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白沐非進入內室時，柳青和男子已經分別坐在了隔着一張圓桌的兩張椅上。
柳青面上綻放出一抹略顯腼腆的笑容，道：“我雖然在這一方面天賦還算不錯，但是确實是新人，如果我有哪裏做得不好，請原諒。”
與面對沈煙時的陰鸷狠厲不同，男子面對柳青時，面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很顯然，男子并不擅長微笑，卻仍舊願意給予柳青微笑，一方面是因為柳青良好的治愈天賦，另一方面就只能說是柳青令人憐惜的氣質了，任何人在面對他時總會下意識善待他，就好像，如果不這樣對他做，他就會被吓到。
在過去，白沐非在面對柳青時，并沒有他是易碎瓷器的感覺，但是在經過鬥獸場事件後，柳青在他看來比瓷器還要來得脆弱。
男子道：“我很榮幸，我是你的第一次！”
白沐非：“……”
柳青眨眨眼，天真如他，并沒有發現男子這句話有哪裏不對，他道：“請将手放到桌上。”
男子按照柳青的要求，将手以手心朝上的方式，放置到了桌上
柳青看了看男子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臉頰有些紅，他道：“可以手背朝上嗎？”
男子動作頓了下，見柳青一臉羞紅的模樣，心道一聲小姑娘就是麻煩，不過他還是按照柳青的要求做了。
柳青一只手背放到了男子的手背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兩人的手背相連，柳青的精神力順着二人相連的手背，鑽入了男子的精神域中。
這是柳青第一次踏入他人的精神域世界。
在此之前，別人的精神域是怎樣的，柳青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自己的精神域是怎樣的，如果說他自己的精神域是牢固的一方小世界，那麽，男子的精神域便是逐漸走向衰敗的殘破世界。
在柳青看來，這是一個非常小的世界，明明這個世界并不大，卻處處危機四伏。
作為治愈師，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安撫這處處處于糟糕狀态的小世界。
在柳青的指引下，肉眼看不到的白色光點以緩慢的速度朝着柳青凝聚，之後又在柳青的指引下，順着二人相貼的手背，轉入到男子的身體中。
沈煙站起身，邁開步子，看向柳青和男子。
別人看不到那些白色光點，沈煙卻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白色光點，在沈煙看來，柳青凝聚這些白色光點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當然，這個慢是相較于他，實際上，與其他治愈師比，柳青的速度并不慢。
沈煙在心中算了一筆賬，按照柳青這種治愈速度，柳青今天不眠不休至明天拍賣行開始前，能為多少戰鬥師治愈他們的精神域？
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沈煙從來沒有用治愈師的身份賺過銀子，沒有涉足，便不知治愈師為戰鬥師治愈精神域能賺多少錢。
今天聽情兒說起确切的價格，沈煙是震驚的。
一些低級治愈師賺到的銀子乍聽有些少，但是在他們那個等級中卻不算少了，而高等級的治愈師所能賺到的銀子，更是出乎沈煙所預料的多。
在沈煙和白沐非的注視中，柳青緩慢為男子治愈他的精神域。
大約用了三刻鐘，柳青停止治愈，他額頭上冒出冷汗，沈煙走上前，用衣袖為柳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柳青對沈煙笑一笑，看向男子，道：“你感覺如何？”
男子雙瞳雪亮，他忽然伸出手，想要握住柳青的雙手，柳青還沒什麽反應，沈煙在男子的手上拍了一下，男子動作頓了頓，将自己不合規矩的雙手收回去，目光仍舊炙熱地看着柳青：“姑娘，你感覺到了嗎？我們的契合度很高！”
柳青：“……”
男子又道：“至今以來，我遇到過許多治愈師，但是他們與我的契合度都不如和你，我們合該是天生一對！”
柳青：“……”
面對男子的熱情，柳青一時之間感到手足無措。
沈煙微笑道：“公子，我理解您的想法，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你看看我身邊這位，”他指了指白沐非。
男子順着沈煙手指的方向看向白沐非，瞳孔收縮了一下，想來是想到了白沐非強大的實力，他繼續道：“他和我妹妹的契合度超過了九成。”
男子：“……”
沈煙道：“今天的治愈已經結束了，請公子不要耽誤其他人的時間，請出去結算吧。”
