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鳳闕九重殇之長公主》

他長身玉立在床榻邊,看到被子攤開了,枕上空空。

“小若……”申屠容斂眉輕喚着,甚至看了看床下有沒有蒼若。

他在這裏明明感受到了蒼若濃郁的神識殘留,疑惑不解低喃,“人去哪兒了?”

修長如玉節的手指捏住了被角,往旁邊輕柔地一扯,一個鼓鼓囊囊的杏粉色蛹狀物進了他的眼。

申屠容瞳孔驟縮,眼裏有什麽猝然碎開,一痕痕漣漪迅速翻滾為波濤洶湧,他失态低喃。

“小若!你怎麽……怎麽會……?”

滴答!

以為早就失去了流淚功能的男人,淚珠止也止不住地簌簌落下,英挺高大的身軀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小若,你在,一切都好,你不在了,一切都不好了,你一個人在下面寂寞害怕嗎?我來陪你好不好……”

申屠容抱着“屍袋”,絮絮叨叨不休。

四更,蒼若不得不起夜……都怪晚飯時她多喝了兩盅綠豆銀耳羹。

拉開睡袋,她卻爬不出來,睡意朦胧間看見申屠容披頭散發,眼腫如桃。

“啊……”

蒼若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剎那間響徹凰翠宮。

幾個輪崗的兵卒慌不疊地破門而入,看見申屠容抱着“襁褓”中的蒼若。

非禮勿視!

幾人飛快相視一眼,迅速退出去關好門。

并且,對聞聲趕來的其他兵卒如此這般解釋一番,總之就是驸馬和公主深夜談心呢,嘛事兒沒有。

室內,在蒼若震耳欲聾的尖叫後,申屠容的眼神瞬間恢複清明,脫離了夜游症的恍惚狀态。

蒼若沒有捕捉到他眼底游過的那抹歡喜,只看見他眼睛腫如桃,難以置信,“你毛病可真多,除了夜游症,還有夜哭症?”

申屠容的夜游症就夠瘆人的了,再加上一個夜哭症,如果她有個這樣的丈夫,定然夜夜失眠到天亮,早晚得猝死。

她已經芳齡早禿,不想再因為同一個男人而芳齡早逝,在人生中,生命最重要,再帥的男人也次之,一身毛病的男人更次之。

“你眼花了!”申屠容松開手,面不改色地嘴硬如斯,追問,“你怎麽睡在屍袋裏?”

害得他以為她死了,哭得像個二愣子。

“你才睡屍袋,你全家都睡屍袋……”驀地想起申屠容的父母和弟弟都被她害得不是進了屍袋,而是進了棺材,蒼若剎住,從睡袋裏鑽了出來。

“申屠容,我害得你國破家亡,你是不是受刺激過度神志不清了?”

才錯把這麽好看的睡袋認成了屍袋,以為屍袋裏裝了他的父母和弟弟,一定是這樣的。

申屠容眉眼驟冷,他最多看着有點傻而已,她卻說他神志不清了,如果真是神志不清,一百個她也不夠他弄死。

“大半夜鬼叫,你才是神志不清的那個!”男人好看的唇角扯起一抹冷凝的弧度,語氣如三月春風吹破琉璃瓦那般冷淩。

被申屠容嫌惡的眼神激怒了,蒼若沒好氣地陳述了一下事實。

“申屠容你個土鼈!這個是睡袋,活人出門在外的首選裝備,你犯了夜游症,還抱着睡袋哭腫了眼,申屠愛妃,要不要我寵幸你一下以示安慰?”

申屠容:……

犯蠢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趁熱乎着幫你回憶鞏固!

至此,蒼若早已忘記起夜的初心,尿意全無,殺意滿滿。

在蒼若拿出來長劍的瞬間,申屠容轉身逃走,落寞的背影難掩倉皇。

一連三天,蒼若再沒看見申屠容,派兵卒去打聽,申屠容并沒有忙碌父母和弟弟的喪事,在太子府整日閉門不出。

這天,湛王申屠烈親自帶人送過來臣服條約,還有一些禮物以示誠意。

黃金十噸,良馬萬匹,绫羅綢緞瓷器等等若幹,還有五個質子,申屠容和湛王的四個兒子。

另外還有一份神秘的盲盒大禮,等到蒼若回到艮胤國的京城就會收到。

蒼若但覺湛王的誠意好沉重,不要那個申屠容可以嗎?

