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酒非彼酒
連流水仔細再聽,果然什麽也沒聽到。
滿天紅光散盡,冥界的天空又恢複了一貫的幽黑,連流水竟覺這黑色也使人無比安心。
連流水道:“冥君辛苦了。”
寒墨道:“你打算如何報答?”
“……”連流水誠懇道,“大恩不言謝,小仙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唯有銘感于心,以期日後。”
寒墨道:“幾日以後?”
連流水:“……”
他沒想到冥君的臉皮比他還厚上幾分。
寒墨挑眉道:“莫非你只是說說而已?”
連流水:“……自然不是。”
寒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連流水:“……冥君吩咐,小仙必定盡心盡力。”
寒墨似乎想到了什麽,像是提醒連流水:“你欠本君一壇酒。”
就好像這酒是早就欠下了的,連流水莫名其妙:“……是。”莫非冥府沒酒喝?連流水臉色微妙。
寒墨道:“你好像很喜歡低着頭。”
連流水擡起頭……看樹,很認真地看樹。昨夜的枯樹正在抽芽,想來應該是鎮壓厲鬼的佛印正在煥發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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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墨淡淡道,“眼睛若是看不到該看的也就沒什麽用了。”
連流水回過神來:“若是看到不該看的,怕是要被挖了。”
寒墨氣一窒,轉瞬之間冷靜下來,笑道:“你是記着孽鏡獄的那句話。”
連流水道:“小仙只有一雙眼睛。”
寒墨勾起嘴角,道:“一雙眼睛不夠,難道想讓本君再送你幾雙不成?”
連流水想象了一下自己臉上長滿眼睛的情景,認真道:“不敢,一雙眼睛小仙已經很滿足了。”
寒墨道:“所以?”
連流水終于無可奈何地看向他:“冥君今日心情不錯。”
寒墨斂笑,正色道:“沒有。”
連流水:“……”
一前一後走回冥府,分道之時寒墨囑咐了一句“別忘了本君的酒”,連流水轉身出門就跑到鬼市買酒。
鬼市又熱鬧起來,連流水跑到酒樓,對小二道:“一壇子酒,兩只燒雞,一只上桌,一只帶走。”
小二應了一聲,不多時便将燒雞送了上來。
連流水正吃得興起時,突然什麽扯住了他的腿,連流水叼着肉低下頭,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酒鬼順着他的腿爬起來朝他打了一個酒嗝。
酒臭撲鼻。
連流水身子朝後仰,一只手把酒壇夠過來,雙手捧給酒鬼。
酒鬼沒有接,兩只手緊緊捏着連流水的肩膀,惡狠狠地盯着他看。
連流水眨了眨眼睛,發現酒鬼雖然又臭又髒,眼睛卻很銳利,發着光,恨意的光。
就在連流水以為他會給自己一拳的時候,酒鬼又哭又笑,跌跌撞撞地跑了,就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後面追他。
連流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雖不俊美,也好歹算和藹可親吧?他搖了搖頭,放下銀子,提起酒和剩下那只燒雞慢悠悠地回冥府。
冥府又忙碌了起來,向一個當值鬼差問了判官所在,在律司尋到正翻看竹簡的判官。
判官放下竹簡迎過來,看見連流水手裏的酒和燒雞,感動道:“大仙顧念,只可惜當值時不能飲酒,不然小人定與大仙不醉不歸。”
“……”連流水不好意思道,“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的,其實……”
“近年凡間戰亂頻繁,職務繁忙,可能抽不出時間陪大仙飲酒了,小人……”
連流水快速打斷道:“其實小仙今日是想請判官把酒送給冥君以報救命之恩。”
“……”判官尴尬地接過酒。
連流水想了想,把燒雞遞過去,沉痛道:“這只雞……給你了!”
判官拒絕道:“大仙好意,但小人身在其位,但憑吩咐,怎可收禮?”
連流水松了一口氣道:“判官高義,連某自愧不如。”轉身就走。
判官:“……”誠意呢?
連流水回房間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寒墨正在他“床”前的桌子上翻開姻緣冊。
連流水用被子捂住頭。
寒墨道:“又看不到該看的了。”
連流水一鼓作氣地爬起來,一邊穿衣,一邊認真地看着寒墨:“不知冥君至此有何吩咐?”
寒墨指着桌子上的酒,道:“不是這一壇。”
連流水靠過去,看了一眼那壇酒,确定判官沒有弄錯,因為酒蓋上還有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油。連流水肯定道:“這正是小仙從鬼市買來的那壇酒。”
寒墨淡淡道:“本君要的恰好不是從鬼市上買來的酒。”
連流水感覺牙被自己咬得有點疼:“瓊漿玉液需上天庭。”
寒墨嗤笑道:“本君想喝瓊漿玉液還需問你要?”
“……不需要。”連流水無可奈何道,“不知冥君想要哪一壇?”
寒墨道:“自己想。”說罷,提着那壇酒揚長而去。
“……”連流水忍不住小聲道,“不是不要嗎?”
“利息。”兩個字輕輕從遠處飄過來,連流水差點被砸到地上。
連流水又想練字了,然後他發現,姻緣冊被冥君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