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早晨七點, 南昭準時醒來。
朦胧的雨聲淅淅瀝瀝傳來,她縮在被子裏賴了會兒床, 等一陣拖沓的腳步聲隔着門響起, 才揉揉眼睛擁被起來。
十一月的倫敦冷雨不斷,溫度不斷下滑,她住的房子屬于老建築,一到陰雨天便返潮得厲害。整個房間透着絲絲的涼氣,讓起床變得更加艱難。南昭畏寒,到英國後尤甚。她套上厚毛衣,又覺得不夠, 從小衣櫥裏翻出風衣外套來。
室友唐娜在這時敲開她的房門, “南昭,廚房裏有多的面包, 你一會兒可以吃掉。我今天要早點去學校, 先走啦。”
南昭說好,又讓她小心。
唐娜粲然一笑。她是英國人, 生得極美, 濃眉大眼, 五官深邃,這一笑更是明豔。她捏捏南昭的臉,返身拎起皮夾克走了。
洗漱整理完,南昭趿拉着拖鞋走到廚房。
唐娜走得匆忙,東西還未收拾,這讓狹窄的廚房顯得很淩亂。面包機旁邊放着瓷盤, 幾片烤好的面包安靜躺在那兒,旁邊的黃油和果醬蓋子未合。
南昭将東西一一放回原處,吃了兩片面包也出門了。
雨勢不小,水滴濺落在鞋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跡。冷風蹭着面頰吹過,南昭緊了緊外衣,小心避開水坑,朝附近的公交車站走去。
她昨晚做英文翻譯的兼職到淩晨才爬上床,快要睡着的時候唐娜聚餐回來了,估計喝了不少酒,在客廳叮鈴哐啷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安靜。南昭半夢半醒地聽着,一整夜都沒睡安穩。
上車後她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外套的帽子,翻出耳機開始補眠。清晨的公車很安靜,她一路睡到學校。
上午的課到十二點結束,她估摸着時間,邊往餐廳走邊給易榷發消息。
他似是沒把手機帶在身邊,一直都沒回複。
直到南昭在圖書館坐下寫了小半篇論文,手機才震了幾下。
易榷:“剛睡醒,有點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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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榷:“在幹嘛?”
南昭瞥了眼面前厚厚的書,拍了張照片過去,“學習。”
易榷:“什麽時候結束?”
南昭:“……”
易榷:“B城下雪了。[圖片]”
他發來的圖片是張雪景,天已經黑了,只依稀可辨模糊的建築和大片白雪。他應該是隔着窗戶拍的,窗戶上映出橘黃的燈光和他的身影。
南昭:“今年下雪好早啊。”
易榷:“你什麽時候回去?”
南昭:“?”
易榷:“生病了,想看看你。/委屈。”
南昭咬咬唇,糾結地看着桌上堆滿的資料,又看向進度還沒到三分之一的論文。不得不承認,不管是高中還是現在,易榷永遠是她學習路上的最大阻礙……
“現在就回去了。”
她飛快打完這行字,發送。然後把書和筆電放回包裏,背起包往外走。
一回到房子他就發視頻過來,南昭邊接起邊朝卧室走。
把手機豎起放到書桌上,她脫下外衣,看着屏幕裏的人。
易榷還是住在大學時他們一起住的房子裏,這會兒正懶洋洋躺在沙發上,頭發亂亂的,裹着毯子望着她。
南昭不由笑起來,問他有沒有吃藥。
易榷摸摸鼻子,“去過醫院了。”
“你自己去的?”南昭用皮筋束起頭發,然後從包裏拿出資料和電腦,帶上眼鏡重新開始寫論文。
暖黃的燈照亮了小房間,她一邊做事一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
“Evan非拉着我去的。”易榷說着下意識蹙了眉,他向來不喜歡去醫院。而且只是感冒,睡一覺就能好的病去醫院未免太小題大做。
南昭問他:“醫生怎麽說?”
“流感。”
她敲鍵盤的手指一頓,眸光移到他清瘦了一些的臉上,眉心擰起來。
易榷扯扯唇:“別這麽看我,我穿得不少。只是B城今年格外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不在。”
後半句話他的語調沉下去,伴着沙啞的嗓音,落在耳裏格外招人疼。
南昭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靜靜看着小小屏幕裏他漆黑的眸。
易榷也看她。
她在九月來到英國,踏上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身邊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他。父母擔心她,他更是,幾乎每天都要和她視頻,說一點話,然後就這樣長久地看着她。
一動也不動的。
在片場、在家裏、在出活動的保姆車上…有時候也會在後臺。
每當這時,南昭所有的無助和疲憊便都會在他安靜的注視中消散。在他的目光裏,她被治愈,成長得更為堅強。
同時,也更加的思念他。
後來易榷受邀參加了一檔真人秀,一天無間斷記錄他的生活。節目播出後,粉絲愕然,因為她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平時易榷除了工作,就是盯着手機看,睡覺都要豎起來放在面前的那種…………
“喵嗚……”
一團雪色的身影突然鑽進畫面,軟聲叫着鑽進易榷懷裏。
南昭愣了下:“貓?”
