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幕之際,廓落的行……

夜幕之際, 廓落的行宮花園不時有成群婢女或巡邏的侍衛走過。

傅如歌的手上拎着一個木制食盒,繞過高矮錯落的樹枝,乘着瑩白月色, 信步來到昭華宮。

巍峨的宮殿前, 侍衛攔住她詢問:“站住, 幹什麽的?”

傅如歌屈膝應道:“民女是糕點膳房的,奉命為旭王殿下送上糕點一盒。”

不多時,殿裏走出一位宮女, 神色恭敬地将傅如歌迎了進去。

“殿下在正殿等候多時,傅掌櫃請。”

說罷便退了出去,并将那兩扇寬闊的雕花宮門關上。

傅如歌環顧這偌大宮殿,雕梁畫棟, 金碧輝煌,顯得她是如此渺小。

她慢慢朝裏頭走去,待看見端坐在桌前的那抹銀白身影, 步伐便不自覺停頓了下來。

與在醉仙樓和陶臺城的裴景旭不同,那時他不過是一副閑情逸致的貴公子裝束,也顯得平易近人,如今一身皇子宮裝, 周身便帶上了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之氣。

傅如歌握着食盒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俯身行了個全禮,“民女拜見旭王殿下,殿下萬安。”

裴景旭見她恭敬伏地,随手将書卷丢在桌上,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我之間無需這般客氣,起來吧。”

傅如歌擡頭的動作一頓。

你我之間?

她和他之前, 至深不過是多了個一起扳倒濟世堂的合作,怎的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像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一般。

轉念壓下,她直腰起身,依舊端着一副恭敬謹言的模樣:“多謝殿下。”

到起身了才發現,裴景旭站的位置離她太近,便不由自主後退兩步,并将手中的食盒遞了過去,擋在二人中間:“這是殿下吩咐的糕點,民女已經做好了。”

裴景旭将她的拘束之态盡收眼底,淡淡道:“放桌上吧。”

傅如歌依言照辦,從食盒中取出兩盤點心放在桌上擺上,又低頭從袖中取出一沓銀票,雙手奉上,遞了過去:“這是殿下借我盤下千君客棧的錢,民女特來還上。”

裴景旭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上,玉白修長,指甲圓潤可愛,手背的肌膚光滑細膩。

他回想起當初那一抹稍縱即逝卻讓他難以忘記的觸感,喉間不由一緊,沉聲道:“不必還了,就算本王投資的。”

傅如歌一愣:“可是...”

裴景旭的聲音又壓了幾分:“怎麽,你還信不過本王的經商本事?”

“怎麽會。”傅如歌連忙搖頭。

大慶朝并無皇親貴族不得涉足生意的規矩,貴族子弟中不乏擁有商鋪樓宇的人。

只是那些親貴子弟多是驕養長大,并無太多經商頭腦,盡數賠錢的也大有人在,除了這位盛傳不被皇帝重視,卻在大慶商圈中鼎鼎有名的裴景旭。

傅如歌盈盈一笑,将銀票原封不動的收回袖中:“早聽聞殿下大江南北多有盈利産業,能與殿下合作,是我的榮幸。”

這番肯定的話讓裴景旭的面色好上不少,又吃了兩塊她親手做的糕點,臉色更添溫和愉悅。

看着手中的糕點,裴景旭忽然想起一物,起身去那邊桌上取來,轉而放在傅如歌面前。

“你自己做的糕點許是吃慣了的,那便嘗嘗別人做的,這是外頭進貢的金絲糕,你且拿去。”

貢品一般只有親貴才可得,除卻本身珍貴不說,就看這包裝糕點的食盒都是精致無比。

傅如歌面露惶恐:“此糕點珍貴,民女不敢受。”

裴景旭淡淡勾唇,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在本王眼裏,不如你做的珍貴。”

清越的聲音劃過她的心間,留下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

傅如歌的腦子有些嗡嗡,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裴景旭微笑颔首,又想起一事,頗為認真囑咐道:“下午的狩獵開場未能盡興,明日父皇将會親自上陣,到時會放出許多兇猛獵物以供狩獵,你明日便只呆在膳房,莫要到處走。”

行宮不過在賀京周圍,并無太多廣闊山林,自然也沒多少兇猛狩獵,所獵之物都是由各地搜羅再統一運來行宮。

鄰國大鄖更送來了一頭渾身布滿銀白長毛的虎獸以供射獵,聖上下了旨意,誰能獵得這頭虎獸,便可得一等頭彩賞賜。

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們都在摩拳擦掌等待這頭虎獸現身,今夜更有不少人聚集在射箭場訓練。

傅如歌用餘光打量了裴景旭一眼,不知他是否也想得這個頭彩。

斟酌再三,終是忍不住問出口:“虎獸兇猛,要獵得它,必得受一番辛苦,若是惹怒了它,必還會撲向獵人,說不準還會受傷吧?”

