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打将林墨然調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刻起,秦語辭便深知這小侍女機靈的很,表面上看着畢恭畢敬,實則小心思特別多。
因此有關林墨然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并不是全然相信。
就比如林墨然當日口口聲聲表明的:“奴婢并不識字呢!”
“呵。”秦語辭不動聲色的挑下唇角,根本不信。
但主動開口逼問向來不是她的風格,秦語辭身上沉重的公主包袱才不允許她這般做,于是她便采用了另一種方法——試探。
一張紙條換得一個明确的答案,當真不虧。
秦若瑾從幼年時期便不喜讀書,如今每日被功課煩擾,更是頭大,見到書好似見了仇人,恨不得撇的遠遠的,輕易不願打開。
因此将紙條放入送給秦若瑾的書中,看起來有些危險,實則卻相當安全。
不過以防萬一,秦語辭還是刻意模糊了信息,并沒用自己慣用的自稱,而是改成了最普通不過的“我”,至于“你”,指的便就是林墨然。
如此,即使被秦若瑾發現了,她也不曉緣由,不解其意。
以上種種,都是基于紙條沒被林墨然看到所做的思量,可若她真的看到了呢。
秦語辭穩坐寝宮,一邊欣賞窗外的風景一邊輕輕搖動手中的金扇,着實好不自在,消息先林墨然一步回到了長樂宮,直至此刻,秦語辭早已知曉了她的反應。
且等着聽她将要作何狡……啊不,解釋呢。
“……”
而另一邊。
林墨然吓得冷汗都出來了,壓根沒想到秦語辭會玩這手,恨不得穿越回幾分鐘前抽死曾經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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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間沒有後悔藥,她的願望終歸不可能達成,如今尚且能做的只有在心底反複的念阿彌陀佛。
“我也想幫你。”感受到了林墨然的緊張,系統也難受的夠嗆,“可上面嫌我資歷低,一點權限也不給,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多幫你念幾句阿彌陀佛。”
一人一系統,簡直要可憐死了。
半晌,林墨然輕聲道了句:“算了,認命吧。”
秦語辭既然選擇了試探她,定也派了人暗中觀察她的反應,她再想狡辯根本不可能,與其如此不如痛快認了。
這般想着,林墨然長嘆口氣,将紙條折起收好,緊接着快步跑去給秦若瑾送了書,折回長樂宮的途中腳步着實沉重無比。
就這麽緩緩踱回了長樂宮內,在見到秦語辭的那一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秦語辭擡眼看向她,勾唇笑了:“墨然這是做什麽?”
“奴婢是來認錯領罰的!”林墨然趕緊道。
“本宮因何罰你?”秦語辭問,絲毫不挑明,等她親口說。
“因為奴婢有事欺瞞了長公主!”林墨然随之道,語氣裏滿是內疚和真誠,抖得像只落了水的鹌鹑,“奴婢一時手癢,不小心翻看了公主的書,甚至還看到了裏面的字條。”
“并且,奴婢其實是識得幾字的……因此碰巧瞥到了寫在紙條裏面的內容。”
交代的還挺清楚,但卻在紙條的事上裝了傻,假裝不清楚那張紙條就是寫給她的。
不過這樣的狡辯秦語辭倒并不讨厭,随之反問:“那墨然可記得,紙條中寫的是什麽內容啊?”
“奴婢惶恐,不敢多看!”林墨然悄悄擡眸,眼巴巴的瞅瞅她,見秦語辭沒有要發怒的跡象,總算稍稍松了口氣,忙不疊的起身将袖袋中的紙條呈了上去,“生怕是什麽重要東西,所以自作主張為公主帶回來了。”
語氣可是誠懇無比,恨不得将忠心寫在臉上。
半晌,秦語辭眼底的笑意又甚了些許,意味深長的道了句:“墨然做的不錯。”
林墨然一聽便知曉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剛想說些什麽,卻又聽秦語辭那邊突然來了個轉折:“但……”
林墨然吸吸鼻子,要吓死了:“但?”
“但罰還是要罰的。”話音一落,便見眼前這人半眯起了眼睛,深邃的眸子直視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不知多久,才總算再次開了口,聲音裏竟然帶上了些許的笑意:“就罰你陪本宮喝幾杯吧。”
“……?”
林墨然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秦語辭還喜歡喝酒。
她有點懵,并不能參透秦語辭的意圖,但慶幸她并未追究自己的過錯,連忙應下來表示公主說什麽就是什麽!
