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6 真是難伺候
如今是農忙時節,一群正在長身體的青年人下工回來累得要死,吃得多也很正常。
這話一出,當即就有人附和:“是啊,謝知青你前兩天不是病了嗎?我還特意煮了碗白面疙瘩給你呢。”
“還有上周你想吃米飯,用掉不少大米呢!”
聽起來就像大部分糧食全進了她的肚子似的。
謝芸錦的目光一一掃過說話的那幾個人,心裏冷笑一聲。
柳荷默默聽着,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謝芸錦。
她知道知青之中有人會在做飯時昧下些糧食,左右有個冤大頭,其他人縱使發現了,也默不作聲,甚至開始“同流合污”。她和謝芸錦提過幾次,不過對方并不當回事,反倒嘲笑自己是不是嫉妒,久而久之,她便不再提了。
後來她吃的飯裏也有謝芸錦補貼的糧食,立場一下就變得很微妙。
思及此,柳荷又重新低下頭。
王水秀已經恢複了常态,仿佛有了底氣般,臉上挂着腼腆的笑意,道:“芸錦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不過我們也沒想貪你的糧食,是你說自己不會做飯,補貼就權當夥食費了。”
謝芸錦甩下筷子,像是被她說的不高興了,耍脾氣道:“那我從今天開始做飯!”
鄭敏敏立刻嗤笑:“你做?”
衆人也沒當真,輕車熟路地哄道:“別啊芸錦,你做飯那我們還吃不吃啊,那天會餓死吧!”
“诶,怎麽能這麽說呢?不過芸錦啊,你真要做壞了,到時候糟蹋的可是我們大家的糧食。”
謝芸錦瞪了那位男知青一眼:“你上回把饅頭蒸得跟石頭似的不也沒人說你什麽嗎?!”
男知青頓時如同被漿糊封住了嘴,不說話了。
知青點人多,小社會似的,劃分成幾個小團體。
有人大大咧咧活在表面和平裏,自然也有人沆瀣一氣,維持虛假和平。
謝芸錦唰的一下起身,像是被激的性子上來了,根本不講道理:“就這麽定了,以後做飯算我一個,夥食費不交了!”
霎時間,屋內陷入安靜。
鄭敏敏不知道旁人內心的暗湧,單純不喜:“誰要吃她做的飯。不給就不給,早看不慣她那種資本家小姐的做派了。”
王水秀反應過來,幹笑了幾聲:“許是一時興起,過幾天就反悔了。”
謝芸錦可是最讨厭煙熏火燎的竈房了,估摸着一次就能打退堂鼓。
“對對對,唉,真是難伺候。”
自我安慰完,部分人心裏微微放松,又端起碗狼吞虎咽起來。
唯有柳荷睫毛微顫,片刻後不着痕跡地勾出一抹恬淡的淺笑。
……
太陽冒出山頭,天光大亮,江渡村又是一幅勞動景象。
知青一行人剛到農田,就吸引了好幾束視線。
那天謝芸錦摔在水田裏,雖然不至于走光,但打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出窈窕的曲線,被不少人看在眼裏。
此時見她挽起褲腳,現出雪白柔嫩的一截小腿,周邊的一群大小夥子眼神不住地往上面瞄,還時不時對視一眼,露出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笑容。
“謝知青,要不要我幫你啊,小心摔倒衣服又濕透了哦。”
謝芸錦扶着田埂剛踩下水田,就聽見一道語帶調戲的聲音,是村裏有名的二流子方二狗。
她漂亮的小臉當即染上薄怒,抓起一塊石塊就扔過去。
在旁人眼裏,她只是氣急了随手發洩,可被砸中的方二狗卻突然整個人歪了下,捂着自己的胳膊肘發顫地叫喚。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麻了……”
衆人只當他故意作怪,畢竟謝知青那樣嬌滴滴的人兒,哪來這麽大勁兒。
“方二狗,你行不行啊,這麽嬌氣。”
方二狗轉頭吼他:“滾犢子,老子被砸到了麻筋,沒看指頭都動不了了。”
真的假的?
大家夥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他的右手跟雞爪子似的,小拇指還在微微顫動,想并攏又沒法并攏的樣子。
嚯!謝知青這麽厲害?!
明豔動人的謝知青叉着腰,小臉都被氣紅,指着方二狗罵道:“裝模作樣,不要臉,臭流氓!”
那模樣,跟剛生出的奶貓發脾氣似的,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厲害角色。
人群中很快發出一陣哄笑,沖着方二狗噓聲一片。
謝芸錦壓下眉眼間的戾氣,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手腕。
雖然準頭不錯,但這時候的自己力道還是小了點,只能造成短時間的麻痹。如果是上輩子,她會直接上手卸了對方的下巴,讓他嘴臭!
謝芸錦生得這幅容貌,上輩子流落街頭沒少被占便宜,如果不是吊着那股不要命的狠勁兒,下場怕是更無法想象。
可惜了,為了維持自己的性子,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事。
方二狗還在滿口噴沫,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二狗,小心向東哥揍你。”
原來大隊長父子倆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農田邊。
幹燥的微風吹動路邊野草,方向東穿着襯衣長褲,幹淨清爽,跟田裏半身泥濘汗流浃背的漢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鄭敏敏眼睛一亮,等到看清他的目光所向,神情又垮了下來。
方中華見有人呆站着不幹活,扯着嗓子怒吼:“都幹嘛呢?啊!嫌手裏的糧多入冬餓不死是不是?!一會兒沒看着就偷懶,動作麻溜兒點!”
方向東望着水田裏那抹嬌俏的身影,眉目深情,想到等會兒小姑娘聽到消息後激動的模樣,他便滿懷期待。
一定會很高興吧,說不定得怎麽感謝自己呢。
正想着,卻不期然聽到一句脆生生的反駁——
“誰跟他有關系啊!你們不要亂造謠,說過話就是有關系,那你們倆打小兒一起長大,難道就要拜堂成親嗎?!”
“謝知青說啥呢,小姑娘家家的敗壞我閨女名聲!”
“那我就不要名聲了嗎?我看你們就是欺負我一個外鄉人,欺負知青!我要告訴大隊長去!”
方向東嘴邊的笑意僵住。
不得不說,方向東在村裏有意無意傳播暗示謝芸錦看上自己,給了他很大的虛榮心。畢竟在村民們眼中,謝芸錦長得那副惑人模樣,父親又是大城市的工廠幹部,簡直是城裏飛來的金鳳凰。這樣一姑娘居然看上了農村人,可見方向東之優秀。
可現在小姑娘當衆下他面子,方向東眉頭輕皺,很快又想通了,露出一個自傲的笑容。
欲擒故縱是吧,小姑娘就是這樣口是心非,虧他還為她着想,找父親幫她換了份輕省的活計,看來還是得晾一晾,否則縱容太過遲早會蹬鼻子上臉。
思及此,方向東移開視線,側頭對父親說道:“爹,我回縣裏上班了。”
方中華打量了一下兒子,見他神色如常沒有什麽反應,心裏松了口氣。
家裏媳婦兒曾經不止一次跟自己提過兒子和謝知青之間的事情,但方中華神經粗,只當她是敏感多想,如今來看,确實如此。
他們父子受恩于人,怎會摻雜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