裴景旭淡淡擡眸,一道清淺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臉上,薄唇依舊勾着,卻不言語。

殿中一時無聲,傅如歌被他這般認真注視,不自在地舔了舔唇,撇開目光望向殿中的陳列。

這屏風真不錯,山水畫的妙啊,那邊的白瓷花瓶一看就是古董,肯定值不少錢....

傅如歌圓潤的眼珠轉個不停,臉卻越來越發燙。

裴景旭見她耳垂都泛出了一層櫻粉,薄唇微勾,目光越發深邃逼人。

就在傅如歌受不住那抹熱烈目光,擡起頭,正準備開口時,男人卻沉啞着嗓音開口:“你擔心我。”

簡短的四個字,把她剛鼓起的勇氣給打個稀碎。

望着男人眉梢的淡笑,傅如歌輕咳了嗓子,端端正正迎上他的眼神:“自然擔心,畢竟你我現在是合夥人了,我還指望殿下帶着我發家致富呢。”

大方承認,卻是半真半假。

裴景旭也不戳破她,含笑應道:“放心,必不會叫你有做虧本買賣的機會。”

而後,二人默契岔開話題,就千君客棧的營生進行了一番探讨後,傅如歌方才起身:“夜已深,民女不能久留,就先告退了。”

“嗯。”

裴景旭颔首。

等那抹倩影快走到殿門,他又忽然叫住,刻意壓低聲音:“昭華宮內室淨房的窗外是鯉魚園。”

傅如歌聽罷茫然擡眸:“啊?什麽?”

男人的眼中含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長,卻又并未解釋:“沒什麽,回吧,路上黑,我讓人給你個燈籠。”

傅如歌便不再問,屈膝應道:“多謝殿下。”

不知怎的,回程的路她走得比來時輕快,一花一木也比方才好看,心中愉悅,倒多了幾絲觀賞的興致,步伐放慢,路過一池湖邊時,腳步卻突然一頓。

湖的對面,一身着藕色宮裝女子站在湖邊,風卷起裙擺勾住了樹枝,她垂手扯去,步伐忽然不穩,眼看就要掉入湖中。

那女子不由高聲驚呼,閉着眼睛認命等待墜水時,手臂忽然被有力拽住,傾斜的身子立時回正,穩穩站定腳步。

傅如歌牽着她走遠了兩步,待離湖邊有一番安全距離後才松開手。

傅如歌柔聲問:“你沒事吧?”

蕭以柔搖搖頭,面露感激地望着面前女子:“多謝姑娘。”又見傅如歌衣着不似宮婢,卻也并非親貴宮裝,不由好奇道:“你是何人?”

傅如歌見她衣着頭飾不凡,便屈膝行了個禮:“民女是五香齋的糕點師傅。”

裴元巍被禁足,蕭以柔卻是可以來參加狩獵大賽的。

可因為裴元巍失勢,往日與她交好的親貴家眷也多有躲避。

她早知宮中人心涼薄,一時感慨才在湖邊發呆。

自然,太後在宴席上對民間糕點的稱贊蕭以柔也是知道的。

五香齋。

這三個字蕭以柔這段日子聽過不少次,都是從裴元巍的口中憤恨念出。

除了怨和不甘,蕭以柔還在一次裴元巍喝的酩酊大醉中聽到了他喊着一個女人的名字,話裏話外不是男人的垂涎色語。

裴元巍向來喜愛美人,能得他連喝醉了口中都還挂念着的人肯定不一般,她望着眼前這個女子,即便樹蔭昏暗也遮不住的風姿容貌,蕭以柔便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

暗眸流轉,朱唇輕啓:“傅如歌。”

如此肯定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傅如歌有些微愣:“你認識我?”

蕭以柔露出一抹溫婉的笑意:“自然認識,傅姑娘的糕點連太後娘娘都贊不絕口。”

傅如歌謙遜一笑,低頭往地上一看,臉卻又垮了下來。

方才她着急拉拽蕭以柔,手中一松,那金絲糕便落地了。

糕點已經從昂貴的食盒中傾灑出來,一片狼藉。

蕭以柔的目光也看了過去,滿含歉意道:“灑了傅姑娘的糕點,是我的不是。”

傅如歌微笑搖頭:“是我無福消受而已。”

她雖遺憾沒吃到裴景旭親手贈與自己的糕點,可面前的女子一看便是個身份高貴的人物,可不是她能輕言抱怨的。

“夜已深,民女先告退了。”

蕭以柔微笑颔首,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再看了眼地上的金絲糕,眸色慢慢變得深沉。

這金絲糕不同與其他進貢分發下去的糕點,這是禦賜貢品,唯有幾個皇子才有,傅如歌一個小小民女怎麽會有。

蕭以柔又在湖邊站了一會兒,桂芮才拿着披風走來,見她身邊無人,不由道:“迎夏呢,怎的沒有人陪着王妃?”

“我打發她去取魚食了。”

蕭以柔披上披風,視線再次落在那散落的糕點上,美眸流轉,心思泛濫。

“桂芮,你替我去查個人,事無巨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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