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7 我都被狗咬了
從飯店出來, 兩人繞到側面,路昉把自行車牽過來,謝芸錦眸光随意一瞥, 就看見不遠處有一堆小孩。
那塊是飯店暫時放垃圾的角落, 老舊的牆體,前面有一塊很大的空地, 經常有小孩聚在那兒玩耍。只是現在他們卻圍在垃圾堆前, 張牙舞爪拳打腳踢,好像在砸什麽東西。
謝芸錦無意搭理,雙手搭上路昉的腰想坐上後座, 正好一個小孩走開,露出他們欺負的對象。
是兩只狗。
垃圾袋不知道是被狗咬破的還是被小孩砸破的, 裏頭的垃圾漏了一地,那兩只狗一大一小躺在上面, 大的似乎已經無力反抗, 小的才剛出生不久的樣子, 費力地躲開他們的攻擊。
小孩用公園裏的土塊石子砸在它們身上,大狗試圖把小狗扒拉進懷裏, 卻沒有多少力氣。
謝芸錦眉心緊蹙, 朝那頭喊道:“喂!你們幹嘛呢!”
一群小孩聽見喊聲, 齊刷刷地轉過身,看見謝芸錦和她身邊高大冷肅的路昉, 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們在教訓這倆狗呢……”
“對、對……這兩只狗鑽垃圾堆, 把垃圾弄得到處都是……所以得、得教訓……”
“你們那是教訓嗎?都快打死它們了!”謝芸錦聲音還啞着,沉下來的時候莫名有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路昉已經走了過去。
“不、不是啊,它們本來就已經餓得走不動路了……我、我們……”小孩看情況不太對勁, 還沒說完就轉身跑了,其他小夥伴遲疑了幾秒,也一溜煙兒地跑光了。
謝芸錦咳嗽兩聲,走上前,就聽見路昉開口道:“已經死了。”
一瞬間,她瞳孔緊縮,腦子裏有兩秒空白,然後又聽見一陣微弱的嗚咽。
“它媽媽本來身體就虛弱,已經撐不住了,剩下這個小家夥。”
謝芸錦睫毛顫了顫,目光落在他抱起的那一小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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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身子還沒他小臂長,毛發應該是白色的,但因為太髒且幾縷幾縷纏在一起,看不出本來的樣貌,眼睛連着嘴巴那處有一塊很大的黑斑,像不小心潑到紙張上的墨汁,破壞了整體性。
謝芸錦皺起鼻子,嫌棄地道:“你幹嘛碰它呀!髒死了!”
小狗适時發出嗚咽的聲音,烏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她,像是在抗議。
謝芸錦抿了抿唇,随即依舊催着人把狗放回原地,然後拿出手帕把他的手擦幹淨,沒好氣地砸在他身上:“你回家記得用香皂洗一遍!”
路昉失笑:“我還以為你會想養它。”
“養什麽養,又髒又醜!”謝芸錦的情緒莫名有點煩躁。
正在這時,剛才跟出來的葉原從終于找到了他們,笑着上前:“同志,你倆在這兒啊!”
他身後的楊秋盈站在不遠處沒過來,手指抵在鼻下,臉上的嫌棄一覽無遺。
謝芸錦突然就好像被觸碰到了某根神經,脾氣一下就上來了:“你這是交朋友還是跟蹤狂啊?沒皮沒臉!再跟上來我就把你腿打折!”
葉原從本該不信,可她盛氣淩人的樣子美得極具攻擊性,心裏又有點打鼓。
下一秒,他短促地叫了一聲,整個人跳起來蹦出老遠。
“什麽玩意兒?!”
謝芸錦一愣,原來那只小狗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過來,在葉原從的腿上咬了一口。
它的牙應該還沒長全,傷不着人,可因為出其不意,還是吓了人一跳。
謝芸錦突然就覺得它順眼了許多。
“诶,你這狗崽子怎麽咬人呢!”楊秋盈見狀小步跑過來,要去安慰葉原從,小狗卻突然叫了一聲,然後開始瘋狂甩它的毛。
“啊——髒死了滾遠點!”
謝芸錦離得遠,卻還是本能地後退一步,看着楊秋盈上蹿下跳的模樣,扒住路昉的手臂從他身後探出頭:“這狗還挺聰明的。”
路昉挑眉:“剛才不還嫌它髒?”
謝芸錦哼哼:“就是髒,而且還醜。”
……
又髒又醜的小狗被路昉裝到一個籃子裏挂在車把上,晃晃悠悠。
謝芸錦在後頭小聲嘟囔:“我可不養啊,你把它給周媽,周媽喜歡這些小東西。”
家裏如今人少,謝嚴上班後就留周媽一個人,她其實很喜歡貓貓狗狗,但怕謝芸錦在意就沒養。
正好做個伴。
車鈴聲丁鈴當啷,在謝家門口停止。
周媽見到小狗果然很驚喜,興致勃勃地要去燒水給它洗澡。
小家夥似乎很喜歡謝芸錦,一直想往她腳邊湊。
“別過來!”謝芸錦輕聲兇它。
路昉忙用腳撈起小狗,又把它放入籃子裏。
謝芸錦拍了下他的後背:“你等會兒得從頭到腳地洗一遍啊,不然不讓你進屋!”
