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次日清晨,一輛馬車……
次日清晨,一輛馬車從賀京城中緩緩駛出。
珠兒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了淚光,再看傅如歌也是一副困頓未醒的模樣,唯有在外面駕車的見寒是最清醒的。
“掌櫃的,咱們至于這麽早出來嗎,天都沒亮呢。”
傅如歌将頭靠在角落,挪了個舒适的位置才解釋道:
“早些出城,是怕濟世堂的人會暗中盯着齋裏,我們悄悄地走,不會引起注意,我也去府衙打過招呼,讓他們巡邏時多關照關照,只要咱們盡快将柏叔找到,就能盡快回來。”
珠兒這才明白,又從包袱裏尋了件衣衫給傅如歌披上以免清晨着涼。
馬車一路疾馳,直奔官道,直至未時方才抵達陶臺城門。
見寒拉緊缰繩,而後伸手敲了敲車沿,“掌櫃的,到了。”
傅如歌整了整衣衫,又将頭上那被馬車颠簸得歪掉的木簪給移了回去,撩開簾子往外一看,卻是驚訝。
城牆上的陶臺城三個石雕大字蒙上了一層灰,更有幾株雜草從牆縫生出,沿途行人寥寥,城中的商鋪幾乎緊閉大門,偶有行乞的城中難民見到他們的馬車,立刻不顧一切飛奔而至,攔在前面,捧着破爛的碗,口中念着哀求的話。
傅如歌于心不忍,可又知道如果給了這一個,那麽整條街上的難民都會蜂擁而至,到時候若推搡搶奪起來,場面就難以控制了。
是以只能狠心吩咐見寒,“別管了,先往城中去。”
放下轎簾坐了回去,等了一會兒,見系統并未扣她的生命值,方才松了一口氣。
并非她不做善事,而是當下這情況做不得。
珠兒同樣放下了一側窗簾,頗為不解問,“掌櫃的,我聽說巍王已經帶了大批物資前來救濟城中百姓了,怎麽這陶臺城還是如此潦倒啊?”
傅如歌靜默稍許,才淡淡搖頭,“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馬車轉了半個城中,總算找到一家名為千君客棧的還開着門。
賈乙穿件灰色褂子,正拿着雞毛撣子揮塵,見她們前來,連忙換了個臉色迎笑上前。
“諸位一看便是貴人,能來我處落腳真是我賈某的榮幸啊,說來還真是巧了,幾月沒得生意,這幾日倒是多了許多貴客上門,否則我這客棧是真開不下去了,諸位真是如及時雨一般啊。”
這話倒是讓傅如歌意外,沒想到城中落魄至此,竟還有外人來。
“那你這裏可還有空的廂房?”
賈乙熱情應道:“自然是有的,這樣吧,兩位姑娘住在三樓的廂房,公子住在二樓的廂房如何?”
見寒微微蹙眉,“沒有同一層的房間?”
他臨行前曾向裴景旭彙報了他們前往陶臺城一事,而裴景旭只交給他一個命令——
保護好傅如歌。
如今城中不僅有流寇作亂,還有巍王的大軍在此,可謂處處危機,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賈乙頓時面露難色,不住地搓手解釋道:“可我這就剩這麽兩間房了。”
傅如歌自然不知曉見寒的考量,只覺得他十分盡職盡責,回頭定要給他多加月錢才好。
她道:“分開就分開吧,只隔了一層樓應無大礙,咱們先辦正事要緊。”
據程華交代,柏叔的老家在城北的西林村中,他們人生地不熟,所幸賈乙是個熱心腸的,給他們指引了位置,三人兜轉了稍許,總算尋到一處黃土牆堆圍起來的四合小院。
院中鋪滿雜草塵土,正屋更是破敗,連房頂的瓦片都掉落了許多,實在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你們到處瞧瞧,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珠兒點點頭,與見寒往西邊的主廳和內室走去,傅如歌則去了東邊的廚房。
說是廚房,不過只有幾平方米大小,伸臂就能碰到兩邊的灰牆,稍微胖一點的人連轉身都難。
傅如歌見實在沒有什麽可瞧,正欲轉身離開時,那灰不溜秋的竈臺卻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若說這裏長久沒人使用,這竈臺裏頭的灰燼不該是這個樣子,只是這處烏漆嘛黑看得不是很仔細。
她四周瞧了瞧,想從角落的柴堆裏抽出一根棍子用來刨灰,不料将柴堆碰倒散架,那原本的柴堆底下竟壓着一塊白布包裹的東西。
瞧着這四方包裹的模樣,傅如歌忍不住激動起來,如此形狀,莫非是?
她連忙掀開白布,裏面赫然躺着一本暗藍色封面的賬簿!
找尋了許久的東西竟然就這麽毫無征兆的被自己知道了,她激動不已,正想喊珠兒和見寒過來時,卻聽到院中突然多了許多紛亂的腳步聲。
起身行至窗下,沿着縫隙往外一看,一群綁着頭巾,身形粗犷的男人,正大喇喇的步入院中。
傅如歌暗道不妙,竟是流寇來了。
在賀京時,傅如歌就曾聽說這陶臺城的流寇是如何燒殺掠奪,耳聞不如親見,如今見他們這般肆無忌憚的闖入民宅便可知曉。
這賬簿尤為重要,院外那些流寇的闖入意圖還不清楚,放在自己身上總歸不安全。
她四周瞧了瞧,見房頂上有一處隐蔽的木梁,踩着張搖晃老舊的木凳爬上去,墊腳将賬簿放在那處,待院中那些人走了,再将賬簿取下來即可。
見寒已持劍站在院中,警惕地盯着來人。
流寇一共八人,皆穿粗布頭綁灰巾。
“啧,真沒想到這破落地方還藏着不少人啊。”
男人語氣略有驚訝,下巴蓄滿了茂密的胡須,未能分辨年齡容貌,但那雙外露的眼睛卻長得不俗,眼尾微挑,野生的粗眉茂密張揚。
他便是這群流寇的首領淳于豐。
自傅如歌從房中出來後,他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伸手撥開站在他面前的兩個小弟,言語輕佻張狂道:
“好俊的小娘子,不如同本大爺回山裏做個壓寨夫人如何?”
