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2 誰不喜歡
謝芸錦向來黏人, 前幾次路昉出任務回來,她恨不得時時刻刻挨着,可這一回卻反着來。
“一年都見不到, 我得盡早習慣沒有你的日子!”
路昉對此哭笑不得, 眼看着她從故意假裝忙碌,變成真的忙。
郝軍醫上回在會議上分享的治療方案引起了熱烈的讨論, 經由他介紹, 謝芸錦也被邀請去參加了幾次研讨。
她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問到什麽說什麽,不會的也坦率承認。畢竟在坐大多是從業年齡比她歲數都大的前輩, 想從她這裏聽到的也不是什麽制作藥膏的方法,而是她那份以中西結合為出發點的治療方案。
小姑娘年紀輕, 雖說以貌取人不好,但在初初看到她的時候, 一衆人不可謂不驚訝, 但幾番交流之後着實存下了頗多好感。
畢竟有天賦又務實的孩子, 誰不喜歡?
會議結束後,郝軍醫的老師私下裏找到謝芸錦, 一臉慈愛地問:“你說你幼時對中醫就有接觸, 是家學?還是有相熟的老前輩?”
既然要發展中醫, 光靠他們這群人肯定不行。那些曾經被下放的大拿聖手能否平反不是他一個學醫的能夠決定的,向上頭争取建議肯定必要, 但倘若民間就有不牽涉其中的能人,對他們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好消息。
謝芸錦擡眼看他, 牙齒碾了碾嘴唇內側的嫩肉,心裏湧出一股沖動。猶豫片刻,她深吸一口氣道:“家中是有長輩行醫。”
老先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聞言眼睛一亮,忙道:“方便讓我和他見一面麽?”
謝芸錦莞爾:“恐怕有些困難。”
老先生又是一通詢問。
“并非身體原因。”謝芸錦抿了抿唇,餘光掃了一圈才道,“您可能不知道,我是京市人,家中長輩過去也在京市行醫。”
京市啊。老先生眸光微動,像是明白了什麽,眯着眼作回憶狀:“不知道你那位長輩的名諱是……”
“雙耳聶,名鶴也。”
Advertisement
果然。老先生摸了摸下颌,說了幾句怪不得,随後搖搖頭笑道:“這麽說你是聶老的……”
“外孫女。”
“後生可畏。”老先生拍拍她的肩膀,語帶保留,“興許以後能找到機會見面。”
謝芸錦心頭一松,笑眼彎彎地應了聲。
……
謝芸錦心情好,恨不得去一趟江渡村告訴外公這個消息,但回過神後又強制讓自己平靜下來。
急不得急不得,如今的情況已經比她預想的好太多了,她得沉住氣。
還沒到家屬院,她在半路遇上了顧青竹,對方似乎是故意等在這兒的,見到她并不意外,點頭示意後沒有旁的廢話,上來就是一句:“年節那件事路營長一定和你說了,确實是我辦的不地道,我與你們夫妻道歉。但一碼歸一碼,那些話可不是我傳出來的。”
謝芸錦輕哼一聲:“我也一碼歸一碼。”
“你道你的歉,接不接受是我的事兒。至于旁人傳的那些話,等調查出來就知道了,我也不偏聽你。”
聞言,顧青竹咧開嘴笑道:“要不是我對路昉有心思,或許能和你成為朋友。”
她的頭發較以前更短了些,發尾貼在衣領,幹淨清爽,只前面留了些碎發。臉上的傷疤依舊有存在感,但顏色稍稍淡了,少了幾分可怖。
謝芸錦卻搖了搖頭。
于她而言,交朋友不僅看眼緣,更重要的是相處交往之中的信任感和分寸感。
對方明知道路昉是她的丈夫,卻仍然縱着酒勁,僅僅為了讓自己得到一個“甘心”,這樣的行為對她來說就是“越界”。有着這樣的想法,即便不是路昉,換作是其他人,或者一個物品、一件事,也會如此。
“我這個人自私,跟你做朋友可能會累死。”
說這話時,她微揚着下巴,盛氣淩人,頗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驕橫,可如此神情放在她身上并不突兀,反而叫人覺得理所當然。
顧青竹愣了幾秒,而後反應過來,扯動唇角:“有道理。”
謝芸錦:“……”
“不過我不會斷了念頭,說不定哪天就逮到機會了,你覺得呢?”
