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1 她可太聰明了

過兩天正好輪到謝芸錦燒飯。因為想着要出門, 她便打算做三餐份的饅頭,配上百合綠豆粥,放在離知青點不遠處的井裏湃着, 不用擔心馊了。

百合是上山采藥時發現的, 綠豆只有一小把,謝芸錦從自己的藤編箱裏翻出來時也覺得驚奇, 都忘了是什麽時候買的了, 居然還沒有生蟲!

因為量比較大,她和柳荷天不亮就起床了。

慣性真是個可怕的東西,這才過去沒多久, 她就已經從睡覺時刻警惕晚睡早起,變成了到頭就着早睡還要賴床。

一定是因為每天的勞動量太大了!

謝芸錦打着瞌睡洗漱完, 往自己和柳荷嘴裏都送了顆奶糖。

“提提神。”

奶糖味道醇厚卻不齁甜,奶香氣包裹在唇齒間, 莫名就點亮了謝芸錦困頓的雙眼。

沒有人能抗拒甜食!

柳荷懵了一下, 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說三顆奶糖頂一杯牛奶呢。”

“是嗎?”謝芸錦左半邊的腮幫子鼓出來, 還能隐約看見裏頭奶糖的形狀。

管他頂不頂的,好吃就行了。

經過上次的揉面事件之後, 謝芸錦對做饅頭敬謝不敏, 轉去選了還比較好上手的百合綠豆粥。

自從她不貼補以後, 知青點的糧食消耗漸漸趨于正常。可能也是怕月末餓肚子,大家不敢再像以前一樣, 月初放開了肚子吃,因此糧袋裏還剩下不少細糧。

謝芸錦抓取一小把米和粗糧, 和綠豆放在一起浸泡。

百合洗淨,玉白的花瓣上挂着透明的水珠,純淨又柔軟。謝芸錦剩了一朵完好的簪在頭上, 明豔的長相頓時多了幾分內斂的美好。柳荷誇了句:“好看!”

竈間火光亮起,學會了熬藥的謝芸錦終于有了個可以在廚房算得上有用的技能。

大火煮沸,才将混合成的米和綠豆全部放進去,悶上鍋蓋煮上十分鐘左右。

“你等會兒換小火的時候,在裏面點一遍水,這樣容易出沙。”

綠豆粥要綿軟着才好吃,尤其是被逼出沙之後的口感,和為數不多的細糧同在一個碗裏,看起來又多又稠。

謝芸錦沒有手表,只得百無聊賴地數着拍子,數着數着,不知怎麽就念到了藥材習性上。

柳荷努力忍住笑:“看來你去藥房真的學到了很多。”

“那當然。”謝大小姐禁不起誇獎,一誇她尾巴就要翹到天上去。

柳荷将醒好的面團分成數十個小劑子,開始整理形狀。

這時,大鐵鍋周邊開始冒起濃白的霧氣,噗噗作響,頂起了木質的鍋蓋。謝芸錦墊着抹布小心翼翼地打開,成團的蒸汽立刻四散開來,迷得人看不清。

“攪動一下,不然要粘鍋的。”

廚藝小白謝芸錦一一照做,點完冷水,她抽出幾個粗壯的樹枝減小火力,蓋上鍋蓋,又煮了約莫二十分鐘。

柳荷的饅頭已經可以上蒸籠了。摻了玉米面的饅頭黃澄澄的,雖然個頭不大,但個頂個的結實。

夜幕被緩緩拉開,天光落滿大地。竈房外已經有了動靜,是早起的知青。

謝芸錦将早飯擺在桌上,那位知青受寵若驚,急忙接過來道:“我來我來!芸錦你放着!”

由于百合和綠豆都是謝芸錦個人出的,其他人對她三餐只做一頓沒什麽看法。連慣愛出頭的鄭敏敏都沉默地吃飯,王水秀欲言又止,終是什麽都沒說。

剛煮好的綠豆粥還很燙,謝芸錦用勺子攪動幾下,吹了好一陣才往嘴裏送。

沒有放糖,綠豆粥是最簡單的米香和綠豆青澀的味道,百合微苦,謝芸錦吃的分外滿意。

這不是就能做好嗎?她可太聰明了!

……

軍綠色的軍用車停在村頭,坐在牛車上的村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直到謝芸錦踩着她的小皮鞋過來,有人才大着膽子問:“謝知青,你知道坐在上頭的同志這時候來咱們村幹啥咧?難道又有聯歡會咧?”

謝芸錦看了眼坐在副駕駛的男人。他俊臉板着,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冷硬的側臉線條,自帶生人勿進的氣場,怪不得沒人敢靠近。謝芸錦心裏好笑,對那個問話的村民說:“是我對象來接我去縣城啦!”

語氣嬌俏,帶着一點點炫耀和得意,在村民之中像是落下了一枚驚雷。

“謝知青有對象啦?!”

“什麽時候的事?!我家那小子聽了肯定要跳起來!”

“那小子做啥美夢咧?就算沒有解放軍同志,人謝知青也看不上他啊!”