傅如歌面色一沉。
見寒反手拔劍指向淳于豐,“嘴巴放幹淨點。”
淳于豐環着粗壯的雙臂面露不屑,“區區小白臉也敢這麽嚣張,本大爺倒要看看你有幾分能耐。”
男人陰鸷一笑,左手微揚,一衆小弟會意,兇神惡煞地持刀揮舞向前。
劍光火花,院中塵土飛揚。
傅如歌拉着腿腳發軟的珠兒退避到後面,她對見寒的武功還是很放心的,看他出招如風,一眨眼的功夫,就見大半小弟紛亂倒地,發出陣陣慘叫。
一個鼠目矮小的男人見無法近身傷到見寒,頓時惡向膽生,轉而持刀揮向傅如歌和珠兒的方向。
傅如歌猛地一驚,連忙将珠兒推開躲避刀刃。
眼看那刀鋒就要往自己身上劈來,淳于豐不知何時來到了她面前,擋住了那堪堪幾寸就落到她身上的鋒利。
珠兒跌倒在地,回頭見傅如歌被挾持在側,不由焦急吶喊:“掌櫃的!!”
見寒聞聲驀地回頭,果然見淳于豐從腰間抽出一把精細短刀,慢悠悠地橫在傅如歌雪白的頸肩處。
淳于豐見自己的小弟此刻全都躺在地上嗷嗷叫,眼眸一沉,陰鸷冷笑地發出威脅,“怎麽,不接着打了?
陶臺城的流寇聚集于蝤蛴山一帶,幾方草莽結成幫派,聽令于淳于豐,專門埋伏在官道上劫殺有錢人的銀錢,原只是十來個人的小團夥,後打着劫富濟貧的稱號,威懾四方,引得各方義士投靠,隊伍逐漸擴大。
傅如歌是被蒙着眼睛帶上山來的,她看不清面前的路,心裏記挂的是那本放在廚房的賬簿。
淳于豐将他們抓住後,也曾派人進去搜查一番,所幸什麽都沒搜到,從他跟小弟的對話中得知,他們竟也是為了賬簿而來。
這倒讓傅如歌不得其解,一群流寇山匪,何故要他們五香齋的賬簿呢。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沒将賬簿放在自己身上,否則被這些流寇搜去就麻煩了。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是柏叔回去發現賬簿不在了,應當也不會猜到它還在那窄小廚房當中。
日落西斜,天色漸暗,她們被押着走了許久才算停下來,傅如歌頭上的黑布被抽開,還來不及細看周圍,便被推進了一間四面無窗的柴房之中。
周圍漆黑令人心悸,珠兒始終緊貼着傅如歌,顫顫巍巍道:“掌櫃的,他們不會殺了我們吧,見寒也不知道被關去哪裏了,他不會有事吧。”
柴房四周昏暗,唯有門縫處有微光透出來,傅如歌示意珠兒別出聲,悄悄走到門後,尋到一處較大的縫隙湊眼使勁往外瞧去。
這寨子地處山中隐蔽之處,住所皆是竹屋,除了一些持火把到處巡邏的男人,還可以看見不少婦女打扮的自由行走,想來是山匪的家眷。
珠兒所言也是她正擔心的,見寒傷了淳于豐那麽多手下,現在他成了階下囚,若他們報複起來,只怕不妙。
傅如歌讓珠兒先找處柴堆坐下,她閉眼假寐,焦急呼喚着系統,讓它救一救見寒。
【系統:救他自然可以,但是兌換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若你今日再遇危險,只能自己解決】
傅如歌想到淳于豐輕佻的話語,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但是見寒說到底都是因為她才來了陶臺城,一路上盡職盡責地保護自己,如此危難時刻她決不能見死不救。
【反正我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大不了跟那大胡子同歸于盡,你趕快助見寒脫困吧】
傅如歌預料的不錯,見寒此刻正被綁在十字木架上,面前站着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他接了大當家的命令,要狠狠教訓見寒一頓,但也別弄死了,吊着一口氣好好折磨他給兄弟們出口氣。
“小子,傷了我那麽多兄弟,看我不打死你!”
男人往掌心碎了口唾沫,拿起桌上的鞭子惡狠狠地看着見寒。
見寒絲毫不見畏懼的神色,淡漠地閉上眼,可是下一秒,耳邊卻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
他睜開眼,發現剛才還揮拳霍霍的男人已經暈在了地上。
見寒:?
淳于豐作為寨子裏的大當家,住所居于最大的竹屋之內,身畔更有兩個婦人伺候。
他本不是貪戀美色之人,此刻腦海中卻浮現出傅如歌那張美豔無雙的臉,尤其他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時,尋常姑娘早就吓得或哀聲求饒或暈了過去,她的目光卻絲毫不見畏懼神色。
他最不喜歡那種嬌柔扭捏的女人,就得這般有姿色又兼具膽氣的才能吸引住他。
“去,把今日那美人帶過來。”
婦人應諾,只是還未走出門外,一個手下便匆忙走進來禀報:“大當家的,有巡邏的兄弟發現兩個生人上了山腰,恐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