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沒想到秦語辭竟然真的吃了自己拿給她的食物,不光如此,甚至還做出了不錯的評價。
林墨然見狀雖說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開心,想起這人說起自己食欲不佳,連忙趁熱打鐵,想叫她再嘗嘗別的。
“這道也極為爽口,那道也非常獨特……”她道,連忙起身拿起一旁的筷子,夾點這個,銜些那個,悉數放進面前的碟中。
末了甚至還如照顧孩童一般,小心翼翼的将碟中的食物擺了個造型。
“這是何物?”秦語辭問,似是很感興趣的模樣。
“回公主的話。”林墨然開開心心的為她講解,“奴婢擺的是只小兔子。”
“小時候奴婢也不喜歡吃飯。”她說,下意識的給秦語辭分享自己兒時的趣事,煙火明月,美味佳肴,總會喚起人心底的柔軟,“那會兒母親就會如這樣一般,擺些小玩意兒哄我開心。”
“被她這麽一弄,就算食欲不佳,也會變得食欲甚佳了。”
不是扯謊,她說的确有此事。
和原主相同的是,林墨然也有個非常慈愛的母親,只可惜她如原主的母親一樣,也在很早之前便因病離開了人世,雖說随着時間的流逝以往的傷痛正在逐漸淡去,但卻永遠不會徹底愈合。
每每想起,還總是叫人既感慨又難過。
林墨然不知不覺想起了以前的事,也下意識的同秦語辭訴說了不少,本是為了規勸,可說着說着,卻又突然意識到了不妥。
畢竟……她現在只是個小小的宮女,和秦語辭之間簡直有着天差地別。
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拿自己舉例,這人一定會生氣的吧。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林墨然頓時就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動作也不慎一抖。
要知道,手抖确實壞事,一如之前灑了滿地的蓮子,也如今日碟中奇形怪狀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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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好好的一只兔子,因她這麽一下頓時就破了相,才擺好的一只耳朵瞬間零落分散到了一旁,直接和腦袋分崩離析,放眼望去盤中只剩下了一大一小兩個球。
那真是要多醜有多醜。
“……”
林墨然吓得差點哭了,悄悄瞥了眼秦語辭皺起的眉頭,突然後悔自己剛才怎麽沒能多吃一些,這頓美味佳肴恐怕即将會是她這輩子最後的一頓。
吓的系統都跟着驚呼了一聲,瞧見那倆球,連忙在腦海中給林墨然想對策,看看究竟還能解釋成什麽。
但所幸,秦語辭并未動怒,瞧見碟中奇奇怪怪的造型,反而還挑眉輕哼了一聲。
擡眼看向一旁的林墨然,故意嚴肅問她:“這又當如何解釋?”
“這……”林墨然一咬牙,剛要告訴她這是個摔倒的雪人,只是還沒等說話,卻見秦語辭突然拿起了筷子,将那出走的耳朵撥弄回來,調整成喙的形狀,再次銜接在了小圓球上。
“是只鹑鳥。”半晌,她看了林墨然一眼,唇角若有若無的向上勾了勾。
也就是鹌鹑。
要說還真有點像。
“公主巧手無人能敵,奴婢佩服!”林墨然見狀趕緊開口贊揚,雖說慶幸秦語辭沒有追究,但卻總覺得她還有什麽其他意思。
尤其看她拿起筷子開始吃的時候。
哎呦。
林墨然下意識的脖子一疼,總感覺秦語辭是在用行動告訴她,再惹我不開心總有一天你會和盤子裏的鹌鹑一個下場。
可是要把人吓死了。
或許林墨然所說的方法确實有助于增長食欲,今夜秦語辭當真比平時吃的要多些。
她這人喜靜,身邊不喜留太多人伺候,有一個便足夠,就像今日,只林墨然在。
因此伺候秦語辭就寝的工作自然也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還好她一早便已經向夕雪核對過了整個流程。
林墨然松了口氣,生怕剛才那樣的事再次發生,頓時提起一萬個精神,伺候着秦語辭洗漱,小心翼翼的幫她梳頭,飛快的為她備好了洗澡水。
處理完這些後,又趁着秦語辭沐浴的空當做完了其他瑣碎的工作。
本還在心裏和系統閑聊,吐糟自己這會兒困得厲害,希望秦語辭能快點出來,自己好能早點回去休息。
可真當人出來時,她卻又呆愣在原地,一時間想不起自己究竟要幹嘛了。
眼前的秦語辭很美,平日裏束成發髻的烏發此時已經全部披散下來,幾縷盤旋在頸邊,幾縷勾勒在腰間,合着那張白潔無暇的臉龐看去,當真是極為好看的。
如今她身上只穿了件寝衣,沒了平日雍容華貴的服飾襯托,少了些豔麗,卻又多了無數美好與幹淨,好似清晨柳葉上懸挂着的朝露,清澈,且耀眼。
如水柔媚,清雅似蘭。
林墨然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秦語辭,頓時好似中了蠱,心裏明知道不能多看,卻又忍不住的想要再看幾眼。
直至秦語辭緩緩向她走近。
林墨然竟然真的從她身上聞到了一股蘭花的香氣,其實早已她也曾聞到過,但那時她只當是秦語辭熏的香,再加上離得太遠味道并不清晰,她也就未曾在意。
直到現在才突然反應過來。
這好像是秦語辭信引的味道!
