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1 誰家的兔子這麽會咬人
甜沫其實是一種鹹粥, 主要就是小米面糊糊,然後根據口味和喜好放一些花生蔬菜或是豆皮粉條,但朱愛蘭這碗裏只放了紅皮花生, 因此看上去有點像花生湯一類的甜品。
“嚴肅一點, 別笑啦!”
路昉看小姑娘炸了毛,放下碗要哄, 眉眼間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連聲音都帶着逗趣後的清越。
“是,謝教官。”
謝芸錦氣得要咬人,上蹿下跳地折騰了一會兒, 還是被路昉箍進了懷裏。
“嘶——”謝芸錦的力道不重,路昉卻故意放大了聲音, 擡手捏了捏她的臉,“誰家的兔子這麽會咬人。”
“你不準吃!等認識到錯誤了才能嘗一口!”謝芸錦一本正經, 像是老師在說教一位不聽話的學生, 但小表情又憋不住, 可愛得不行。
路昉看她臉蛋紅撲撲的,為了裝出一副很兇的樣子, 故意把唇線拉平, 小巧紅潤的嘴唇中間有個微翹的唇珠, 因為剛才喝甜沫時無意間舔舐過,正泛着點水光, 像是沾了水珠的花瓣,鮮豔欲滴。
他喉結微微滑動, 抱着人的手也漸漸摟向她的細腰,隔着那層線衣熟稔地找到腰窩的位置。
謝芸錦渾身一顫,立刻睜大眼睛看他, 仿佛嗅到了熟悉的氣息,整個人的氣勢都弱了下來,結結巴巴地道:“最、最多兩口。”
路昉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右手扶在她的後頸處,稍稍用力握住,如同擒住獵物般:“都留給你。”
“我比較喜歡吃兔肉。”
……
鄉下的冬天來得早,幾場秋雨過後,氣溫就猝不及防地驟降,山上更是早早就落了雪,遠遠望去可以看見冒出頭的白色尖尖。
這片水汽重,謝芸錦最讨厭這樣濕冷的天氣,仿佛連骨頭縫都透着冷風,每天晚上睡覺時都在被窩裏打顫,好在路昉火力大,她像抱着個大火爐,冰涼的手腳往他身上擱,暖和又舒坦。
今兒路昉得了半天假,她打算讓人載着自己去縣城買點東西,順便把新做好的藥膏給盧巧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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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冷就容易賴床,路昉去早訓之前會灌上一個熱水袋塞進被窩裏,等熱水袋的溫度漸漸褪去,謝芸錦被凍醒,這才迷迷糊糊起來吃早飯。
貼身的衣服都在爐子上烤得暖烘烘的,她套了件厚實的毛衣,黑色長褲,外頭的大衣是早前謝嚴寄過來的,帶一圈暖和的毛領。
廚房裏熱着一個紅薯和一個雞蛋,邊上還有碗牛奶,半洋不土的早飯,勝在方便。
牛奶是用奶粉沖泡的,奶味很重卻有點寡淡,謝芸錦加了點曬幹的茉莉花和白糖,這才呼着熱氣去剝烤紅薯的皮。
為了擋風,謝芸錦把門窗都關得緊緊的,忽然間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她咳嗽了一下緩解被蛋黃噎住的幹澀,又喝了一口熱牛奶,這才擦了擦手去開門。
門外是朱愛蘭,謝芸錦見她兩頰都被冷風吹紅,連忙讓她進來。
“嫂子到爐子那兒暖和暖和。”
朱愛蘭也不跟她客氣,直接搬了板凳坐在爐子邊上,掏出藏在袖子裏的手暖一暖。
“剛吃飯呢?”瞥見飯桌上沒吃完的紅薯和雞蛋,她忍不住道,“咋就吃這些東西,到嫂子家給你下碗面吧。”
“不用不用。”面條是細糧,還是緊着家裏人吃才好,再說謝芸錦也不缺這些,就圖個方便而已,“我早吃過了,這些是嘴饞弄的點心。”
聞言,朱愛蘭點點頭:“冬天就是養膘的時候,你生得這麽瘦是該多吃些,小臉圓乎點兒更好看。”
紅薯再不吃就涼了,謝芸錦沒有再跟她多談論這個問題,給她倒了杯熱水,直接道:“嫂子你找我什麽事兒啊?”
“瞧我,進門就壞記性。”朱愛蘭笑了笑,開始解釋來意,“是這樣,咱們家屬院呢已經住了不少人,這些日子也都安頓好了,所以部隊這邊打算給有需要的軍屬争取安排一下工作。我家老周也是昨晚才透的消息,我就想着先和你提一嘴。”
謝芸錦看着紅薯的熱氣開始消失,終究還是沒忍住拿起來繼續吃,矜持地咬了一口,聞言含糊道:“什麽?哦工作啊……”
朱愛蘭以為她是問有什麽工作,繼續道:“像嫂子這種沒啥文化的人能去食堂都算好的了,你樣貌身段這麽好,可以考慮考慮到文工團報個名。”
謝芸錦搖搖頭:“我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難道去站樁子啊。”
朱愛蘭被她說出來的畫面逗樂,開玩笑道:“也不是不行,說不定你往那兒一站,大家夥的熱情就更高了。”
謝芸錦癟起嘴:“您當人家看耍猴呢?”
朱愛蘭樂不可支,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倒是也有旁的工作。”
“咱們這兒不是還有這麽些孩子嘛,總要讓他們讀書識字,但附近村的小學現在都停了,所以老周他們幾個領導商量了一下,準備在軍營裏辦個學校,也不需要多正規,只要讓大點兒的孩子能學點知識,小點兒的呢也能認幾個字就行。”
“有學校就得老師吧?嫂子記得你是高中文憑,當老師肯定成!”
