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事

這一下若砸到臉上,怕不要打出淤青來?

輕城被父子倆的架勢搞得心驚肉跳的,硬着頭皮地打圓場:“父皇,三弟因我受傷,難免心裏有氣。他年紀小,一時忍不住氣也是有的。您好好和他說,就別怪他了。”

宣武帝胸口劇烈起伏幾下,抖着手指向趙蠻:“你聽聽,你聽聽榮恩說的話,再想想你自己說的,那叫人話嗎?你就非要說這種叫我和榮恩都傷心的話?”

趙蠻別過頭去,沒有說話。

宣武帝更怒:“向你姐姐道歉!”

輕城道:“父皇,算了……”

宣武帝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問趙蠻道:“蠻奴,當初在西北,他就是這麽教你的?他今日回來,朕倒要好好問問他。”

趙蠻身子一震,回轉過來,又驚又喜:“他回來了?”

宣武帝不答,又說了一遍:“向你姐姐道歉!”聲音嚴厲,“你姐姐”三個字咬得格外清晰。

趙蠻身子僵了須臾,慢慢轉向輕城,琥珀色的瞳仁中閃着她看不懂的光。片刻後,他垂下眼,平靜地開口:“姐姐,對不起。”

這小子居然也會服軟?

輕城睜大眼,驚詫地看向趙蠻。習慣了他別扭又暴躁的狀态,陡然聽到他乖順地喊她一聲姐姐,她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第一反應:他在搞什麽鬼?随即反應過來,趙蠻是聽到宣武帝提到一個“他”後才軟化下來的,這個“他”是誰?

趙蠻第一聲道歉出口後,後面的話說得順利多了:“父皇,對不起。我今天受了傷,心情不好,說話沒過腦子。”

宣武帝皺起眉來,目光從他的傷手轉到傷腳,最後定格:“怎麽回事?”手傷他知道是怎麽來的,怎麽腳也傷了?

趙蠻看了輕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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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城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她解釋給宣武帝聽。

他倒乖覺,把球踢給了她。輕城心中吐槽,作為一個“好姐姐”自然不會拆他的臺,垂下頭,羞愧地道:“是我疏忽,将藥瓶摔碎了。三弟為了避免我被碎瓷所傷,自己不小心踩了上去。”并沒有提意外的發生是因為趙蠻起初不友好的舉動。

宣武帝道:“原來如此。”看了趙蠻的傷腳一眼,“既然受了傷,就好好養傷,出來亂跑做什麽?”頓了頓,又表揚道,“你能知道照顧姐姐,朕心甚慰。”

趙蠻垂着眼睛不說話。

宣武帝道:“一碼歸一碼,你先前在長樂宮做的事實在太過混賬。太子乃儲君,他既下了令要懲罰,還是要執行的。”

趙蠻道:“父皇,能不能換個懲罰?我的手現在寫不了字。”

輕城吃驚:原來趙蠻也是會撒嬌的,雖然這語氣實在生硬。

不過宣武帝顯然很受用兒子的示弱,語氣緩和下來:“左手受了傷,右手不還好……”他的聲音忽然頓住,面上現出頹然之色,“朕差點忘了,你乃左利之手。”

左利?輕城愕然看向趙蠻,趙蠻是左撇子嗎,怎麽從沒聽人提過?

她望着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左手,剛剛忽略的細節一點點泛上心頭:他出拳時,依舊用的是受傷的左手;救她時,是用的左手攬住她的腰;穿衣時,右手顯得比一般人更為笨拙……

輕城忽然感到了難過:左利是多麽明顯的特征,榮恩好歹是趙蠻的姐姐,一道生活在禁宮中,卻一無所知,可見這孩子平時是多麽受人忽略。就連身為父親的宣武帝,都差點忘了他的這些事。

真正論起來,他又做錯了什麽?不過是容貌生來和別人不一樣罷了。

趙蠻卻顯得十分平靜,淡然道:“父皇日理萬機,此等小事原不必挂在心上。”

宣武帝閉了閉眼,吩咐王太醫:“你過去看看,要多久恢複。”

王太醫領命,解開包紮的傷口仔細看過,回複道:“三皇子這只手受傷後又連續使力,傷勢不輕,普通的金創藥只怕見效甚緩。”

宣武帝皺眉:“你可有把握治好?”

王太醫道:“臣有一祖傳的方子,制成膏藥,每日塗三次,七日之後,必定愈合。只是……”

宣武帝不悅:“有話一次性說完,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王太醫道:“三皇子這些日子不可再使傷手,更不可練武發力,以免傷勢反複。”

宣武帝顯然也知道他這個兒子是什麽德性,搖頭道:“這小子愛武成癡,脾氣拗起來,身邊的人沒一個敢勸的……”他看向韓有德,“姜家那小子可能看得住他?”

