕快去，免得榮軻等着急了。”李為之向她揮了揮手，步伐潇灑的離去。
沈雨棠看着他遠去的背影，也随即旋身，哼着小調朝榮軻的病房走去。
站在病房門口，沈雨棠敲了敲門，不等那聲低沉的男聲響起，她便直接推門進去。
病房裏只有榮軻一個人，他靜靜的坐在沙發上，像是在等待什麽。聽到有人未經過他的同意擅自進來，他就知道她來了，只有她一人有這麽大的膽子。
“今天的菜有涼拌黃瓜、雞蛋湯、清蒸鲢魚。有沒有你喜歡吃的？”沈雨棠将飯盒放到桌上，在榮軻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只要是你帶來的，我都喜歡吃。”榮軻笑了笑。
“哇。”沈雨棠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不知道是不是懷孕，她現在做點什麽事情就容易出汗：“你現在越來越會說話了，為了獎勵你，我明天帶砒霜來給你吃。”玩笑開過了，她言歸正傳：“今天你的工作多嗎？”
每次同他吃完飯，沈雨棠總會幫他把要批閱的公文念給他聽，那些拗口的專業用語總是弄得她一個頭兩個大，每每都念得她口幹舌燥。
“不多，只有兩份文件，如果你累了，明天再念。”他說。
沈雨棠将盒蓋打開，房間裏瞬間溢滿黃瓜的清香：“我不累。”她又将飯盒連同勺子，遞到他手裏：“你手下真不會體恤人，你都生病了，他還要你工作。”
榮軻淡笑未接下去，而是朗聲道：“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明天要做眼角膜的手術，手術成功，我就能看到你了。”
他終于能看到她了，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帶給他不少快樂，他迫切的想看到她的樣子……
“真的嗎？”沈雨棠不顧滿口的米飯，開心的叫道：“太好了，我聽說現在眼角膜很緊張，很多人都等不到吶，你太幸運了。”
她曾經特意去找醫生問過榮軻的病情，只要有人捐獻眼角膜，他就能痊愈。但醫生也說了，目前角膜捐獻的志願者還是太少太少，要等到實屬不易。所以，她也當即填了一份捐獻身體器官的申請表，而她也順利申請成功了。
時間慢慢流逝，榮軻很快的做了移植手術，而今天是榮軻拆線的日子，沈雨棠早早的起了床，将長發随意绾在腦後，又換了一身新買的白色衣衫。鏡中的她，俨然一個韻味十足的俏媽咪。
出院後，為了安撫榮母，她就再沒有見過榮軻了，真的很想他。想到榮軻今天也能看到她，她頓時笑如蜜浸，只不過這些她都不自知而已。
剛進入醫院，沈雨棠就發現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很不同，說不出哪裏不同，反正她就是覺得奇怪。難道她臉上有什麽髒東西？還是衣服哪裏有不妥，還是頭發……
“雨棠，你來啦。”紅姐一見到沈雨棠，便熱絡的勾住她的手臂，眼神也十分奇怪。
沈雨棠愣愣的被她拉着前行：“紅姐，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們一個個都變得好奇怪啊。”
“聰明的女孩兒。”紅姐給了她一個贊賞的眼神，臉也垮了下來：“榮先生手術失敗了，唉，當時的場面別提有多慘烈了。”
現場堪比原子彈爆炸淩亂，每個人都誠惶誠恐，唯恐上滿彈藥的嚴先生把槍口對準他們掃射過來。雖然她不該這麽直白的告訴雨棠這件事，可只有她能阻止這場災難了。
“什麽。”沈雨棠驚詫的停下腳步，難以置信的問：“怎麽會這樣？眼角膜手術不是很簡單嗎？怎麽會失敗？”
紅姐也無可奈何，滿臉惋惜，攤了攤手道：“眼角膜手術失敗的概率确實很低，但凡手術就有失敗的風險。其實我聽眼科的主任說他的手術非常成功，至于為什麽術後還是看不到，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聽完紅姐的解釋，沈雨棠心急如焚，一路小跑的沖往榮軻所在的病房。而身後紅姐給她的勸告，她也全然沒聽見。
待沈雨棠趕到榮軻病房的門口時，她已氣喘如牛。而李為之恰巧在走廊上，好似要送什麽人。
“沈雨棠，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能劇烈運動嗎，你怎麽還跑得這麽急？身子不想要了。”李為之看到她撐着牆壁，喘着粗氣，憤慨道。
“榮……榮軻……”沈雨棠指着病房，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李醫生，你有事就忙吧，我自己出去就行了。”聽到沈雨棠對李為之說話，那人邊擦着淚，邊看着沈雨棠。
李為之幫沈雨棠順了順氣，又對那人說：“嗯，您先回去吧。這裏有我，我保證他明天就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那人長長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看了眼沈雨棠才蹒跚的起身離開。
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後，李為之才對沈雨棠說：“進去吧，好好勸勸他，他的心情現在很糟糕。”
“嗯。”沈雨棠握住門把時，李為之又叮囑道：“記得保護好自己，別再讓他傷着了。”
沈雨棠默默的點了點頭。
“榮軻。”推開門，沈雨棠輕輕的叫了一聲。
又是滿室的狼藉，又是忐忑的心情，她好似又回到了從前，一切又重新開始了，素素告訴過她的場景，她今天終于見到了。
溫柔的叫聲讓榮軻渾身一顫，他冷冷的低吼道：“出去。”
他站在窗前，沈雨棠只看得到他渾厚的背影，可她也能感受他泛疼的心。
沈雨棠一個箭步沖上前，由他背後緊緊抱住他：“我不出去，打死我也不出去，你不是說會一直喜歡我麽？你現在變卦了。”他們的感情，比朋友深，比情人淺，說不清楚是什麽。但她知道，她沒有把他當做普通朋友。
“我不想看到你。”榮軻緊緊抓住窗臺，手上一條條青筋都看得十分清晰。他央求自己忽視身後的那片柔軟，忽視箍在他腰上的那雙玉臂。
“你騙人，你明明想看到我，想看到我們的孩子。”沈雨棠加大了雙臂的力度，眼淚也不知何時落了下來，滲透了榮軻的襯衫。
“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滾。”榮軻狠狠扒開腰上的手臂：“滾。”由于知道沈雨棠懷孕，他也不敢太粗魯。
沈雨棠抽泣着抹幹臉上的淚痕，榮軻的心也跟着抽痛，她突然孩子氣的賭氣說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怪我，因為我，你的手術才會失敗。你覺得是我把黴運帶給你，促使你的眼睛看不到。我以後，以後都不會在來找你了。”
當沈雨棠轉身準備離開的那一剎那，榮軻快速旋身，伸出手臂，将沈雨棠擁在懷裏。他緊緊的抱住沈雨棠，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體內一般。
“不，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不來找我。”榮軻将頭埋在沈雨棠的頸窩，慌亂的他嗅着她馨香才找到一絲安慰。
他不知道他怎麽了？他不希望她看到此刻的自己，一個只會自卑的直接，給不了她任何東西的自己……可知道她要走，他又……
沈雨棠靠着他的胸膛，吸了吸鼻涕，帶着哭腔道：“你剛剛不是還讓我滾嗎？”
“是我蠢，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麽對你，你原諒我好不好。”榮軻輕撫着她的發絲，柔聲道。
“你知不知道，剛才我真的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了。你這個大壞蛋，都是你害我流淚，大壞蛋……”沈雨棠握拳輕捶着他的後背。
“是，我是大壞蛋，我不該惹你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