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除了淩骁與胖子,石兮打小沒有什麽朋友。

或許也正是因為被保護得太好的緣故罷。

每每下課的時候,看到手拉着手一起去上廁所的女同學們,她都十分羨慕。

大家對她客氣而疏離。

又加上她年紀大約比班上的人小了個一兩歲、兩三歲,身邊相處的都是男孩子,有很多方面的事兒都懵裏懵懂的,開竅的有些晚。

還是在後來上初中的生物課上,石兮才漸漸地開始有了些許羞恥心,才漸漸地意識到了男女是有別的,而這中間的差別遠遠超過自己往日所想象到的。

于是,初一的時候,十一歲的石兮偷偷地找來了一塊舊的床單,想要将淩骁的席夢思與自己的小彈簧床給隔開。

***

她尋來小鐵錘與小鐵釘,想要将鐵釘釘在兩邊牆上,用細繩牽着,床單做阻擋,将整個房間隔成完完整整的兩個相對私密的空間。

可是這樣大的工程,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搞定得了的。

她肯定是不敢去勞駕淩骁本人的。

于是,思索了許久,最終,以早餐的三個荷包蛋跟胖子達成了協議。

胖子一上樓,得知石兮要他幫得忙竟然是這樣繁瑣的工程,這得消耗多大的體力,一下子不由有些後悔不該報價三個荷包蛋,最起碼得五個起價嘛。

可是價格都商量好了,只得不情不願的動工了。

他舉着小鐵錘小心翼翼的爬到桌子上面的椅子上,人還沒上去,就開始哆哆嗦嗦的直打擺子,急急喊着:“哎哎,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得扶穩當點兒,要是我出了什麽意外,從這上面掉下來摔死了的話,我媽非得哭死在你跟前不可——”

石兮仰着腦袋,看着從椅子上到地面的這點兒距離,心裏想着的是:從這上面摔下來想要摔死的話,應該有點兒難吧。

不過嘴上肯定是不敢這樣說的,她只胡亂結結巴巴的嗯嗯了兩聲。

胖子一百大幾的身軀在椅子上邊一晃一晃的,其實石兮真正擔憂的卻是,他若真從上面摔下來了,他肯定是摔不死的,倒是她有很大的可能會被他給活活砸死。

***

成功将兩顆釘子釘到牆面上的時候,胖子忽然想起了一茬,邊幹活,邊背對着她問着:“對了,這裏可是骁子的地盤,你将他的屋子整頓成了這幅模樣,得到他的準許了嗎?小結巴,你可別害我啊,前幾天骁子那寶貝摩托車的油箱上被人劃了一道,他這幾天脾氣大得喲,我可不敢現在跑上去觸他的眉頭···”

自從上了初中後,胖子男人的自尊心爆棚,就不再肯一口一聲“骁哥哥”的喚着淩骁了。

別人都是一口一個“骁哥”,他偏生要強人家一頭,跟着他媽喚起了“骁子”,好像輩分要比別人高上一輩似的。

石兮一聽胖子這樣說着,頓時開始心虛了起來。

她低着腦袋支支吾吾了好一陣,“我···我···”了好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胖子向來是個急性子,且有個從來不耐煩聽完石兮的話就立馬打斷的習慣,見她“我”了半天,只一臉心領神會的道:“得了,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就你那個比針眼還要小的膽子,哪裏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老實說,小結巴,是不是骁子嫌棄你了,他成天的罵你蠢,難道你現在已經蠢到了連骁子看你一眼都忍不住嫌棄的地步了嗎?”

要不然,怎麽會下令讓小結巴将自己給“屏蔽”起來呢?