韓有德賠笑道:“小姜大人畢竟是外臣,一來不方便長留宮中,二來身份上也壓不過三皇子。”

宣武帝沉吟,看了輕城一眼。

趙蠻心裏驀地升起不妙之感。

果然,宣武帝接下去道:“恰好榮恩也在養傷,她是蠻奴的姐姐,就由她每日監督。”

啥?輕城傻眼,連忙道:“父皇,我不行!”她有自知之明:每天來探望探望趙蠻,為他換換藥之類的,她還可以試着做做;要管住他不亂來,她哪有這個本事?

宣武帝鼓勵地看向她:“榮恩莫怕,朕會賜下玉尺,若蠻奴不聽話,不必回我,只管教訓。”

趙蠻臉色驟變:“父皇!”

宣武帝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妙,趙蠻除了他身邊的那幾個人,從前誰也不親近,難得和榮恩不打不相識。

他吩咐韓有德道:“傳我的令,讓淑妃收拾個地方出來。這幾日蠻奴就先搬到長樂宮住,省得這小子看到演武殿就手癢,也免得榮恩奔波辛苦。”

韓有德應下。

趙蠻急了:“我不要搬!”

宣武帝聲音淡淡,威嚴畢露:“朕是在下旨,不是在問你的意見。”不服也得憋着。

趙蠻:“……”看來他的黴運還沒走完。

宣武帝看了如鬥敗的公雞一般的兒子,神清氣爽,決定給一個甜棗:“蠻奴左掌有傷,可以暫時不必抄書。”趙蠻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聽他又道,“不過,太子既然下了令,朕也不能掃了他的面子。那些聖賢書,你先讀起來,每日一個時辰,直到能熟背,一并由榮恩監督。”

趙蠻眼前一黑,這可真是親爹啊!

因宣武帝突然出現這段插曲,輕城回到長樂宮不出意外遲了。

布谷正急得團團轉,見她們回來,松一口氣:“阿彌陀佛,可算是回來了。”

輕城微訝:“有人來找我了?”

布谷一邊幫她摘下遮陽的帏帽,一邊後怕地道:“賴嬷嬷來問過您好幾次,您要是再不回來,奴婢就瞞不住了。”

小宮女畫眉端着盛了溫水的銅盆,在一旁補充道:“嬷嬷本來要進來看公主了,恰好延壽宮的王姑姑來找她,這才耽擱了。”

輕城正拿着浸過溫水的帕子往臉上擦,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畫眉一眼:“她和延壽宮的這位姑姑感情很好嗎?”

畫眉道:“算是常來常往吧,王姑姑經常過來,嬷嬷有時也會去延壽宮找她。”

輕城将帕子丢回盆中,腦中想起當初在竹簡上看到的收買賴嬷嬷的貴人名號,正是居住在延壽宮的鄭麗妃,二皇子趙榮的生母。

她想破腦袋都想不通,鄭麗妃打壓榮恩有什麽好處?二皇子和榮恩這個二公主,根本沒有任何利益沖突。要說借她來打擊夏淑妃,也沒道理啊,夏淑妃根本不把榮恩這個女兒放在心上。這件事實在奇怪。

畫眉服侍她這幾天,跟在布谷身後做事,從來不是多話的人。這時候提起賴嬷嬷和延壽宮人的來往,究竟是無意還是知道什麽?

她忍不住又看了畫眉一眼,畫眉大着膽子和她對視一眼。輕城立刻明白過來:畫眉知道賴嬷嬷有問題。

布谷還沒從緊張中恢複,完全沒有發現兩人的眉眼官司,絮絮叨叨地道:“王太醫過來,我沒告訴他公主去了哪兒。您沒被他抓到吧?”

輕城笑了笑:“沒抓到。”布谷提起的一口氣剛松下,輕城便輕描淡寫地補充道,“當然是不可能的。”

布谷:“……”

公主太壞了!布谷咬了咬唇,忍氣吞聲地問道:“我讓她們在冰水中浸了綠豆湯,公主用一碗?”

望着布谷圓睜着眼睛,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輕城煩躁的心情忽然放松下來,笑吟吟地道:“先沐浴吧。”天氣太熱,在外面來回一趟早就汗流浃背,難受之極。有些事既然發生了,擔心也沒用,她還是別為難自己了,怎麽舒服怎麽來。

卻見幾個宮女都呆呆地看着自己。

輕城奇怪:“怎麽了?”

布谷紅着臉開口道:“公主,你笑起來真好看,你應該多笑笑的。”

輕城逗她:“你這麽說,是不是我不笑就不好看了?”

布谷大窘,連連道:“沒有沒有,公主你怎麽樣都好看。”卻在看到輕城含笑的眼眸反應過來,忍不住氣道,“公主你又尋我開心!”心中卻覺得奇怪:總覺得公主這一趟看過三皇子回來,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了,不像是卧床時,清清冷冷的,總給人一種游離世外的感覺。

她忍不住問道:“公主,三皇子那裏,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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