男子皺眉，他還想對柳青說些什麽，然而白沐非并不給他這個機會，見男子不肯走，白沐非直接将男子丢了出去。
柳青看向沈煙，他道：“我是第一次治愈他人精神域，我感覺，比想象中的有些難，我的速度……”他抿抿唇，一臉苦惱，“是不是有些慢？”
确實有些慢。沈煙雖然這麽想，不過他并不願意打擊柳青，他道：“比起絕大多數治愈師是快的。”
柳青雙瞳一亮：“真的嗎？”
沈煙道：“而且，這是你第一次，你的速度會越來越快的。”
柳青：“嗯！”
沈煙輕撫了撫柳青的發，他道：“你要記住，無論如何，不得讓他人碰觸到你的記憶，這是最重要的。”
柳青點頭道：“我知道的。”
在第一位男子出去後，沈煙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白沐非雙手環胸，坐在沈煙身旁。
沈煙念出第二位戰鬥師的名字。
第二位尋求柳青治愈的戰鬥師同樣是一位四級戰鬥師，就和之前一樣，男子不甘不願地取出了二百兩銀子，伸出手，讓沈煙為之進行治療。
沈煙眉頭微皺，他感覺男子有些可憐，比起前一位戰鬥師，男子精神域受創程度更嚴重，他并不認為柳青能夠很好地為之治愈，沈煙與男子目光相對，試着查看男子的過去與未來。
現在，是男子生命中的一個分支點。
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男子每隔一段時間，他的精神域便會暴動一次，在極致的痛處下，他會不斷地破壞，最開始破壞的僅僅是家具等，到了後來，他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妻兒。
男子家庭原本還算不錯，但是為了治愈每一次的精神域的暴動，家底已經被耗光了。
男子很痛苦，他感覺自己活不久了。
或者說，從很早以前開始，男子便知自己活不太久了，這是他進入地下城的原因。
男子是地下城武鬥場的戰鬥師，他的目标很明确，賺錢，在自己的生命達到盡頭前，給父母妻兒留下足夠的銀子。
男子沒說的是，按照地下城戰鬥師戰鬥力等級劃分，他應該是五級戰鬥師，不過因為精神域暴動，對身體造成了太多的傷，所以實力跌落四級，持續下去，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的實力會變得越來越弱……
正常情況是這樣的，非正常情況則非常諷刺，明明有理智時，他的實力變得越來越弱，但是當他精神域暴動時，所造成的破壞力卻比他巅峰時期所能展現出的實力更為可怕。
在沈煙所看到的關于男子的未來，其中絕大多數線的未來是非常可悲的。
其中一條線，男子在地下城賺了許多銀子，他将這一筆銀子帶回了家。
男子的父母妻兒，終于能夠久違地過起不愁吃喝的好日子了，這種日子大概過了三個月，三個月後，男子成了廢人，他沒了行動能力，只能躺在床上。
他的妻子留着眼淚對他說，其實這樣也很好，這樣，他就不用時時刻刻擔心會傷害到她了。
她什麽都不求，只求他們此生能夠一直在一起。
男子雙唇微微開啓，到口的話咽在了喉中吐不出來，他現在看起來确實沒有任何傷害力，然而，當他的精神域再次爆動時，會比過往哪次都要來得可怕。
果不其然，兩個月後的一個深夜，男子在睡夢中精神域爆發，等他清醒時，他精神域爆發後的場景一幕幕劃入腦海。
不離不棄，寧可被他所傷卻仍舊緊緊抱着他的妻子。
明知危險，卻因擔憂不肯離開的父母，被下人帶走，卻又悄悄回來的孩子……那一夜，都死在了他的精神域爆發中。
他一直知道的，他一直知道自己很危險，他知道，為了家人好，他最好遠離他的家人，只是他舍不得，他貪戀至親的溫暖與愛。
然後，他親手毀了他珍愛的一切。
這一天，男子點燃了一把火，在熊熊火焰中結束了一切。
他希望，在火焰的灼燒下，他和家人的骨灰能夠融在一起，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男子并不算是一個好人，不過他也沒有做過什麽惡事。
如果是其他時間，沈煙不會有任何猶豫，會直接治愈男子的精神域，但是，絕不能是現在。
白沐非見沈煙的手一直放在男子的手腕處，而他一副失神的模樣，不由拍了拍沈煙，提醒沈煙現在并不是失神的時候。
沈煙回過神，眉頭微皺，他咳了一聲，讓男子進入內室。
男子走入內室，沒過多久，柳青便對男子道：“抱歉，公子，我們的契合度很差，所以我無法為您治愈。”他內心充滿了歉疚，因為心虛，他說這句話時甚至無法正眼看男子的面容。
男子一臉失望地朝外走去，其實他感覺他和柳青還算契合，但是柳青不願意治愈他，事實上絕大多數治愈師都是這樣的，不是不能，而是太難。
當男子的手要碰觸門時，沈煙忽然叫住了男子。
男子步子頓住，回頭，目光疑惑地看向沈煙。
沈煙雙唇微微開啓，沉默片刻，他忽然說道：“我們這裏缺戰鬥師，你有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