“咳咳。”
身後傳來咳嗽聲,謝芸錦回頭,看見了剛下班的謝嚴。
“爸爸!”謝芸錦眼睛登時一亮,幾步跑過去挽住他的胳膊,“您回來的正好,我有事想和您說!”
謝嚴被她扯得踉跄一下,哭笑不得地道:“知道了知道了祖宗,你好歹讓我歇口氣!”
父女倆進了屋,路昉眉梢動了動,然後低下頭把打算再次爬出籃子的小家夥撈回去。
“你确實挺髒的。”
小狗啪嗒一下四腳朝天。
……
“說吧,又有什麽事?”謝嚴放下公文包,語帶笑意地問。
“就是那個許國業,您怎麽處理了啊!”
謝芸錦剛回來那兩天就不停地追問謝嚴工作上的情況,謝嚴受不住她一直纏,只好提了幾句。謝芸錦又是慶幸又是感慨果然劇情已經提前了,旁敲側擊地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告訴他。
謝嚴習慣了她天馬行空的想象,但經過上次的事,卻還是放在了心上,稍微一查,還真有東西。
于是聽她問話,謝嚴眯起眼睛,饒有興致地問:“芸錦啊,你怎麽突然對廠子的事這麽感興趣?”
“您這話問的!”大小姐不高興了,雙手抱胸靠在沙發上,“我還不是關心您嗎?不識好人心!”
謝嚴忙哄:“好好好,爸爸錯了。多虧了芸錦,否則爸爸可要吃大虧了!”
謝芸錦忙坐正:“那您還不快處置那個許國業呀!”
“不能急,等把事情都查清楚了,才能讓人沒法翻身。”謝嚴捏了捏她的臉。
謝芸錦其實不太懂廠子裏的事,所以也不能胡亂插手,聽他這意思,總歸是有所防備了,她心頭微松。
許國業是爸爸十分信任的人,也因為如此,上輩子他把罪名全部推到爸爸身上的時候,爸爸才會措手不及。
如今,不會再讓他得逞了。
謝芸錦鼓了鼓腮幫子,想到什麽,又開口:“楊美娟還有來找您麽?”
謝嚴見她問個沒完,覺得熨帖又好笑,耐着性子回答:“有幾次吧,不過爸爸都沒理她,放心吧。”
謝芸錦還想再開口,卻瞧見他眉眼間的疲憊,于是道:“行吧,您快去洗把臉吃飯吧,胡子拉碴的。”
謝嚴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周媽已經給小狗洗完了澡,水都換了幾趟,終于露出一身幹淨的雪白毛發,只是臉上的黑斑還是尤為突兀。
“芸錦給它取名字了麽?”周媽幫它擦幹,一臉慈愛地問。
謝芸錦蹲下身看它。
小家夥長了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眼尾是耷拉下來的,顯得楚楚可憐,黑色的瞳孔猶如寶石一般幹淨透亮。
它伸出腿想要扒拉,謝芸錦立刻往後仰,然後作壞道:“反正它是在垃圾堆撿的。”
“就叫堆堆吧。”
路昉輕笑出聲。
“幹嘛,不好聽嗎?”謝芸錦回頭瞪人。
周媽很捧場道:“堆堆,挺好的挺好的,小家夥以後就有名字了!”
臨走前,謝芸錦把一個小罐子給她。
“它媽媽沒熬過去,我們給送到火場讓人化了,您要是覺得擱在家裏不好,就把它撒到河裏吧。”
老人家總是講究入土為安,周媽憐惜地接過那個小罐子,嘆了口氣:“改天我到山上埋了吧。”
……
回了他們自己的小家,謝芸錦第一時間就讓路昉去洗澡,還勒令他必須用香皂洗上兩遍。
路昉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媳婦,随即挑了挑眉,彎下腰輕聲問:“不然你進來監督?或者幫……”
話還沒說完就被謝芸錦羞惱不已地推走了。
衛生間很快響起水聲,謝芸錦趴在椅子上,思緒有些飄遠。
不知道過去多久,路昉洗完澡出來,還見她發着呆。
他其實有很多事想問,包括先前在江渡村對那位村民的反應,以及今天發生的事,但想了又想,他還是沒開口。
小姑娘向來坦白,如果有什麽心事,多半是不方便提。
他唇瓣微微抿住,然後走過去将人抱起。
謝芸錦猝不及防地騰空,吓得連忙摟住他的脖子,嬌氣地抱怨:“幹嘛呀,我還沒洗澡呢!”
