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一號
易旸一踏進陸昭的家,就察覺到不對勁。
他一邊換鞋一邊問道:“最近有牛來過?”
陸昭把大衣挂到衣架上,聞言頓了一下,下意識想到了周則楓,潛意識卻不想把他稱為“牛”。他點點頭,說:“你鼻子怎麽比狗還靈?”
易旸剛想說什麽,雪餅就歡脫地奔過來,看到易旸卻不太敢上前,闊別太久好像看到陌生人一樣。
易旸把雪餅一把抱住,撫摸它蓬松的毛發,擡頭看向陸昭說:“沒想到你把它養得這麽好。”
陸昭在流理臺給自己倒了杯水:“你覺得我會養不好?”
“是啊,畢竟你之前在心外科,那麽忙。”易旸聳肩,理所當然地揪着雪餅的耳朵玩,“而且你之前說不喜歡它,我以為像你這樣有dom屬性的人,說不定會虐狗。”
陸昭不悅地拍開他的手,說:“你別把它弄疼了。”
易旸悻悻地松手,熟門熟路坐到了沙發上,把電視開起來:“你這兒還有月餅沒?我們那兒的華人超市都沒見過之前吃的那種蓮蓉月餅,更別提鮮肉的了,好想吃。”
陸昭翻出上次逛超市買來的幾盒月餅放到茶幾上,準備拿衣服去洗澡。
易旸在袋子裏挑挑揀揀,大多數都過期了,只剩下一盒橙色包裝的,裏面居然都是一看就胃裏冒酸水的月餅——橙子流心、冰皮柑橘、西柚麻薯……
“哥,你太瘋狂了吧,居然被你搜刮到這種奇葩月餅!這還不如螺蛳粉的!”
聽到易旸的驚呼,陸昭好奇地勾頭看易旸手裏的月餅盒。
這不是他買的。
陸昭想起和周則楓一起逛超市的那天。
陸昭平時買東西不思考太多,想着中秋節快到了,就随手拿了幾盒月餅放在購物車裏,但他記得自己拿的是最普通的雙黃蓮蓉,包裝都是雍容華貴的那一挂。
Advertisement
付完款出來的時候,周則楓讓陸昭先去找個地方休息會兒,自己還有東西沒買,過了一會兒他拎着個袋子回來,陸昭也沒注意他買了啥。
現在想想,他們在走出超市的時候,門口放了某品牌新出的水果系列月餅的展示臺正在宣傳,當時陸昭并未注意,如今想來周則楓去而複返,買的可能就是這個了吧。
陸昭回想起在小區林間的長椅上,和 周則楓莫名其妙的對話。
……
“以前小時候,我們家會摘桂花去做桂花糕。”
“好吃嗎?”
“還行,比月餅好吃。”
“你不喜歡吃月餅嗎?”
“太甜了。除非是水果味的那種,我還能接受。”
“特別是橙子味的對吧?”
……
周則楓真是,傻到家了。
“哥???”易旸驚訝地看着眼前詭異的一幕,“你在傻笑什麽?有那麽好笑嗎?這不是你自己買的嗎?”
陸昭收起快要笑到僵硬的嘴角,随口說:“是一個傻子送我的。”
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笑成這樣。看着陸昭愉悅的背影,易旸手上準備拆開一塊月餅大快朵頤,陸昭突然又回過身,把月餅收拾好放回盒子裏蓋上。
迎着易旸寫滿問號的臉,陸昭雲淡風輕地說:“要過期了,你不許吃。”
易旸覺得,他哥可能是,陷進去了。
陸昭進了浴室,易旸登上推特,熟稔地打開陸昭的賬號——易旸只關注了他一個人。
陸昭已經三個月沒更新了。
他一個個劃過那些視頻,一般來說,陸昭不會重複約同一個人,所以六個視頻裏都是形形色色不同的男人,直到拉到最後一個,打開。
易旸面無表情地觀看這個他看過無數遍的視頻,直到最後一秒的“你開心了嗎?”播完,視頻被掐斷。
但易旸卻知道在這句話後面的故事發展。
“你開心了嗎?”
易旸氣喘籲籲,陸昭摘了手套放到一旁,臉上依然是融化不掉的冰渣,看向易旸的眼神并未因為一次控射就改變什麽,易旸知道,陸昭依然當他是弟弟,不知是不幸還是萬幸。
“沒什麽開不開心,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陸昭活動活動手,骨骼扭動發出清脆的聲響,“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把戲?”
易旸輕輕巧巧地笑了,他知道自己那些小孩子借口十分可笑,也瞞不過陸昭,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因為對弟弟的寬容罷了,但他還是不死心地問:“你剛才就沒有一絲感覺嗎?”
“說實話,有。”陸昭給易旸倒了一杯水,說,“我從沒想過自己的控制欲和報複欲真的有朝一日被滿足,是你實現了我的執念,我得跟你說聲謝謝。”
易旸沒再說什麽,他擁有了陸昭想要的一切,但易旸真正想要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
等陸昭走後,易旸把放在書架上的手機拿下來,按下了錄制停止的紅色按鈕。
幾天後,易旸拉着行李箱準備登上飛往LA的飛機,在登機口,他把一張紙條交給了陸昭,上面寫着一個推特ID和密碼。
“哥,”易旸抱住陸昭,像在跟他的青春年少告別,“那個視頻收獲了5102個贊,你如果喜歡的話可以繼續做下去,只要你能開心。”
陸昭回抱他,妥帖地囑咐:“好好讀書,照顧好媽,別想太多。”
易旸知道陸昭又在拒絕他,如同以往的無數次拒絕一樣。他無所謂地微微笑,揮手和陸昭告別。
幾個星期後,在洛杉矶某大學的圖書館,易旸刷到了陸昭的動态,沒有文案,延續了易旸之前随手打的“1”,這個視頻被标號為“2”。
他戴着耳機默默看完了這個視頻。
之後又是3、4、5、6,易旸通過郵件和陸昭通信,了解他的日常,又從推特窺見他的私生活,他知道陸昭現在不約男人了,而是變成了控射,這項新愛好是易旸帶給陸昭的,這讓易旸有種隐秘的滿足。
反正和以前那些炮友一樣,陸昭對這些牛都一視同仁,沒有人走進過他的心中,而至少易旸跟陸昭之間還有一層剪也剪不斷的血緣關系,即使沒有可能,也比其他人更有可能。
直到易旸看到了今天的陸昭,他從沒見過他哥露出過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即使是媽媽給他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易旸神游般地上樓,走進陸昭的房間,發現那張雷打不動的皮沙發不見了。
陸昭剛好洗完澡,易旸假裝不經意地問:“那張沙發呢?”
“哦,在這裏。”陸昭打開衣帽間的門,把沙發拖了出來,放回原位。
易旸心想,到底為什麽把沙發藏起來呢?
他猜測,肯定是一些自己不願意聽到的原因。
周則楓躺在床上,今晚他沒有點香薰,也沒有聽歌,他試圖排除一切外力讓自己睡着,卻翻來覆去到了淩晨兩點半。
淩晨兩點三十一分,他的副號收到一條短信。
【睡了嗎?】
周則楓沒用這個號碼注冊過任何軟件,它的作用相當于一個無底樹洞。
他只給一個人發過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