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淩骁撲過來一把就扯住了石兮的胳膊。
小石兮一邊拼命躲着,一邊被吓得直哇哇大哭了起來。
方月華見孩子哭得可憐,忙将人護在身後,急急忙忙去阻攔淩骁道:“骁子,住手,你快住手,有話好好說,哎,你別打妹妹啊——”
淩骁與方月華一人扯着小石兮一只胳膊。
淩骁動作兇狠又粗魯。
方月華又急又氣。
石兮俨然已經被吓傻了,用力哭着,臉都脹紅了,小嘴癟成了紫色。
淩骁氣急敗壞吼着:“老子可沒打她,老子就想問問她将老子的錢弄哪去了——”
說到激動之處倒是松手了,卻是一把用力的将石兮的胳膊給甩開了。
小石兮一時不穩,踉跄跌倒在地。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小姑娘皮膚嬌嫩,膝蓋骨瞬間磨破了一塊皮。
疼痛倒是其次,主要是被吓着了。
小嘴巴用力的張着,聲音都沒有了。
方月華忙一臉心疼的将石兮扶了起來,見她吓得小臉煞白,眼淚浸染了整張小臉,吓得都出不了聲了,身子一下一下的抽動着,着實可憐。
方月華忙伸手替她擦淚,輕聲安撫着:“囡囡別哭,別怕,有嬸子在了,哥哥不敢打你的——”
小石兮聽到“哥哥”二字,又是一抖,嗚嗚了兩聲,只一個勁的往方月華懷裏鑽着,伸着小手緊緊地抱緊了方月華的脖頸,縮在她懷裏瑟瑟發抖,好像她是唯一的依靠。
方月華嘆了一聲,這才看向淩骁道:“你給嬸子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淩骁聞言卻是死命的抿緊了嘴,別過了頭去,好半晌,亦是微微紅着眼指着小石兮咬牙道:“這個蠢蛋将老子的學費弄丢了——”
方月華聽了一時愣住。
愣了片刻,忙追着問多少錢!
得知竟然高大兩百多塊後,方月華驚得倒抽一口氣,急急追問怎麽弄丢的。
淩骁像看獵物似的死命盯着石兮,一臉厭惡道:“要問就問她這個啞巴!”
然而小石兮已經被吓懵了,無論方月華問什麽都問不出來,只知道一個勁的啜泣。
倒是令方月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只小聲念叨着:“兩百多塊,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這得賣出多少碗面條啊!”
又問淩骁打哪裏來的這麽多錢,剛問出口後,心裏倒也隐隐已經猜出來了,這孩子···
定是看到胖子買了書包要上學了,在所有家裏,這本就該是大人操心的事兒,可到了他們淩家卻···
哎,都是些苦命的孩子···
兩百塊可不是個小數目,放眼整個石錫鎮,也不是家家戶戶說能拿就能一下子給拿出手的。
方月華幾乎是耐着最大的性子,好說歹說,總算見小石兮一邊眼淚汪汪,一邊顫顫巍巍的将小手往兜裏指着。
原來,自淩骁将錢交給小石兮保管後,她自然知道這是十分重要的東西,于是每天都将錢揣進了兜裏随身保管了起來,每天都要偷偷拿出來檢查十幾回,哪知在這最後一天所有的錢都忽然不見了。
也是,小石兮性子內向,又說不了話,幾乎沒怎麽往外跑過,每天不是在樓上就是待在了面館裏。
方月華親自到樓上,将面館裏裏外外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沒有找到。
唯一只擔心是在面館裏給弄丢的就不好了,這裏裏外外這麽多客人,若是給客人撿到了,豈不是有去無回?