于是晚膳剛一開始她便取好酒來了。
卻不想寝宮這麽大的地方都容不下秦語辭,她非要移步到外面的涼亭裏去。
林墨然一聽這哪行啊,趕緊開口規勸,說外面霜重風大,長公主還是以身體為重……
話沒說完便被秦語辭打斷了,只見她眉尖輕挑,神色淡淡的瞥了過來:“墨然原是不想陪本宮共飲啊,既如此,不如我再換個懲罰方式?”
她就是個魔鬼!
林墨然一聽這話哪還敢再開口反對,趕快表示奴婢可願意了,公主咱們現在就走吧。
杏眼笑成一彎月牙,聲音認認真真柔柔軟軟的,好似真的非常特別的想和她一起。
半晌,秦語辭揚唇笑了笑,擡手扯過件外衣披在肩上,随之推開房門,伴着月光和清風緩緩移步到了院中的涼亭。
今晚的月亮很大,光也明亮,光線順着天邊傾灑下來倒映在湖面上,點綴上一層層耀眼的銀光,配合着周身随風輕晃的松柏樹木看去,美的不可方物。
這樣的風景确實适合喝酒。
林墨然眨巴眨巴眼,一邊給秦語辭倒酒一邊暗中觀察她,突然反應過來秦語辭可能沒什麽朋友,否則也不會叫上個侍女來陪自己喝酒。
這麽一想她其實還挺可憐的。
林墨然思緒有些跑偏,沒等想太多,突然又聽身邊的秦語辭開了口:“不是叫你陪本宮一起喝酒麽,別站着了,坐過來吧。”
诶,好嘞。
林墨然不敢反抗,一句一個動作,連忙乖巧坐在一旁。
秦語辭又道:“自己拿杯子。”
林墨然照做。
“倒酒。”
林墨然繼續照做,乖的簡直不像話,酒液倒入杯中,香氣很快飄散開來,散在四周,很香很香,讓人确實忍不住想要品嘗。
“公主。”但她不敢喝,眼巴巴的看向秦語辭,小聲向她請示,“我倒好了。”
“那便喝吧。”秦語辭應了聲。
林墨然這才敢端起酒杯放在唇邊輕抿,要說不愧是皇家的酒,雖說初嘗有些烈,但細細品味起來味道果真很棒,細膩,香醇,悠長,小口喝下去,唇齒間皆殘留着餘香。
林墨然不知不覺喝完了手中的酒,不光心裏挺開心,就連腳下也有點飄飄然,擡眼瞧見秦語辭杯中空了,連忙舉起酒壺繼續給人倒滿。
卻不想許是因為這酒實在太烈,她不過才喝了一杯就有些微醺,右手攥着酒壺瞄了半天的準,卻還是不小心溢出了很多。
下一刻,秦語辭的聲音再次響起:“墨然醉了。”
林墨然搖搖頭,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敢和她唱反調,小聲否定:“奴婢沒有。”
“可我看你分明是醉了。”秦語辭笑笑,并不打算和她一直辯論下去,話鋒一轉突然道,“衆人皆說酒後吐真言,不知此時此刻,墨然可有什麽事想同本宮說。”
原來你還打算套我話呀。
這個秦語辭可真是壞得很。
林墨然在心底小聲哼了一句,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反而反問她:“可還有人說,醉酒之人的話不可信,此刻即便墨然真的說了,公主會信嗎?”
“信啊。”話音一落,秦語辭神色坦然的看了過來。
“若奴婢說自己可以一下子吃十盤桂花糕,公主信嗎?”林墨然朝她眨眨眼睛。
“信。”秦語辭笑了。
“那奴婢若還說,自己可以在三天之內再練好一首曲子,公主信嗎?”林墨然繼續問。
“信啊。”
怎麽這個也信。
林墨然盡管這會兒已經開始有點醉了,卻還自信的覺得眼前這人定是醉了,迷迷糊糊的思忖片刻,最終決定給她來個大的:“那要是奴婢說,自己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飛來的,公主信嗎?”
話說完,秦語辭果真愣了幾秒。
林墨然見狀有些得意,看吧,吓着了吧,就說你也不是什麽都……
想都沒想完,便突聞身邊的秦語辭再次開了口,眸子裏映着澄澈的月光,顯得格外真誠與明亮,一字一句道:“那自然也是信的。”
“就算墨然此時說自己是個癡兒,本宮也是信的。”
你才是個癡兒!
林墨然一聽頓時有點不高興,連忙開口為自己辯解:“我才不是!”
尾音上揚着,或許是因為稍微有些醉了的緣故,聲音聽起來甚至比平時還要柔軟好聽,像在撒嬌似的。
半晌,秦語辭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竟是輕輕擡起了手,又緩緩放在了她的頭頂。
輕撫幾下,認真道:“本宮知道。”
“墨然最聰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