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為病人,如果說龍邵成是乖寶寶類型,那麽唐鄢其就是搞破壞份子的典型,絕對得端茶送水伺候好,免得他一不高興就送你一顆子彈。
這幾天下來,他對面的牆上已滿是窟窿眼。
龍邵成無奈端着托盤下樓,房東太太已經習以為常,問龍邵成,“他又怎麽了?”
“沒事,他只是有點無聊。”龍邵成笑道。
“你脾氣真好吶,怎麽找了個那麽暴躁的男朋友?”房東太太的語氣裏倒并沒有對唐鄢其的脾氣有計較,反正他們給足了租金,足夠她把整棟房子都重新裝修一遍了,只是眼前這個男人過分溫和,不禁讓人擔心他會被他的男朋友給欺負去。
龍邵成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唐鄢其用“我們是一對”這樣的借口用得那麽順口了,雖說這樣的說法用來掩飾身份相當幹脆,一般人聽到都不會繼續問下去,可一旦被問到與此相關的問題時,龍邵成一定無法做到像唐鄢其那樣表情自然地回答,說出口的語氣就顯得有些僵硬,“還好……他從來不針對我。”
在房東太太眼裏龍邵成分明是害羞的表現,答案估計也有所保留,女人從來八卦,尤其是到了她這種年紀,屋裏忽然多出來的兩個高大的東方帥哥早讓她好奇,“你們認識多久了?”
龍邵成覺得再被問下去他一定會招架不住,無奈主犯在屋內養病,他只好如實回答,“我們是十年前認識的。”
“哇!十年那麽久,那個時候你們還只是學生吧?已經在這裏留學了?”房東太太表情有些誇張,卻又顯得很是羨慕,正待再發問的時候,屋裏又傳來一聲槍響,龍邵成趕忙說,“他叫我過去,這個就麻煩你了。”說着他把托盤往房東太太手中一塞,逃也似的上了樓。
房東太太看着他略顯匆忙的背影,不由感嘆一句,“感情真好哦……”
唐鄢其無聊到只能玩槍,除了一不順心就能朝牆上來一發之外還可以當做按鈴使用,聽到龍邵成“蹬蹬蹬”上樓的聲音,不覺轉過臉看着他頗無辜地道,“跑那麽急做什麽?這回我可沒催你。”
所謂“催”嘛,當然是連發三槍。
龍邵成不好說是房東太太纏着他不放,就問,“什麽事?”
“沒事。”唐鄢其氣定神閑地回答。
他在床上一連躺了好幾天,其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傷口,可是醫囑說要他躺一星期不能下床,龍邵成就牢牢地看住他不讓他起來,郁悶的他只能折騰龍邵成玩,可龍邵成在他面前壓根就沒脾氣,這就讓唐鄢其愈發郁悶了。
“坐下。”唐鄢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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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邵成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那一個夜裏到白天龍邵成背着他到底走了多少路唐鄢其已經不是十分清楚了,他一路昏昏沉沉,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天色大亮,再次醒來,人已經躺在此地,當時龍邵成不在身邊,據房東太太說是嚴重脫水,正在隔壁房裏休息,不過第二天龍邵成就出現了,像沒事人一樣,只字不提自己的情況,一開口就叮囑他必須遵照醫生所說的好好在床上休息。
也是看在這份上他才會答應,雖然覺得自己壓根不需要用一周的時間來恢複,不過是被狼牙撕咬出來的傷口而已,這根本是小意思。
“陪我聊天。”病人最大,唐鄢其作為病人更是稱王稱霸,他下令道。
龍邵成擡擡眉,問,“聊什麽?”
唐鄢其嫌坐着轉頭看他累,索性翻個身半躺下來支着下巴問,“剛剛你走得那麽急像逃命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房東追問我們的關系?”
