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8 可以多買好幾斤大米了

牛車一路颠簸到了縣城,謝芸錦再沒了閑聊的心思,只覺得早飯都要吐出來了。

縣城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街上倒也熱鬧。

人最多的還要屬供銷社。門頭上挂着大大的“為人民服務”,陳列牆繞了一圈,乍眼掃去簡直應有盡有,營業員隔着玻璃櫃臺忙活,時不時還能聽到打算盤的聲音。

“幫我稱一斤糖!”

“要哪匹布啊?拿下來不成,你得有布票,不然亂摸摸壞了咋辦!”

“咱家沒細糧了,你先去糧站買點富強粉,晚了就搶光了。”

“搪瓷盆上隔壁櫃臺,排老長隊還不知道這賣煙酒麽!”

周圍吵吵嚷嚷,謝芸錦被擠着往前挪動,甚至來不及參觀參觀。

“芸錦,你要買什麽?”柳荷攥着自己的票四處張望,湊近問道。

謝芸錦歪過頭仔細想了想,掰着指頭數:“我的香皂用完了,得買幾塊新的。餅幹和雞蛋糕也吃得差不多了……還有抹臉抹手的香膏,不過這裏沒有,得讓我爸寄過來。”

身邊有個大嬸正握着錢票盤算着該如何度過這個月,猛不丁聽到這話,朝謝芸錦投來幽怨又不贊同的眼光,好像在說——這姑娘可真敗家,聽聽她要的這些東西,幾乎都是價格高又不剛需的,香皂還幾塊幾塊的買,到底是哪家養出來的女兒哦,不知道精打細算。

待定睛打量了之後,大嬸又默默收回了視線。

得,人這長相穿着一看就是不缺錢花的孩子,她擱這操啥心呢!

王水秀穿過幾個人蹭過來,面帶讨好地試探:“芸錦,我聽老鄉們說糧站的富強粉不多了。”

謝芸錦瞥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哦,那你就買別的呗。”

還想讓她貼補糧票呢?哼!

王水秀難堪地咬了咬唇,再次牽着嘴角勉強笑道:“那我們先過去了。你要買麽,可以把錢票給我們,省得你再過去跑一趟了。”

這會兒買來的米糧多半都是私下裏開小竈的,誰會擺到明面上來?謝芸錦漫不經心地擺擺手:“不用了,我等會兒自己去。”

打發走了王水秀,謝芸錦讓柳荷先排着隊,自己走到賣藥材的櫃臺。

這頭人少,營業員正翹着二郎腿聊天,注意到有人過來頭也不擡,操着不知道哪裏的口音敷衍地招呼:“給錢不用票,要啥?有方子沒?”

謝芸錦沒聽清,眉心微蹙,揚聲道:“是這兒收藥材吧?”

清亮的聲音聽得營業員一頓,等擡起頭來看見謝芸錦那張春色滿盈的臉,眼中閃過難掩的驚豔,再看她穿着打扮都不俗,那股不耐煩的勁兒都收斂了些許,站起身道:“收,姑娘手上有藥材?”

謝芸錦将陳廣福給他的那包草藥拿出來,解開麻繩。

她手指纖長白嫩,繞着粗糙的麻繩,有種特別的反差感,營業員在心裏啧啧兩聲,才撚起一小撮藥草,仔細挑揀了起來。

陳廣福沒拿珍藏的那些貨,挑的都是市面上常見的藥材,品質沒話說,營業員大手一揮,爽快道:“三塊,全要了。”

“這麽點兒?”謝芸錦低呼,滿眼的驚訝。

三塊夠幹什麽啊,她去國營飯店吃頓飯都不止三塊!

營業員聽她這話,難得沒有生氣,笑着解釋道:“現在不興這個了。小病不要錢,大病上醫院,西藥可比這快多了。整個縣城收的地方就沒幾個,數我們這兒價最高,姑娘你可想好了。”

怪不得老頭那個态度的呢,原來根本就賣不上價。

謝芸錦嘟囔了一句,鼻子輕聳,愣是被激起了點好勝心。在她的軟磨硬泡下,最後營業員答應用三塊八的價格收下她的藥材。

三塊八呢!可以多買好幾斤大米了!