謝芸錦不管他們對自己的讨論,小步跑到軍用車前。

路昉早就看見了她,拉開車門跳下車,就聽到她脆生生的一句話。笑意自唇角蔓延開來,他還故作鎮定地輕咳了兩下,才道:“走吧。”

駕駛座上的是錢大虎,他看到謝芸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然後露出一個腼腆的笑:“謝知青,又見面了。”

他們今兒是去戰友家裏慰問的,本來他還納悶呢,副營來這兒幹啥,沒成想就看見那麽一幕。

他可想不到短短一段時間,副營就把人家姑娘納入自己的地盤了,這快的啊,平日裏他們去食堂搶飯都沒這速度!

謝芸錦沖他笑了笑,這才發現面前的座椅上綁了一個小墊子。灰黑色的,不太美觀,但一摸就覺得很舒服,她坐上去,柔軟的觸感令她忍不住喟嘆一聲。

終于不用坐屁股被颠得開花的牛車啦!

四輪的速度自然要快上許多,到達縣城的時候,糧站都還排着長長的隊伍。

她和兩人暫時告別,一個人先去了趟郵電局。

怕她在鄉下過不慣,謝父每個月都會給她寄不少東西,算算時間,這個月的應該早就到了。

看過她的介紹信,營業員果然從裏頭搬來一個不小的包裹,還有一封信。

謝芸錦向營業員借了裁紙刀,仔細地劃開信封一邊,倒出裏面厚厚一疊錢票——糧票、點心票、奶粉票,甚至還有幾張月事帶票,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

她展開信紙,上頭慣例問候了她的近況,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許是怕別人看見,并沒有提到外公,只隐晦地寫了幾句要她惦記着長輩。

謝芸錦扁着嘴一字一句看過去,瞥到他寫自己去換月事帶時的尴尬,又忍不住笑了。

她這才記起重生之前自己寫了封信,讓謝父到商場買一次性的進口衛生巾,她用慣了那種,根本不習慣這邊的月事帶。

謝父一個大男人,哪能到商場買這個,于是偷偷摸摸叫來了廠裏媳婦懷孕的工人,用手頭的糧票和工業票将人大半年的量都換了來,惹得員工心裏十分忐忑,還以為他有什麽毛病。

看完信,謝芸錦心中想念更甚,将包裹先放到一邊,自己到電話那頭排隊。

打電話的人很多,她剛排上,後面就跟上了個身材略胖的大娘,見她領了一個大包裹,卻表情恹恹,溫和地笑道:“家裏寄東西來了吧,小姑娘一定想家了。”

謝芸錦禮貌地笑了笑,忽然眼神一定,視線落在她系頭發的方巾上。

那不正是她被王水秀偷走的那條?

雖然當時她誇張了價錢,但這條方巾确确實實是謝父在海市出差時買給她的,那會兒她還嫌棄謝父的眼光,說挑得花樣太素了,像上了年紀的人才用的。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明顯,大娘被看得愣了愣,然後順着她的視線摸了摸自己發尾系的方巾,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是不是和大娘這樣上年紀的人不搭?我說了不想戴的,可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就沒推脫。”

謝芸錦連忙擺擺手:“沒有,很漂亮呢,我正想着問您在哪兒買的呢,我也想買一條,可供銷社裏好像沒有這樣式。”

被這麽個漂亮的小姑娘稱贊,大娘笑得合不攏嘴:“不是咱縣城裏賣的,是我兒子從大城市裏帶回來的咧,花了不少冤枉錢呢!”

謝芸錦心下了然,客氣道:“大娘兒子真孝順。”

這年頭打電話不便宜,大家夥言簡意赅,所以排隊的速度還挺快的。

謝芸錦拿起聽筒,撥了謝父廠裏的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了起來:“喂,芸錦嗎?”

聲音裏帶着幾分驚喜和期盼,謝芸錦鼻頭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爸爸……是我……”

謝嚴聽到這嬌嬌的聲音,笑容頓時舒展開來,也不管來找他的工人還在旁邊,立馬就哄道:“怎麽啦,是不是受什麽委屈了,和爸爸說,爸爸給你想辦法。”

他和妻子就得了這麽個寶貝閨女,從小就寵她。妻子去世之後,好多人都勸他再娶一個,不然憑他一個大男人,怎麽把小女娃帶大?

可謝嚴不想,愣是又當爹又當媽,把謝芸錦養成了驕縱任性的脾氣。

女兒下鄉,他哪裏沒有想過辦法。自己本就是廠裏的幹部,有一定的話語權,要說給女兒安排一個職位将人留在京市也不是不行,但女兒是被人舉報下鄉的,他才不好動作。

只能哄了又勸,才将人不情不願地送走,饒是如此也放心不下,每個月都要寄上一大包東西,生怕她在那邊缺衣少食。

于是聽到她帶着哽咽的聲音,謝嚴立刻就心疼了:“鄉下的生活是不是不好過?沒關系芸錦,爸爸會想辦法讓你回來的。”

謝芸錦忙吸了吸鼻子,拒絕道:“不是,爸爸我最近過得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謝嚴可不相信這話,問道:“真的?”

謝芸錦重重地嗯了一聲,将最近發生的事撿好的說了一遍,謝嚴才感嘆地笑了笑,道:“芸錦長大了。”

謝芸錦又問了他的身體情況,然後想到了什麽,聲音突然明媚起來,還帶着幾分小女兒的羞怯:“對了爸爸,我在這邊談了一個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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