她能力有限,搞不定那人。

當晚,蒼若正要睡覺,耀耀狗腿又歡快的聲音在她的識海響起。

“宿主棒棒噠,是耀耀所帶過的最優秀的宿主,成功讓巽震國換了國君,并且簽了臣服條約,圓滿完成了兩個隐性任務,三十萬積分已入賬。”

“耀耀,你不是號稱無所不能嗎?那把申屠容弄出這個世界得多少積分?”

蒼若頭疼地揉着眉心,傳語。

“宿主,你和申屠容還有很長的路呢,耀耀可不是棒打鴛鴦的壞人,晚安!”耀耀麻溜下線。

翌日,湛王申屠烈專門舉行了餞別宴,謹慎起見,蒼若并沒有赴宴,随便吃了一頓後召集人馬啓程上路。

申屠烈帶領文武大臣送出京城,蒼若依舊是一身藕色勁裝,騎馬走在最前面,冷豔飒飒令人不敢直視。

倒不是蒼若特別急于回到艮胤國,她只不過是不太想看見申屠容。

其他質子都是身着黑衣,神情無比頹廢,唯獨申屠容恬淡自若毫無壓力的既視感。

一襲白衣纖塵不染,那顆光腦袋冒出來一層發茬,一片烏青卻依舊帥氣爆棚。

重點是這人一直試圖往她身旁蹭,毫無做質子的基本修養。

現在,他和她身份有別,她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敢奢望愛情美滿。

當晚安營紮寨後,蒼若看着夕陽西下飛鳥歸巢,她站在溪水邊詩興大發,特別想吟詩一首。

“小若,我有話對你說!”申屠容白衣翩然,神色溫煦,周遭的美景剎那淪為蒼白的背景。

蒼若不由自主恍了神,想起了兩人的青春過往,“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申屠容沒想到蒼若如此和氣,唇角微揚,“你問。”

“你尿尿後會給小容掐個清潔術嗎?”蒼若問完還狠狠瞅了眼某處。

申屠容:……

就,沒想到小姑娘會問這個。

“無聊至極!”男人剎那俊顏密綴冰霜,薄唇間擠出來四個字,頭也不回離開。

蒼若望着他的背影,嫌她無聊,那他耳尖怎麽紅了?

這下應該不會再糾纏她了吧!

半個月後,隊伍抵達蒼雲寨,蒼若小住一天,将事情的經過簡單地和家人說了一遍。

薛氏聽得膽戰心驚臉色陰晴不定,蘇彬父子聽得津津有味,眼裏都是贊賞之色。

最後,薛氏忍不住追問蒼若,“若若,那你和雲公子還在鬧別扭嗎?”

薛氏直覺申屠容用化名雲歸,并沒有壞心眼,那孩子就是喜歡蒼若而已。

“娘,求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蒼若心裏苦哈哈,那壺何止是不開,是凍了一塊千年寒冰。

大夏天在她心頭上的冰壺,挪不開拿不掉,沁心刺骨涼。

蘇彬看見了不遠處一棵花樹下站立的申屠容,他找了個借口和薛氏離開小亭。

蘇錦當然也看見了申屠容,“若若,雲歸也好,申屠容也好,名字不過是個代稱而已,重點在于他是個活生生的男人站在你面前,你怎麽能視而不見?”