“不着急,一會兒有時間。”路昉把人放到床上,握住她的腿,灼熱的掌心微微用力:“說好了要幫你揉一揉。”
……
因着某人的不節制,謝芸錦打算去醫院領些計生用品。
路昉本來要陪她去,但因為臨時被京市這邊的部隊叫走,吃過午飯把她送到醫院就走了。
謝芸錦這才想起來自己和路昉還沒領證。好在路昉穿了一身軍裝過來,診室裏的女醫生看兩人舉止大方自然,也就相信了她忘帶的借口。
這年頭少有人會有避孕的想法,有些人可能連這東西叫啥都不知道,女醫生看見謝芸錦也有點稀奇,等拿出幾小包避孕套,還沖她笑了笑:“你應該剛結婚不久吧?看着年紀也不大,等上一兩年再懷是好的,不會太受罪。”
謝芸錦并不害羞,大方地笑了笑。
雖然上輩子生育過一次,但過程和回憶都不太美好,現在都還心有餘悸。更何況她還有好多事沒做呢,不能在這時候懷孕。
這東西不便宜,都是一小包一小包的,也分尺寸。謝芸錦琢磨了一下,拿了幾個大號,然後還問:“這就是最大的型號了嗎?”
女醫生忍俊不禁:“咱們這兒的就屬這個號最大,你回頭要是覺得不合适,可以上別地兒問問。”
謝芸錦這才後知後覺地輕咳一聲,臉頰微紅。
她一時也摸不準尺寸,最後還是先拿了幾個,等用用再說。
把東西放到包裏,走出醫院,謝芸錦眼前的光線一暗。
她擡起頭。
“嘿!又見面了!”是昨天飯店裏遇到的男人。
謝芸錦蹙眉,繞過他的時候,擡腿絆了下對方,男人本想動作,立刻沒有防備地倒地。
“嗷!”葉原從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裏還嘟囔了些什麽。
謝芸錦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昨天是诓你麽?”
葉原從撐着胳膊肘起來,對她的背影道:“诶!同志,我就想認識認識你!我叫葉原從,不是什麽壞人!”
謝芸錦腳步一頓:“你叫什麽?”
葉原從從地上爬起來,龇牙咧嘴道:“葉原從,我家是行醫的,我爸是二院的醫生,你要是有需求的話我可以……”
後面的話謝芸錦沒怎麽聽,撩起眼皮掃了眼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咬牙腹诽。
原來你就是那個葉原從啊!
京市葉家,謝芸錦以前是不了解的,可她現在卻記得清楚。
葉家葉鴻易是京市有名的醫生。他擅長西醫,和聶鶴也一同任職于二院,只是兩人的立場和想法都不同,後來因為意見相左僵持不下,造成研究失誤,當時中西醫境遇不同,聶鶴也頓時處于風口浪尖,這才被下放。
幾年後他的老來子被查出癌症,葉鴻易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到合适的配型。
說來也巧,這些事情他都是交由秘書去辦的,而和他秘書關系火熱的人,正是楊美娟。那會兒楊美娟正致力于讓謝芸錦永遠紮根在農村,費盡心機地挑選人。太差的不行,容易引起懷疑,太好的她才不成全,最後挑選了家境一般,又有兩個藥罐子要養的方安遠。
秘書幫她辦事,順便一查,居然發現方安遠的配型十分合适。
這下簡直是一箭雙雕。
有病重的方安進做餌,楊美娟又使了點不入流的東西,最後謝芸錦與方安遠在醫院的雜物間被人當場撞破。
謝芸錦還記得她那日原本是去探望方向東的,結果醒來就變天了。
而這一段在書裏只是簡要描寫,包括那位老來子的名字也只提過一次。
叫葉原從。
正想着,一位身着白大褂的醫生跑了過來,拍了拍葉原從的肩膀:“你小子真行啊!結婚當天跑醫院,證不打算領了?”
葉原從一本正經地皺眉:“我都被狗咬了,這事兒難道不比結婚要緊多了?老頭還非說我胡攪蠻纏,成,那我就順帶做個全身檢查,有什麽病症三四五六地列在他面前,什麽打呼啊、磨牙啊、嗜睡啊,看他還能說什麽!”
白大褂拍拍他:“其實我覺得你這婚事就不靠譜,看着你那丈母娘不像個心思單純的。”
“嗐,我也不圖啥,就圖人長得好看!長得好看我什麽都能忍!”
謝芸錦嘴角抽了抽。
原書裏沒有楊秋盈這一出,但聽這話,想必兩人也沒有多少感情基礎。
謝芸錦睫毛顫了顫,想到什麽,沖他開口道:“诶,你丈母娘是不是叫楊美娟啊?”
見她終于肯搭理自己,葉原從受寵若驚,忙道:“啊她還不是我丈母娘咧,她只是醫院裏的清潔工。”
成,這關系撇的可夠清楚的,不知道當事人聽了會是什麽感受。
楊美娟這人,說的好聽點是多情,說得不好聽點是浪蕩。她可以明面上追求謝嚴,背地裏再發展幾段關系,享受其中或掌控或游移的快感。
所以很多事她都不用親手做,自然有人主動提出幫忙。
謝芸錦看了眼一旁的白大褂,笑了笑,聲音卻清冷的很:“我認得她啊!但她又結婚了麽?”
當初怎麽讓我下鄉的,這次我把這一套再還給你。
不知道這輩子這位的“功力”如何?沒關系,有一個算一個。
反正不用我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