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誰知第二天南昭到了,卻沒人來開門。

幸好她心細帶上了易榷強制塞給她的備用鑰匙。

走進屋子,裏頭靜悄悄的,似乎真的沒人在。客廳的地毯是昨兒剛鋪上的,淡淡的抹茶色,和乳白色的沙發十分相襯。

南昭将随意散落着的方形抱枕一一放回原處,又簡單收拾了下客廳,才去卧室。

房裏窗簾密閉,暗暗的,只依稀可見床上拱起的一團。

他竟然還在睡覺。

南昭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看着連頭都蒙在被子裏睡得不省人事的某人。半晌,到底是忍住了把他揪起來罵一頓的沖動。

正要轉身走呢,那一坨卻慢慢自己動了。悉悉簌簌一陣響動後,亂糟糟的腦袋先從被子後露了出來,聲音困頓,帶着濃重的鼻音:“我聽見你進門了……”

他仰起臉,眼皮耷拉着。屋裏光線不好,但南昭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他似乎哪不對勁。

易榷揉了揉鼻子,要死不活地哼哼了兩聲,才終于忍不住似的,朝她伸出手,委委屈屈的模樣。

“你快抱一下我…我好像生病了。”

南昭連忙捉住他的手,手心都是熱的。再一摸額頭,果然是發燒了。

“藥箱呢?”她連忙把他按回被窩,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給他掖被角。

易榷皺眉頭:“我哪記得準備那種東西……”

“你先睡,”南昭嘆口氣,“我去樓下買藥。”

“那你還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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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識其實有點模糊,隐約聽得懂她在說什麽,但又好像不懂,說出來的話牛頭不對馬嘴。

燒糊塗了似的。

南昭差點笑出來,耐着性子好脾氣地答:“回來。不回來你怕是得哭鼻子。”

“哭什麽的……哼,我才不。”他安心了,近乎嘟囔地說完,松開她的手腕自動縮回被子裏。

喂病人吃了藥,南昭又到廚房煮粥,時不時回房間看他,又心疼又無奈。也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燒起來的,竟然就那麽一聲不吭躺床上忍着?

傍晚易榷起來喝過粥,精神才總算是好些了。南昭在客廳的地毯上坐着寫專業課作業,他于是自己抱着被子也跟出來,在沙發上躺着看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話。

他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話很多。

并且越來越多。

南昭邊整理筆記,一邊跟他說自己在學校聽到的趣聞,問他記不記得自己上學期提過的同班一個高個子長得特別清秀的男同學。

易榷對她身邊的一切男性過敏。聞言,帶着濃重的鼻音,重重的哼了聲。

“跟你說,我今天才知道,他偷偷喜歡我室友好幾年啦。他們高中是隔壁班的,都沒講過話的那種。”

易榷懶洋洋地嗯了聲。

“聽說是為了她才來Q大的,學法學也是因為想了解喜歡的人喜歡的專業是怎麽樣的……怎麽說呢,雖然我當時聽着覺得挺讓人感動的,但是如果是我,應該做不到這樣。”

她回過頭,看他:“為喜歡的人賭上全部,未免有點太冒險了。”

雖然她當時選擇念Q大,也是因為這所大學距離Z大最近。但專業以及未來的方向……還是憑着自己的心意來決定的。

南昭就這樣注視着易榷,等着他說些什麽。

易榷靜了靜,閉着眼慢慢說:“是挺傻的。但我也會這麽做。”

“哎?”

“前提是真的很喜歡……”

“就算一直不告訴她也行嗎?”

易榷抛給她一個白眼:“那怎麽可以。我要是不告訴你,就憑你這腦袋,你這速度,什麽時候才能有行動,嗯?”

“喂!明明高中的時候是我先主動才有的後面好嗎……”

“我要是沒給你暗示,你能主動嗎?”

“……哼。”南昭不滿,“不對我冰塊臉就叫暗示了?”

“怎麽不叫?不是效果很好麽。”

“……”竟然有點道理。

“話說回來,”易榷繼續道:“雖然是隔壁班,但兩人其實毫無交集,冒昧告白也肯定是失敗。索性跟着喜歡的人來大學變成同學,順理成章地認識熟悉,不是勝算更大麽?”

“哎?”南昭搖搖頭:“那男生自己的人生呢,就不可惜嗎?”

她說完,易榷沉默了會兒,才淡淡地說:“他自己覺得不可惜就夠了。或許他的人生,就是你那個室友呢。”

這樣麽……将一個人作為人生最重要的部分的愛情?

南昭還是有點不能理解,但又想到什麽,眨眨眼問:“那如果我們高中沒在一起,你會跟我來Q大麽?”

易榷看她一眼,從善如流道:“我更傾向于把你騙去Z大。”

但同時,心裏有道聲音說:會的。

而且不覺得可惜。

話題暫時告一段落,南昭繼續手頭的筆記,易榷慢慢合上眼。

兩人不約而同地都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易榷輕輕叫她的名字。

南昭頭也不擡地嗯了聲。

似乎是猶豫了一會兒的。

“在我心裏你很重要……這事兒你知道吧。”

南昭寫字的手一頓,若有所覺地放下筆。

聲音倏的沉了下去,帶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虛軟。或許是因為生病,也或許是因為南昭剛剛說的話。他忽然變得有點脆弱。

總之那是她從不曾在他身上見過的。

“有時候喜歡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因為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依然做夢都想見你。”

南昭手足無措,走過去蹲在沙發邊上輕輕摸他濡濕的黑發,緊閉的眸。

易榷卻躲開,把臉更深地埋進抱枕,接着說:“…但真的好開心。”

像個小男孩。

無法控制自己對她的喜愛,卻抓耳撓腮都想不出該如何表達這種感情的,那種慌亂而害羞的男孩。

南昭心像被什麽填滿了。

她同樣沒辦法表達這種心情,只有上揚的唇角成為這滿溢情緒的唯一出口。

而後她捏捏他柔軟泛着淡紅的耳垂,湊得很近,悄聲說:“我也是這樣,也非常,非常,非常開心。”

真喜歡你啊。

純情的小男孩。

不要害怕,也無需害怕。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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