揣好來之不易的三塊八,謝芸錦步調輕快地走向柳荷所在的隊伍,前頭只剩下個琢磨給自家孫子買海市牌麥乳精還是蒙市牌奶粉的大爺。

後頭站着個高個子的男人,藍布衣、黑布鞋,見到謝芸錦插隊,那男人也沒說話,沖她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一顆銀色的假牙。

看起來是個愛吃糖的!

謝芸錦挨着柳荷站好,咬耳朵告訴她這個發現。柳荷溫溫柔柔地笑了笑,前頭的大爺終于在營業員的催促下抉擇完畢。

縣裏的點心樣式不多,還經常斷貨,謝芸錦慣常買的鳳凰餅幹和雞蛋糕所剩無幾,全讓她財大氣粗地包圓兒了。

營業員見她手裏點心票不少,指了指櫃臺裏展示的另一樣問:“新到的巧克力餅幹要嗎?只進了一點,半斤六毛五搭三張點心票。”

柳荷聽了咋舌。

價錢另說,點心票可是奢侈品,一般只有老人和孩子才能享受到這樣的“營養品”,沒點關系弄不到。這點小餅幹,外面裹了一圈黑亮黑亮的糖,咋就能貴成這樣?

謝芸錦是吃過巧克力的,下鄉以後倒鮮少有機會碰到賣的,聽對方這麽一提,肚子裏的饞蟲被勾了出來,拍板道:“買!來一斤!”

正等着營業員稱斤,謝芸錦突然感覺後面的人靠近了些,衣料擦過她的後背,天氣熱,還能聞到一點汗味。

她敏感地抿住唇,拉着柳荷往前挪了一步,正要回頭,下一秒卻聽到男人高聲的痛呼。

“啊——疼疼疼!快放開我!”

周圍人的視線齊齊往這兒聚焦,謝芸錦也被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就見那個高個子被一個身着軍裝的男人擒住手,整個人以一種扭曲的姿态嗷嗷叫喚。

“咋了這是?”

“解放軍同志,這人幹啥壞事了?”

高個子覺得自己的手臂都快要折了,連聲哀求道:“啥壞事啊!同志,我啥也沒幹啊,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啊——痛痛痛!”

這個年代的人對軍人都是無比崇拜又敬重的,當然不會聽信他的話,不少人都朝高個子投來鄙夷的目光。

路昉面無表情地使勁兒,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他被特批了三天假期,幾個領導和戰友怕他陽奉陰違,愣是不讓留在軍營,正巧碰上一個戰士準備結婚,便讓他跟着出來幫忙采買。

一進門,便看到了那天在山上遇見的小姑娘。

她似乎買到了什麽好東西,一蹦一跳地走到好友身邊,雪膚紅唇,跟小兔子似的,惹眼的很。路昉的視線不自覺被她吸引過去,瞧她財大氣粗地買了一堆點心,恨不得一頭紮進展示櫃裏,沉寂的眸子裏閃過星點笑意。

然而片刻後,眼神倏地一定,路昉看見她身後的男人裝模作樣地往上蹭,幾乎快要貼上去,手還慢慢伸向……

他狠狠皺起眉頭,長腿邁了幾步,利落地将人擒住。

謝芸錦看到他也有些意外,随即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不是多想,嬌聲喊道:“解放軍同志,就是這個人剛才耍流氓!得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人群嘩的一下炸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耍流氓啊!看着還人模狗樣的,沒想到是個下三濫!

高個子猛地漲紅了臉,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因為羞憤,扯着嗓子道:“誰、誰耍流氓了!小姑娘家家長得不咋心地更壞!”

嚯——

就謝芸錦的長相,怕是十裏八鄉都找不出一個比她更好看的,這小流氓是眼瞎麽?

這話說的圍觀群衆都不樂意了,紛紛啐道。

“你咋不撒泡尿看看自個嘞,這麽大個老爺們敢做不敢當啊?”

“就是!耍流氓還有理了?解放軍同志抓的好!就該讓這種人進去接受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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