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4 像極了後世的舔狗
柳荷舀出稀薄的玉米粥,将一大瓢清水倒入鍋中洗涮,聽到這個名字歪頭思考了會兒,才道:“你說的是方安進的大哥吧?我見過幾面,怎麽了?”
方安進就是方安遠那個不學無術的弟弟,正逢雞嫌狗厭的年紀,成天帶着一幫孩子在村裏頭搗亂。他被親娘慣壞了,天不怕地不怕,就連大隊長都敢上去頂幾句,未來大有超過方二狗的可能。
知青們可能不認識方安遠,但提及方安進,各個都避之不及。
看來兩人還沒有什麽交集。謝芸錦想着,嘴上随口找了個說辭:“今天是他帶我進山采藥的,看起來不太好相處,随便問問。”
洗淨的野菜丢進鍋中,柳荷莞爾,不緊不慢地道:“赤腳大夫能托他帶你上山,人品一定過得去,不用太擔心。”
謝芸錦撥開柴火,啧了一聲:“你總把人想得很好。”
對別人永遠古道熱腸,委屈都是自己咽,時間久了難道不憋得慌麽?
竈間的火苗炸開一聲脆響,柳荷但笑不語。
哪裏是善良呢,不過是沒有任性的資本,不得不為自己鋪路,只要能過得安穩些,吃些小虧也無妨。
把調好的料汁倒入瀝幹的野菜中,她動作利索地開始收拾竈臺:“可以開飯了,我們端出去吧。”
兩人合力将盛粥的大盆搬到門口。用飯的地方只有一張桌子,約莫能坐下七八個人,男知青們通常都是撥了菜,随處找個地方蹲着或者坐着。
“吃飯啦!都出來!”謝芸錦朝裏頭喊道,聲音清脆,當即換來男知青們的應答。
“來了來了,我都快餓死了!”
“芸錦做的飯我可得第一個吃到!”
“滾滾滾!別擠我!”
往常負責做飯的人都會順帶幫其他人分好米粥,但謝大小姐才不伺候,自己領了碗筷,用熱水燙完後裝了半勺就要往桌子那兒走。
注意到伸出手準備接過碗的男知青,她往旁邊躲了躲,沒好氣道:“這是我的,想吃不會自己盛嗎?”
美人薄怒時最俏,男知青并不生氣,嘿嘿笑了兩聲,還殷勤道:“碗燙,我這不是打算幫你端嗎。”
謝芸錦輕哼一聲,送給對方一個白眼。
要說這些男知青也真是稀奇,接連數次在謝芸錦這兒吃癟卻從不氣餒,只要一個眼風就找不着東南西北了。
像極了後世的舔狗。
因為原是打算做饅頭,米粥比以往要稠些,謝芸錦喝得津津有味,畢竟這是她的勞動成果——至少幫忙燒了火。
謝芸錦身段優美,即便坐在老舊的矮凳上也娉婷綽約。鄭敏敏看不慣她這幅做作模樣,卻不自覺學着挺直脊背,一時沒注意,被燙到了嘴唇。
“啊!”痛呼聲吸引了衆人的視線,鄭敏敏當下又羞又惱,但因為今天丢了許多次臉,不好再發大脾氣,只意有所指地念叨道,“這麽熱的天煮什麽粥啊。”
王水秀正愁怎麽打退謝芸錦燒飯的念頭,聞言假意圓場,實則附和道:“左右也就這麽一頓,芸錦畢竟沒下過廚,大家夥将就些算了。”
吃飯的好心情一下被毀,謝芸錦眉頭皺起,筷子重重拍在陶碗上,衆人吸溜夾菜的動作立時頓住,心裏冒出共同的想法——大小姐又要發脾氣了。
謝芸錦觑着鄭敏敏,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半點沒跟她客氣:“不想吃就別吃,我辛辛苦苦燒火幹嘛要聽你在這兒抱怨?嫌天熱粥燙啊?那你去當野人吃生的東西就好啦。腦子不好就去治!多大的人了不知道吹一吹麽,這都要教?”
說完,不管對方氣得直喘粗氣,嬌嬌地哼了一聲,像是在說給每個人聽,語氣漫不經心:“這不是才第一次做麽,下回我按照你們的标準煮就好咯!”
有人立時附和——
“我瞧芸錦做的挺好的。”
“我怎麽看是柳荷幫的忙呢?”
“嗐,手生麽,咱當初不也是互相搭着做的飯,以後熟了就好了。”
他們的标準……王水秀眉心跳了跳,卻不好再說什麽,忙給其中一位男知青打眼色。
馮和平裝作沒看見,抹了把嘴,起身道:“我去洗碗。”
孬種!王水秀向他的背影投去憤憤的目光,咬着牙将情緒壓下去。
看來謝芸錦是鐵了心不打算貼補夥食費了。
她家裏每回都寄來那麽多糧票,分他們一點怎麽了?這下好了,光憑自己每個月那些糧食哪夠吃?王水秀用筷子死死戳着碗底,眼裏閃過一絲忌恨。
升米恩鬥米仇,謝芸錦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她微微側身,對上柳荷略帶笑意的視線,遞過去一個傲嬌的眼神。
但是冤大頭這種事,她可不做了。
……
知青點裏的微妙氣氛謝芸錦沒空理會,她忙着幫陳廣福搗藥。
村裏有個小孩在河邊玩時跌了一跤,頭被磕破個口子,家裏人用草木灰糊了一臉,送到藥房的時候還噗噗地噴着灰煙。
“哎呦大寶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奶可咋活诶!”
“陳大夫,你快看看我孫子,不能讓他有事啊!”
傷口不深,只是看着駭人些,陳廣福被老太太吵得頭疼,讓謝芸錦拿些薊草搗爛。
這種被鄉下人叫做刺兒菜的野菜在農村很常見,搗碎或者曬幹磨成末,可以用來外敷止血。
陳廣福幫小孩擦洗掉臉上的草木灰,難免碰到傷處,小孩疼得哇哇大叫:“奶!奶!疼死了!”
被叫做大寶的小孩龇牙咧嘴,握緊拳頭拼命捶自己的奶奶,好像這樣才能緩解疼痛。
陳廣福斥道:“別動!”
一旁的老太太恨不得替孫子受了,對此渾不在意,雙眼通紅地抱着他哄:“陳大夫你快點啊,娃娃金貴着呢。乖乖大寶,你忍着些。”
陳廣福見狀,只得搖搖頭。
“啊啊啊都怪孫桃枝!她在河邊偷吃魚還不給我吃!奶!都怪她!”
謝芸錦拿了塊洗幹淨的舊紗布,端着藥罐走過去,聽到熟悉的名字頓了頓,恍然。
這不就是孫桃枝的奶奶和弟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