石兮聞言,只微微咬了咬唇,如果不是有求于胖子,她真想松開雙手,讓嘴賤的胖子從椅子上摔下來,摔死得了。

石兮咬唇的時候,左側唇角不遠處有顆米粒大小的小酒窩若隐若現。

她只要微微抿起了嘴,就能看見嘴角凹進去了一塊小小的漩渦,像是被啄木鳥啄走了一小塊兒形成的小肉窩窩似的,十分可愛。

***

兩人手忙腳亂的忙活了大半個小時,總算快要将這份艱巨的任務給完成了。

看着眼前這張小碎花床單将整個屋子隔成了兩間,她的小天地裏有張小床,有一張小小的書桌,還有一個放衣服的小矮櫃,麻雀雖小,五章俱全,只覺得無比的溫馨。

到時候,她可以折疊些五顏六色的小紙鶴挂在空蕩蕩的牆壁上,到了春夏天的時候,書桌的窗臺處,可以擺放兩盆白色的栀子花,對着這個狹窄的小天地,小石兮開始在心底美滋滋的布置了起來。

哪知,就在剛要完工的時候,淩骁就一臉滿頭大汗的回來了,手裏抱着個籃球,人還在客廳,書包就被他遠遠地、準确無誤的給一把甩到了房間裏的大床上。

沒過多久,籃球也一下一下的跳進了房間,咕嚕咕嚕的滾落到了石兮的腳邊。

石兮頓時心中一緊,忙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抱起了籃球。

也不敢掀開簾子看外頭的情況,只躲在簾子後邊裝傻等死。

聽着客廳裏的動靜,淩骁應該正在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後又去了廁所,水龍頭嘩啦啦的流着。

胖子見淩骁回來了,扯着嗓子大喊着:“骁子,你回來啦,快來看看這偉大的傑作,合不合意您老的眼···”

***

嘩嘩的水聲停住。

腳步慢慢的朝着房間的方向靠近。

胖子站在椅子上,扭頭一臉得意的看着出現在門口的淩骁。

十三歲的少年已經出落得像個小大人了,颀長的身影立在門口,一下子讓整間屋子變得有些壓抑了起來,壓迫感十足。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發梢還在滴着水,頭上、臉上、脖子上淌着一片亮晶晶的水漬,一下子讓人分不清是水是汗。

漆黑的眼睛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屋子裏的情形。

裏頭是諱莫如深的暗流。

大約過了幾秒,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淩骁對着裏頭淡淡的問了句:“毛巾呢,還不拿過來···”

雖沒有指名道姓,但是這話是在問誰,所有人皆心知肚明。

簾子下穿着小白鞋的雙腳不安地挪動了下。

好半晌,石兮從她的小床上摸出了一條幹淨的毛巾,掀開簾子飛快的看了眼突然出現在門口的身影。

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番他的臉色後,這才緩緩地挪了過去,将毛巾遞給了他。

待她走近後,淩骁也不看她,而是随意的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

石兮立馬閉上了眼,水珠糊滿了她整張小臉。

淩骁這才擡眼瞟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毛巾,邊擦拭着頭發,邊直接越過了石兮,來到了橫擋在半空中的花裏胡哨的被單跟前,瞅了兩秒,蹙眉看着胖子道:“将被單晾在老子屋裏,你是在作死嗎?”

說着,擡起大掌,輕輕一扯。

整張被單滑落,連帶着牆壁上那兩顆釘子也被一下子連根拔起了。

大半個小時的辛勤勞作付諸東流。

胖子頓時發出一陣悲痛的哀嚎。

小石兮一轉身,就看到自己規劃了大半個月的新家園頃刻間被毀了,她一臉緊張的跑過去,簡直快要哭了,激動得直結結巴巴的說着:“我的···我的···”

淩骁随手将手中一捆被單塞進了石兮懷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以後被子晾在外邊就可以了,這是常識,懂嗎?蠢貨···”

看着那雙漆黑的眼,稍有不慎,裏面仿佛随時可以放射出無數把兇狠的利劍出來似的。

小石兮一時心生怯意,只得将床單緊緊地抱在了懷裏,然後緩緩的,委屈的點了點頭。

淩骁嗤笑了一聲,邊擦頭發,邊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房間。

胖子連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痛心疾首哀悼了一番他整個下午的勞動成果,然後對着石兮說:“小結巴,千萬不要告訴我你真的僅僅只是想要在屋子裏涼被子來着,我是怎麽了,我今天是在跟你玩過家家了嗎,我實在不能接受這樣一個奇葩的事實,還有,那三個荷包蛋你可不許抵賴···”

小石兮氣得鼓起了臉。

她沒有在晾被子。

也沒有想要玩過家家。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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