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思維到這兒,被朋友的呼喚打斷了。
“沒事吧?”朋友輕聲細語,對你笑起來,“別怕,我就在這兒,我說了,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你對她送回一個真心微笑,深吸一口氣,仰頭喝掉了那一碗符水。
這滋味可不好啊,你心想。強迫自己咽下去,感到那一碗涼水把你的食管和胃都冰得難受,一股寒氣從體內升起,好似五髒六腑一同結冰。朋友猛地握住你的手,你不由猜測自己的臉色是難看到了何種地步,但朋友在提醒你,鼓勵你,好的,你可以戰勝這一切。
你在心裏不停呼喚那些光明的事物,父母對你的疼愛,模糊記憶裏爺爺的和藹,還有在學校因為朋友而快樂的回憶……朋友正握着你的那只手,那溫度。你呼喚全部美好與光明,用它們融化體內的冰冷。
逐漸的,感覺不大一樣了。
你感覺到血液仿佛在沸騰,灼燒着身體內側的血肉,像有一條細細的蛇……不,是一根冰冷的細針,從你的血管流向指尖。
你睜開眼,咬住牙關,擡起那雪亮祭刀,刀刃乍然劃過指腹!
一陣刺痛,食指上已多出一道劃痕。皮肉綻開,形成一個明顯的傷口,但……那傷口沒有血流出來,一滴也沒有,明明你已經劃得足夠用力了,還是沒有血。所以比起傷口,那更像一個漆黑的缺口,一個洞。你手指上的一個洞。
朋友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發抖:“舌尖血…?”
“我知道。”你模糊地說,心跳地快要蹦出來,朋友攥着你的力道幾乎讓你有點疼,她也很緊張。
你再一次舉起祭刀,小小地吐出一截舌頭,對準刀尖。
你覺得你快要罹患尖銳恐懼症了,你閉了下眼,把心一狠,舌頭往上一擡,正撞在刀尖上!這痛意險些擊穿你的頭骨,你嘶嘶地抽氣,又不敢浪費。雪亮祭刀上已有了幾滴血,正是你的舌尖血,你改用反手執刀,刀尖沖下,看着血滴沿着刀面滑落,墜下,猛然滴綻在地面上!
……雖然已經有過心理準備,但接下來的畫面依然叫人難以想象。
一條小指粗細、鮮紅如血、尖頭長尾的小蛇,從你指腹的傷口裏,爬了岀來。似乎在追随血腥味一樣,它曲折的身體形如紅絲,慢慢往前延展,蜿蜒,爬繞……
你再不猶豫,立即舉起祭刀,狠狠地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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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過猛,刀身砸在地面上,發出響聲,那紅蛇頭身兩斷,竟沒有一滴血,只見黑色的液體流出來,好似泥水,又如瀝青,慢慢鋪在地面上。于此同時,你突然身體一僵。
有什麽……不一樣了。
那一刀仿佛同時斬斷了空氣一般。一瞬間,風聲、蟬鳴、蛙叫、空氣……全都凝固了,暫停了。全部的聲音被抽離,土地廟中變得死寂無聲,只有你的心跳,還有朋友的呼吸聲,如此死寂,如此不祥,你們就像被整個世界割離,被抛在了真空的宇宙當中。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小而無聲的宇宙中,似乎有什麽正在接近、窺視。以神明、鬼怪,或者捕獵者、肉食猛獸的眼睛,祂在看着你。
“……祂要來了…嗎…?”朋友聲音很低,如果不是這詭異的安靜,你或許都會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你感到渾身虛軟,手指的傷口依然沒有流出血,只有一個怪異的空洞。
祂就要來了。
造成你的家族,還有其他無辜者,80年來所有不幸的陰神。
祂要出現了。
這正是你所希望的,但是……接下來要怎麽辦?
你握着祭刀,站起身來,大腦前所未有的冷靜,在極度的恐懼中,你反而獲得了思考的能力。
就算你們在儀式中變得平等了,陰神仍然是陰神,跟祂硬碰硬是沒有結果的。
一定有生路,你和朋友已經找到了那麽多的線索,知道了那麽多的往事。你可以找到生路的!這不是死局…你一定,一定可以發現生門所在!
只要你再想一想……沒錯,再想一想……
這就是最後的思考了。
山窮水複疑無路,是否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告訴自己,你能夠想到的。
你必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