這是在挑釁他倆不會長久。
謝芸錦睫毛一起一落,打量一圈對方的表情,上翹的眼尾似笑非笑,勾出一個嬌俏的弧度:“随你幻想咯,非要受虐我也沒義務攔着。”
“無謂的堅持就是浪費時間,但換個角度想,能見證我和路昉天作之合白頭到老,也是你的福氣。”
顧青竹:“……”
被她的話惹得心頭滞悶,顧青竹輕咳一聲:“道歉的話說完了,先走一步。”
……
回到家,路昉正在桌前鼓搗收音機,謝芸錦從背後抱住他,下意識蹭了蹭他的臉頰,末了才反應過來:“不對,我不能抱你!”
她堅持了好多天,一下就破功了!
路昉無奈地笑了,側身握住她的腰将人拉進懷裏:“還記得外公和我們說過的話麽?”
謝芸錦坐在他的大腿上:“什麽話?”
路昉捏住她的臉,簡直想咬上一口,但想到她這麽做的緣由,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兩人在一起,就是要趁時候相聚。”
“由奢入儉難。”謝芸錦噘起嘴,小臉寫滿了不高興,“一年呢!太久了吧!我就算讓你三個月,也能生出個孩子來了。”
聽到這不着調的話,路昉氣笑了:“什麽叫讓我三個月?你打算和誰生孩子去?”
小姑娘恣意慣了,現在更是什麽話都敢拿來氣他。
意識到說錯話,謝芸錦卻氣勢更盛,梗着脖子道:“打個比方嘛!”
還打比方呢,不打她屁股就不錯了。路昉擡起手,終究還是不舍得地收回來,掐住她的腰,重重落下一個吻。
“你可以給我寫信。”他貼着柔嫩的皮膚,順着臉側一直到耳邊,輕輕碾住耳垂。
謝芸錦渾身一顫,手指在他胸前蜷曲起來,聽他慢條斯理地說話:“等我這次回來,就申請調回京市。那邊有軍校進修的名額,我再努努力,争取以後多點時間陪你。”
他的職位再往上升,就會更加側重于後方的指揮調度,去一線的次數則相對應減少。
“真的?”
路昉應聲,粗粝的指腹在她耳後的那片來回摩挲,語氣愈發沉了:“你不是說想考學麽?要是無聊,你就學習打發時間。”
謝芸錦嬌嬌地哼了聲:“還沒走呢,就惦記着給我布置任務了。”
路昉低笑,下巴抵着發頂,恨不得将她裝進懷裏一同帶走。
由奢入儉難,誰不是呢。
“老實說,我也挺難熬的。”
“嗯?”
路昉捏住她的下巴晃了晃:“本來想趁着這些天好好溫存溫存,結果呢,某個大忙人太狠心,一點甜頭都不讓我嘗。”
“留我一個人在家修收音機。”
最後一句話頗有些咬牙切齒。謝芸錦當即就樂了,沒心沒肺地拿起收音機:“那你修好了嗎?”
路昉伸手旋轉按鈕,一陣滋啦啦的電流音之後,播音員正字正腔圓地播報天氣。
【明日多雲轉晴,偏北風4級轉2級,最高氣溫10度……】
“好啦!”謝芸錦高興道,“你怎麽這麽厲害!”
她摟住男人的脖子,想到剛才他怨念不已的話,越品越好笑,随即吻了他的下巴:“好吧,外公說得對,這幾天委屈你了。”
路昉挑眉:“所以有補償麽?”
謝芸錦歪頭,長睫落下來,把玩着男人的喉結,用氣音暧昧地說:“溫存一下?”
貼着肌膚的手越發滾燙,她察覺到強烈的存在感,嗔了句,男人眸光沉沉,一本正經地應道:“可以。”
卧室的裏層窗簾還未來得及合上,只剩下一層白色的紗簾透着傍晚微弱的光。
空氣裏彌漫着甜膩的暧昧,微風吹動紗簾藕斷絲連地一晃一晃,偏是遮得嚴實,不肯讓開。
“芸錦?芸錦你在家嗎?!”朱愛蘭在屋外喊了兩聲,沒聽到回應又開口,“路營長?”