就在方月華忙到焦頭爛額之際,見今天胖子一直默不作聲的縮在角落裏,平日裏的小話唠今天倒是忍着一個字都沒往外嘣出,小胖臉上難得同時出現了猶豫、掙紮、苦不堪言等數種情緒,胖腦門上生生被憋出了一層大汗。
方月華覺得兒子有些不大對勁兒,正欲上前詢問之際,就見小胖子咬牙一跺腳,從褲兜裏一臉決絕的掏出了一沓厚厚的紙幣,沖着大家夥大聲喊着:“錢在我這裏——”
吼完,又像是做錯了事情似的,立馬垂着小腦袋小聲解釋着:“這···這是我剛才在桌子底下撿的,不···不是偷的···”
因為頭一次見到這麽多錢,小胖子也給吓懵了,一直緊緊地揣在了褲兜裏,絲毫不敢聲張。
每進來一個客人,他的心就跳得特厲害,生怕人家找上門來了。
以至于,明明撿到錢了,卻絲毫喜悅的心情都沒有,倒是自己被自己被吓唬了半死。
直到剛才得知這錢是骁哥哥的,看着小啞巴被骁哥哥吓成了那副模樣,他本應該第一時間給拿出來的。
可是,這還是小胖子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錢,揣兜裏還沒來得及揣熱乎了,每個人都會有些貪念,小胖子一直有些舍不得,他早就掰着手指頭算了一下,他可以買好多好多好吃的,永遠都吃不完。
內心煎熬了好一陣,将錢拿出來的那一瞬間總算輕松了。
而方月華也跟着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将胖子拉到跟前,先嚴厲批評後又放肆表揚了一番,這才将錢點了點,一共兩百四十八塊,原封不動的交到了淩骁手裏,順帶語重心長的頒布了一個消息——淩骁與小石兮的學費早已經備好了。
是的,沒錯,還有小石兮一起。
原來,孩子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方月華跟家裏合計九月就領着胖子去學校報名。
而淩家那孩子比他們家兒子還要大上一歲了,去年老淩沒怎麽上心給錯過了,今年怎麽都得将孩子送進學校了。
且骁子那孩子自幼沒人管教,別給野慣了,早點送學校說不定能夠收收性子。
于是,前天一大早老淩騎着摩托車出門的時候,方月華就多嘴提了這一茬。
又因為方月華她大女兒胖子的大姐懷了小孩,馬上要生了,下半年得忙着去照顧女兒坐月子,幫着忙帶小孩,所以估計沒功夫幫忙照看孩子們,于是提議着将小石兮給一并送進學校得了。
早上剛說完,晚上老淩醉醺醺的将兩人的學費給送來了,勞煩她順帶替淩家兩個小孩給一同送去學校。
淩骁聽了明顯一怔,只愣愣的盯着手中這一沓紙幣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方月華說罷,一臉憐惜的摸了摸淩骁的頭道:“孩子,往後有什麽事兒盡管給嬸子說,別一個人扛着,啊,這才多點大,以後你啊跟胖子一樣,都是嬸子的兒子···”
說罷,想到了什麽,又有些埋怨道:“不過以後可不許吓唬妹妹了,妹妹年紀好小,還不懂事兒,瞧今天把妹妹給吓的——”
淩骁聞言抿緊了嘴巴沒有吭聲。
只下意識的擡眼往石兮方向瞧去。
原來小家夥被驚吓過度,已經哭着睡了過去,睡着了兩只小手還緊緊地抓着方嬸的衣服不撒手。
眼睛腫了,臉上是兩道鮮明的已經幹涸的淚痕,連睡着了都還有些不安,瞧着确實有些可憐。
不知是有些愧疚還是心軟,好半晌,淩骁這才對着方月華不情不願的“嗯”了聲。
說完,又朝着石兮多看了一眼。
等石兮睡熟了,方月華拿毛巾将石兮臉擦幹淨了,又擡着石兮的小腿将磨破皮的膝蓋給處理好了,正準備抱着上樓。
遠遠地就瞧見石錫鎮上的村書記李書記領着一群人朝着這邊來了。
自從淩家無緣無故多了個小女孩後,村裏的人來來回回走訪過好多次了,在這個計劃生育嚴格把關的年代裏,對于這種來歷不明的小孩,村裏可謂是秉着“寧可抓錯,不可放過”的原則。
因為淩啓程那秉性,村裏還以為定是他在外邊的私生女。
超生了,怎麽弄,自然得罰款了,這一點方嬸子是深有感觸的,想當初為了生胖子,他們高家的家都被“抄”了。
有那麽一段時間,村裏的幹部天天往淩家跑,老淩那脾氣臭得,脾氣一上來,管你是村長還是書記,只怒火震天的咆哮着:“人你們領走,趕緊的給老子領走,別三天兩頭的跑來煩老子,再唠唠,老子明兒個就将人交回到人販子手裏,你信不信——”
言下之意,孩子是?
可那淩蠻子整天醉醺醺的,說的話往往是瘋言瘋語,村裏又不敢實打實确信,于是,關于石兮的來歷,光在石錫鎮都傳了十多個版本。
而這天村書記領來了一對年輕的夫妻。
鎮上的鄉親們都跑來看熱鬧。
聽着口音,不像是石錫鎮的口音,倒像是泉縣的,夫妻穿戴得整整齊齊,瞧着家境應該不錯。
此刻小石兮已經睡熟了,安安靜靜的窩在方月華懷裏,對着眼前将要發生的事兒一無所知。
書記指着熟睡的小孩對那對夫妻說着:“你們來瞧瞧,是不是這小娃娃?”
兩夫妻頓時紅了眼,顫着步子上前。
哪知,淩骁忽然一把擋在了面前,陰着臉厲聲吼着:“你們要做什麽!”
胖子見狀,也跟着一溜煙的跑了過去,急紅了臉嚷嚷道:“你們不準帶走小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