謝芸錦想着那些成天在家屬院咋咋乎乎的孩子,忍不住皺起眉,道:“我還沒畢業呢,算不得高中文憑。”
她在畢業之前就被舉報下鄉了,自然也沒拿到畢業證。
“那有啥,咱家屬院估摸着你學歷最高了,你要想去肯定落不到旁的身上。”
謝芸錦仍是搖頭:“我對當老師不感興趣啊,也當不了老師。”
要讓她成天對着那群小蘿蔔頭,估計她會把人拎起來揍。
朱愛蘭看她确實沒多大意動,遺憾地嘆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勸:“部隊裏的工作也是有限的,沒法兒照顧到所有軍屬,這些緊俏的活兒她們估計都得搶破頭,你要是改變主意了可得趁早說。”
“雖然現在家裏就你們小倆口,以路營長的工資是不愁吃穿的,但你也得為将來打算啊。萬一來年你有了孩子,那開銷就不一樣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添個進項總不會出錯。”
說到孩子,朱愛蘭頓了頓,像是想明白了什麽,恍然道:“你倆結婚也有好幾個月了吧?說不定現在已經懷上了,那确實不好多折騰,怪嫂子沒想到這茬。”
謝芸錦嘴角抽了抽,不好說他們一直有做避孕措施,更怕她又把話題拐到孩子上,連忙插嘴:“我再考慮考慮吧嫂子,多謝您告訴我這個消息。”
“這點兒也不早了,您該回家準備燒飯了吧,外頭風大,您小心着些。”
朱愛蘭知道她的性子,也沒生氣,只好笑地搖搖頭:“遲早的事兒,害羞啥。”
“成成成,你回頭也和路營長商量商量,嫂子這就走了,你別出來送了。”
朱愛蘭離開之後,謝芸錦收拾了碗盤放在洗碗槽裏,往裏頭兌了點熱水,洗完後擦幹手,坐在梳妝臺前抹了點香膏,一邊按摩一邊出神,不知道過去多久,連路昉回來了都沒察覺。
“想什麽呢?”
路昉手臂撐在梳妝臺上,以懷抱的姿态站在她身後,捏住她的臉,下一秒蹙眉道:“臉這麽涼,坐很久了?”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果不其然也十分冰冷。路昉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暖了一下,才拉着人到爐子邊上。
謝芸錦從善如流地伸出手烤火,把朱愛蘭帶來的消息複述了一遍。
路昉聽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說了另一件事:“剛才軍醫找了我一趟。”
謝芸錦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道:“嗯?你怎麽了?哪受傷了麽?”
路昉身上熱,脫了外套搭在一邊:“沒受傷,是說你的事兒。”
“上回你不是給了他幾份藥膏麽,軍醫打算給你打個申請,送到廠子裏檢驗。”
部隊有自己的藥廠,除了生産軍用特需藥品,也會順帶生産一些常用藥供給部隊。
“他用出效果啦?”這件事雖然不在謝芸錦的意料之內,但也并不覺得驚訝。
她做的幾種藥膏都是有針對性的,分別用來應對增生期、成熟期或是“陳年老疤”,當然也可以根據具體情況搭配使用。
不同情況的成效自然也有差異,比如她給盧巧惠使用之後,她手腕上的疤還沒有明顯的變化,但脖子上的已經肉眼可見地淡下去了。
謝芸錦正打算找個時間去找陳廣福或是郝軍醫讨論讨論可不可以進行改良,沒想到先聽到了這個消息。
路昉倒了杯熱水給她,說道:“郝軍醫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托我告訴你抽空去找他一趟。”
謝芸錦哦了一聲,想了想嘟囔道:“當老師去文工團還不如鼓搗這些東西吸引我呢。”
“那就按你自己喜歡的來。”路昉刮了下她的鼻子,打趣道,“家裏還不至于要你做一份不喜歡的工作來維持生活。”
而且如今票證為先,錢多了也花不出去。
“軍醫說了可以推薦你去衛生學校,你要是願意可以過去參觀學習,純當個興趣的話也行,總之照你的想法走,不用考慮別的,知道麽?”
“你丈夫也不是吃幹飯的。”
謝芸錦眨了眨眼。其實剛才發呆的時候,她就隐約有了一點構想。如今要想從醫,除了家學傳承之外,要麽得從師積累數年經驗,要麽就得老老實實通過衛生學校的培訓,才能有機會參加考核。而衛生學校學得東西其實很雜,要想專精得保佑分配之後跟到一個有經驗的前輩。
但謝芸錦想的是不久之後的高考,倘若大學恢複招生,專業分門別類至少會比衛生學校來的細致,而她只對鼓搗藥材這類感興趣,或許将來能找一個跟制藥有關的專業。
再不濟,也有外公教導她,以後要是回京市,說不定還能開個藥堂什麽的。
當然這些都只是她因為朱愛蘭的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而已,上輩子她颠沛流離那麽久,現在就想舒舒服服過上一段日子。
把所有想法擱置一邊,謝芸錦沖着他剛才的話輕哼一聲:“準備出門啦!我想吃國營飯店的肉骨煲!”
此時太陽已經有了些溫度,暖烘烘地照在身上,連風都溫柔了不少。還沒到正午時間,家家戶戶都在屋裏準備燒飯,路昉推了自家的二八大杠出來,謝芸錦正想跳上去,眸光一瞥,開口喚道:“超群!”
周超群正蹲在門口數螞蟻,聽見聲音反應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
看見是她,小家夥呆愣幾秒,烏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然後才站起身噠噠噠地跑過來,乖巧地叫人:“嬸嬸,路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