他一猜就中,龍邵成見他嘴角彎起的弧度,和笑容裏幸災樂禍的味道就知道他早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于是也不隐瞞,“嗯,問我們認識多久了。”
“我說,不如我們串串供,免得到時回答的不一致,如何?”唐鄢其的表情怎麽看都嫌玩味,好整以暇地等着看龍邵成的反應。
龍邵成聽到“串供”一詞下意識皺眉,卻又發現這樣的生活如果要繼續,串供似乎是必須的。
“不然,你有什麽更好的提議?”見他半晌不言語,唐鄢其又閑閑地繼續問。
更好的提議也要在前提不那麽暧昧的基礎上才行吧?龍邵成忍不住想,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還能怎麽辦?生米煮成熟飯恐怕就是這種感覺。
可實際上用情侶做借口的确比兄弟和朋友更好,前者他們長相并不相似,甚至南轅北轍,後者,一起居住的朋友引人疑窦,若說是情侶,旁人聽後必然是一副了然的反應,順帶做出“啊,我理解你們”這樣的表情,一切盡在不言中,解決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如果遇到像現在這種稍稍八卦一點女士想要深入了解的,那麽至少有些回答兩人得達成一致才行。
“你剛才說我們認識了多少年?”唐鄢其問。
“十年。”
“唔……嗯,的确是十年,十年這個數字也不錯,讓我想想,其他還有什麽很可能會被問到的話題……”唐鄢其蹙起眉佯裝思索。
“唐鄢其。”龍邵成忽地認真喊出他的名字,阻止他将這個話題越說越怪誕,再這樣把玩笑開下去,龍邵成舉雙手投降。
“嗯?”唐鄢其微一挑眉。
“那個……這件事你決定好時間地點,直接把結果告訴我就好。”這話龍邵成越說越覺得離譜,不由失笑。
唐鄢其勾起嘴角,龍邵成一本正經盯住他問,“你妹妹的事,你是不是已經查過了?”
聽到這個話題,唐鄢其斂去笑容,意興闌珊地躺下,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道,“華強是我的好兄弟,他要殺你,我很難阻止,但這件事并非他主導,而是唐延風。”
唐延風,唐老爺的第二個兒子。
當年唐鄢其并沒有動過任何一位哥哥性命的念頭,因為已不具有威脅性,也因為畢竟都是唐家的人,到今天,他也不想先動殺機,作為他對唐家養育過他的唯一報答。
“是他……”龍邵成一怔。
“他應該知道我出獄的事,也知道我跟你住在一起,支開我讓殺手殺你,得手了在華強面前讨人情,的确是他會想出來的馊主意。”唐鄢其淡淡地道。
“唐延風既然知道,華強沒有理由不知道。”龍邵成垂眸道。
“這件事你不要插手,這是我的事。”唐鄢其道。
龍邵成倏地擡眸注視他,沉聲道,“你以為,你的事我還能撇清嗎?”
唐鄢其依舊沒有看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維護這個人到這個地步,華強自然不會不知道龍邵成就在他身邊的事,但他不動,只是冷眼看着別人動,最主要的應該是還不想與自己叫板,在這件事上,他與華強都在拖延,一旦接近底線,那麽兩者必然無法共存。
華強和龍邵成……
唐鄢其閉上眼睛,他本不希望出獄後還要與過去的人有所糾纏,但顯然過去已經存在,他也無意銷抹,他亦并非聖人,更何況他向來最能分辨自己想要什麽,和不想要什麽。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見到龍邵成的情形,幾乎已經忘記當時自己具體在做什麽,但印象最深的是龍邵成的眼神。
那是在一個酒吧,他的地盤,他常常去,酒吧裏幫會的人很多,不知因何鬧事,他只是随意一指,就有人把龍邵成帶了上來。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見到了一個眼神相當透徹的年輕人,他的眼裏沒有畏懼,定定直視自己,相當冷靜,也有魄力,甚至充滿挑釁。
他不問怎麽回事,只問該誰來承擔責任,龍邵成當即将整件事扛下來。