蒼若裝聾作啞。

“若若,你們好久沒有說話了吧,你們應該好好談談,就算無緣做夫妻也可以做朋友……反正總比做敵人強。”

說到最後,蘇錦壓低了嗓音,畢竟申屠容可不是池中之物,飛天化龍只在他的一念間。

“哥,你是不知道那天他有多可怕,我長一百個腦袋都不夠他削,我差點就千裏送人頭,來,掰腕子吧,你贏了我就聽你的。”

說着,蒼若抓住了蘇錦的手,他們兄妹倆掰腕子好多年,她很少贏。

還未抓緊蘇錦的手,蒼若但覺風壓驟然襲至,手腕被死死扣住……申屠容一張俊臉陰沉得似暴風驟雨一觸即發。

“吓死我了,你怎麽像鬼似的?”蒼若盯着申屠容大吼,拼命掙脫手也掙不脫。

申屠容的兩片精致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冷冷鎖着蘇錦,後者笑了笑,“你們好久沒有說話了,你們聊,我還要去巡山。”

“哥,我和你一起巡山……”蒼若說着就要起身,卻被申屠容的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肩頭。

男人盡量放緩聲音,但語氣還是冷冽沁骨,“小若,你已經十五歲了,不是小孩子了,男女之嫌該注意了。”

蒼若嗤笑了一聲回怼,“你誰啊要你管?我和我哥掰腕子巡山好多年了,你算哪根蔥?”

“小若,別耍脾氣了,你現在已經成年了,應該對自己的言行負責。”申屠容醋意十足而不自知,以為自己很理智。

看着蘇錦頭也不回地離開,蒼若心知哥哥不想摻和他們的感情糾葛,她只能自救。

她驀地轉臉望着霧氣綽約的山崖,淚水潸然,“我殺了你家人,你恨我很正常,但拜托你給我個痛快,別使鈍刀子!”

申屠容怎麽也沒料到,前一秒還和他嗆口的剛烈小姑娘,下一秒哭得淚水淋漓。

他頓時慌了,馬上拿出來一塊雪白的帕子給她擦眼淚,“小若,你想多了,我一點也不恨你,我哪兒使了鈍刀子?你不說出來,我真不知道。”

蒼若本想收住眼淚,可她一聽申屠容這般說,眼淚不受控制流得更兇了,緩緩擡手撩起箭袖。

被申屠容捉過的手腕,赫然出現了一圈猙獰的淤青,指痕清晰!

申屠容神色微怔,他幹的?

蒼若:……好氣哦,這人裝無辜第一名!

她冷笑了聲,一把扯開勁裝立領,露出了肩頭……原本如雪如玉的肩頭一片淤青,指痕清晰。

蒼若:……她再不哭,肩胛骨和腕骨就會碎個稀巴爛,芳齡早餐的就是她沒跑了。

“今天出門沒看黃歷,被鬼抓了兩把……”不等蒼若發完牢騷,申屠容已經拿出來一把雪色油紙傘,穩穩地懸浮着,罩住了她。

男人四下看了看,确定十丈之內沒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飛速拿出來一個玉瓶,拔去木塞,倒出來藕色的藥水,極致輕柔地塗抹了她的肩頭和手腕,然後細致地揉搓着。

藥水散發着百花蜜般的香甜,漫入蒼若的鼻端,她煩躁的情緒沉靜下來。

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襲來,蒼若了然這是申屠容的體息味兒,還是如此好聞,如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強行鎖住的那段記憶。

那段時光裏天那麽藍,風那麽軟,一切都是美好缱绻的模樣。

藥水的效果很不錯,很快,蒼若的肩頭和手腕恢複了原來的膚色。

申屠容垂着眸,飛速整理好蒼若的衣領,極致柔聲,“小若,剛才我有點生氣,沒剎住手勁兒,不是故意的,以後我會注意收斂自己的壞情緒。”

如果可以選擇性失憶,那麽蒼若就會選擇把申屠容執劍殺她的那一段忘記,可惜連耀耀都沒有這個兌換功能。

“歸兄,就此你我好聚好散再無瓜葛,多年後想起來,你我曾經是朋友一場,這是最好的結局。”

申屠容眸光緊緊鎖着蒼若,抿唇不語,忽然毫無預兆墜入山崖……

作者有話要說:

蒼若擺攤兒:免費領養小橘貓咧,附贈一壺冰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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