許是才沐浴過,身體正處在閑适放松的狀态,沒有刻意抑制,所以秦語辭信引的味道便比平時更要濃些,像夕雪和朝雲那種尋常的中庸并不會覺得有什麽,但在面對坤洚時則不然。
林墨然突然就覺得身上似是有些燥熱。
按照這個世界的設定,坤洚多在十五六歲開始覺醒,于十八歲左右出現潮期,在這之前雖說不會出現難以控制的狀況,卻并不意味着她不會被乾元的信引所吸引。
就比如現在。
林墨然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對勁了。
好在秦語辭及時發現了這個問題,随即抑制了信引的發散,瞬息間,似蠱般的味道悉數散去,好似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除了眼前這人猶如映了彩霞般泛紅的臉龐。
秦語辭擡眸看向她,耳根莫名也跟着紅了紅,當時只想着怎麽保下林墨然,怎麽将人調到自己身邊,竟未曾考慮過眼下這樣的狀況。
咳。
秦語辭默默背過了手,不肯承認自己考慮欠佳,輕咳一聲回到床邊坐下,随手扯下兩邊的幔帳,人看不着了,聲音卻緩緩的飄散出來:“墨然,把燭火都熄滅。”
“喏。”林墨然回過神來,連忙轉身吹滅了所有的燈,想起夕雪說過的話,知道她這是要就寝了,自己應當趕快退出去才行。
只是還沒等擡腳,便又聽裏面的秦語辭再次開了口,而這次卻并不再是吩咐。
而是在問她:“方才用膳時你曾提到過你的母親。”
“可是想家了?”
嗯?
林墨然沒想到她會和自己聊這些,跟随本心本能的想要點頭,卻又怕這人不滿自己的答案,覺得她總是想東想西心不在焉,猶豫片刻,總算輕聲給出了回答。
“回公主的話,奴婢不想家,只是……思念母親了。”
“母親在數年前便已因病離世,去的太早,就連念想都未曾留下分毫,因此奴婢實在心痛不已,每每想起也會忍不住的悲痛和惋惜。”
“但人畢竟已經離去,除了追思也無力再做些什麽,唯有以努力和上進來犒慰她的在天之靈。”
“所以墨然定會用心,既然公主願意賞識我,提拔我,那麽相應的,墨然也一定會竭盡全力為公主分憂解惑,必要時哪怕舍棄性命也務必護公主周全!”
這話說的,又像是才吃過了蜜餞似的。
秦語辭沒想到一個問題能引她一下說了這麽多,遲疑片刻,突然輕聲一笑:“本宮堂堂長公主,還輪不到你一個侍女來保護。”
“既如此,你便認真仔細着你這條命吧,不管是為了什麽。”
“好好過完這一生。”
語氣竟帶着好似春風般的笑意與溫柔,哪怕隔着幔帳,隔着夜色,卻依舊直達心底的溫柔。
自從穿到這裏已然一周,雖短短數日,卻依舊能叫人看清許多東西,也能嘗遍各種滋味,蔑視也好,嘲諷也罷,仔細品來全然皆是苦澀的。
只有今日。
林墨然愣住了,垂眸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覺得心底似是生出了幾分甘甜,未等反應過來笑意便直達眼底眉間。
還是第一次真誠的想要謝過眼前的人,如此想着,也便如此做了,身形映在月色中,笨拙又認真的朝秦語辭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個躬。
“公主教訓的是。”
“墨然,銘記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