他是做黑市軍火生意的,與真正的黑社會還是有所區別,只是稍稍沾了點唐家的風氣,但既然擔下責任,就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很快龍邵成就被他扔到最偏遠危險的非洲東部地區執行任務,而當他知道那天的事完全是旁人的過錯只是把新人推上來做代罪羔羊時,龍邵成已身陷那個死亡之地将近半年之久了。
“龍邵成,無論怎樣,你的命都是我的,聽明白了嗎?”最終,唐鄢其只是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依舊有當年唐鄢其的風範,表情卻松動了許多。
龍邵成無言點頭,他欠下的雖多,可最想還的還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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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位于悉尼西南方向,因為小,連個名字都沒有,自願收留他們的好心房東是一對退休夫妻,兩人沒有孩子,丈夫是個醫生,每天出外就診,很晚才回來,一般只有妻子一個人留在家中。
不過這天上午房東太太上樓來告訴唐鄢其和龍邵成,她要去鎮外辦事,為他們留了中飯,如果晚飯不回來,那麽就請他們自己做,冰箱裏有食材。
兩人皆無意見,這是一周的第四天,唐鄢其居然已經想辦法弄來了電腦,無論多偏僻的地方,只要有路,總有物流能到。
那四個人顯然沒有追上來,龍邵成隐約知道一定是唐鄢其已設法将他們解決,但沒有細問,雖然他相信唐鄢其說到做到,但有些手段未必正當,于是他寧願選擇裝傻。
四點一過,龍邵成就決定動手做晚餐。
無論房東太太回不回來,畢竟之前每一餐都是她做的,龍邵成一直覺得太過麻煩人家,但實際上他不太會做菜,反而是唐鄢其比較拿手,想了想,他把食材列一列,幹脆上樓請教唐鄢其。
唐鄢其拿着清單一邊看一邊說,“袋鼠肉,唔,可以烤來吃,加一點鹽、胡椒、檸檬和辣椒就行。”
烤肉當然沒問題,龍邵成在一旁胸有成竹地點頭。
“牡蛎的話……”唐鄢其想了想說,“就生吃吧,佐點兒檸檬汁和醬料也算作一道菜……下一個三文魚,生吃,新鮮章魚,生吃,新鮮烏賊,生吃……”
龍邵成越聽越汗顏,趕緊阻止唐鄢其道,“等等,上面都是海鮮,你還是先看下面那些吧,有蘑菇、豌豆、蘆筍、玉米、牛肉、鱷魚肉……”
聽到“鱷魚肉”唐鄢其眼睛一亮,頓時掀開被子下床道,“還是我來做吧,你做我助手。”
龍邵成想阻止他已經來不及,不過每天為他換藥的龍邵成最清楚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不讓他下床活動估計真的要悶壞了。
再加上做菜這件事,龍邵成還真沒有把握。
有唐鄢其操刀,晚餐很快就一道一道上了桌,有烤袋鼠肉,這是由龍邵成切的片,唐鄢其将火候調好,烤得鮮嫩适中,再淋上佐料,香氣四溢;有牡蛎,因為生吃的海鮮太多了最終還是決定蒸着吃,雖說只是清蒸,但在唐鄢其的料理下牡蛎的鮮味全都蒸了出來,一口咬下去可口之極;有各種生味海鮮,這些是由唐鄢其親自切的片,據說他曾跟一位頂級日本料理廚師長學過刀藝,雖然龍邵成始終不明白刀線筆直和刀線歪歪扭扭在味道上有何差別;鱷魚肉唐鄢其做成了兩道菜,一道炖湯,一道紅燒,那個炖鍋直接端到龍邵成面前,就聽唐鄢其說,“這個能改善你咳嗽的毛病,特地給你煮的,喝光它。”
龍邵成微微一怔,欣然點頭。
有好菜不能沒有酒,唐鄢其愛酒,找來一瓶當地出産的葡萄酒,與龍邵成對飲。
鱷魚肉的口感相當好,肉質不僅細膩也很有嚼勁,炖出來的湯味道更是極品,龍邵成對吃的從沒有唐鄢其那麽講究,雖然一直清楚唐鄢其做菜的手藝好,可他極少親自下廚,除非來了興致,就像今天,所以就算龍邵成與唐鄢其同住幾個月之久,真正嘗到他做的菜也才是頭一次。
唐鄢其問都不必問,他自己做的菜有多好吃他最清楚,對于龍邵成這種只要求吃飽就行的男人,反正怎麽做都能滿足他的胃。
一頓飯吃了将近兩個多小時,房東太太仍然沒有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