仍是無人應答。
朱愛蘭這才離開,邊走邊嘟囔:“奇怪,剛剛明明看見芸錦走回家了。”
“難道和路營長出門了?”
涼風順着心意飄飄蕩蕩,被紗簾阻擋落在窗沿,卻突然聽見一聲嬌媚的嗔,像是屏氣許久後得以喘息的紊亂,還帶着點氣急敗壞——
“路昉,你混蛋……”
……
第二天營裏的幹部都開會去了,朱愛蘭懶得做飯,領着周超群和謝芸錦一起去了食堂。
過了最擁擠的時候,食堂裏沒幾個人,兩人各要了碗雲吞面,給周超群打了份紅燒肉,焦紅的湯汁拌進冒着熱氣的白米飯裏,小家夥吃的頭也不擡,。
“芸錦,我昨兒傍晚找你你咋不在家啊?”朱愛蘭嚼了一口面,幫兒子拿掉吃到臉上的米粒,問道。
謝芸錦嗆了一下,耳尖微微發紅,在心裏罵了一句路昉,不答反問:“嫂子找我有事?”
好在朱愛蘭沒深問,拉近了距離說道:“傳謠言那事兒,人給拎出來了。”
謝芸錦撩起眼皮:“誰呀?”
“三連長兩口子。”
“三連長?”對夏明潔她并不意外,驚訝的是三連長。
“對啊,你想想光夏明潔一人能把話傳到營裏去麽?咱家屬院裏有幾個像她這樣沒分寸的,敢拿自己男人的前途撒氣?”
許是因為公婆來探親的緣故,才過了幾個月逍遙日子的夏明潔一下又回到了在老家時的憋屈日子,這才沉不住。
“她是怎麽知道的?”
“說是在廁所偷聽到的。”
謝芸錦動作一頓,恍然,合着那天的“老鼠”是她啊!
“她沒腦子我知道,三連長難道不清楚個中利害?”她見過幾次夏明潔的丈夫,印象中是個挺老實本分的人,甚至有點木讷。
這樣的人應該最遵守軍規軍紀,怎麽會任聽媳婦兒的馊主意?
“這事兒說起來也怪好笑的。”朱愛蘭擺擺手,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三連長入伍十多年了吧,再不升,到頭也就是個連長了。本來早些年就以為自己可以升,結果你家路昉直接過來領了個副營長,現在呢又成了營長。這人的心裏不舒坦,偏偏還有他媳婦兒在那兒煽風點火,腦子一熱不就走歪了?”
謝芸錦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撇撇嘴,又問:“那政委打算怎麽處置他倆?”
朱愛蘭笑了下:“所以我說這人吶就不能有壞心,否則偷雞不成蝕把米,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也沒了。”
“夏明潔盼了多久的随軍吶,這下好了,也不用惦記着趕公婆回去了,連帶着她一起都得收拾包裹回老家。”
“三連長呢,背了處分關了禁閉,這下也別想着晉升了,不提前退伍都不錯了。”
事情雖然還沒發展到十分嚴重的地步,但政委和團長決定以儆效尤,并加強對戰士們的思想教育,杜絕這類情況再次發生。
謝芸錦贊同地點點頭。
要晉升就得靠真功夫真本事!
她用勺子舀了一顆雲吞,光溜的薄皮裏頭包着的是精肉,大師傅上了勁兒,肉丸勁道又彈牙,還帶着點爽脆的鮮甜。
“是荸荠。”朱愛蘭咬了半顆,露出裏頭的餡兒料仔細嘗了嘗,“別說,大師傅的手藝還真不一般。”
颠的起大菜,小食也有巧思。
謝芸錦颔首,突然想到了什麽,放下勺子哎呀了一聲。
朱愛蘭吓了一跳,還以為她吃到了啥東西,忙問:“咋了?”
謝芸錦皺着眉,生氣地拍了下桌子:“弄壞我收音機的錢她還沒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