易榷抱着雪色的貓坐起來,大掌托着她蹭到鏡頭前,“她叫雪球。”
圓圓小小白白的一團,真的跟雪球似的。
“好可愛……”
“上個月Evan送的,說讓我提前體驗下帶孩子什麽感覺。”易榷順着雪球的貓,似笑非笑地瞥向屏幕:“他好像比我還急。”
南昭咳了聲:“……這是貓。”
哪能跟小孩子比。
他聞言,低低嘆了口氣,“南昭。”
“恩。”
易榷抱起雪球,低着頭眸光溫柔,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撓它的下巴。雪球舒服極了,眯着眼輕輕地叫。他笑笑,說:“我活到現在,沒經歷過這麽漫長的兩個月。”
他說着擡眼,淡色的唇輕啓:“如果有一天我等不住了,怎麽辦?”
南昭心頭一跳。
“再怎麽努力也沒辦法适應晚上身邊沒有你,雪球很乖,家裏有的時候特別安靜,靜得讓人心底發慌。可這才過了多久啊,現在就熬不住,接下來的時間怎麽辦?你在視頻裏,我能看到、聽到,卻抱不到、摸不着……長這麽大,才知道愛情原來可以這麽苦。”說到這裏,他抿住唇,眼底閃過一絲苦澀。
生病總是讓他變得脆弱而感性。如果說平時易榷的理性程度是十級,那麽現在基本是一級都不到了。
“沒有那一天。”南昭搖搖頭,在某些特殊時刻,她總顯得比他更理智冷靜一些。
“有,現在的每一天都是‘那一天’。”
南昭苦笑:“可我現在已經不可能回去了……”
“是啊,”他點頭,眼裏恢複了一點清明,認真說:“所以如果有天我突然出現在你面前,那就是我真的等不住的時候……你要做好那樣的準備。”
南昭怔忪:“什麽準備?”
易榷:“我不演戲了,出國去找你。”
這無疑是一句動聽的情話,可南昭卻開心不起來。她輕輕抿唇:“易榷……別開這種玩笑好不好。之前不是說好了麽,只要兩年就好。出爾反爾,那不是你會做的事。”
更何況,再怎麽相愛,她也絕對接受不了他就這樣為她改變自己的人生啊。
易榷靜了半晌,勾唇笑了,“誰知道呢。”
南昭還想說什麽,門卻被敲了幾下。
她回頭,唐娜探頭看進來:“原來你真的在啊。”
南昭“嗯”了聲,問她有什麽事。
“呃,是這樣的,我和我隊友正在參加個服裝設計大賽你知道吧……那個,我們需要一個模特,可約定好的那姑娘現在趕不過來。你能不能、能不能……”唐娜祈求地看她。
南昭呼了口氣,對她露出一個笑容:“可以。你稍等我一下,我馬上出去。”
“太棒啦!真的麻煩你了,我們在客廳等你!謝謝謝謝——”
門被關上。
南昭低頭重新去看手機,卻發現視頻已經中斷了。
手機震了一下。
易榷:“去忙吧,我喂雪球。”
南昭捧着手機坐在桌前,深深地、深深地嘆出一口氣。
**
南昭走到客廳,唐娜正和隊友在餐桌旁讨論。
她走過去,問:“需要我做什麽?”
兩人同時回過頭,唐娜笑着把她拉得更近,推到另一人身面前,自信地說:“你看吧,我就說我室友其實比那姑娘更适合咱們的主題!”
南昭不知所措地看着身前俊朗的男人。
那是個亞洲人,長得很英俊,穿着姿态卻相當随意,看起來就跟來鄰居家做客似的。他眸光犀利,将她從頭掃到底,然後聳肩笑了下。
“好吧,你說得對。”
南昭心想:哦,原來是同胞。
“我聽Dona說你是中國人。”對方對她伸出手,極有風度的樣子,“你好,我是戚裴遠。”
“南昭。”
南昭微笑。
相握的那瞬間,她想,她聽過這個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情敵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