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布衣千金》

作者:蔚空

【簡介】

這是一部古代鄉土小說,失憶的侯府千金纏上失業的窮酸秀才,跟他回到窮得叮當響的小山村,從此開始雞飛狗跳的生活。

這也是一個古代農村屌絲挑戰京城高富帥,成功撬了人家牆角,抱得美人歸的故事。

這更是一個惡劣千金SM老實書生,将他折騰得死去活來,活來死去又活來,叼回家圈圈叉叉一百遍的故事。

☆、開始的開始

金疙瘩村的宋冬生考上了秀才,被縣裏的學堂請去做夫子。

冬生背包袱離開村子那天,村子裏的鄉親敲鑼打鼓送他到村口。七十歲的老村長,用他老枯枝般的手握住他,連連囑咐,等他當了大官,一定不要忘了金疙瘩村的鄉親們。

冬生其實已經解釋過好幾次,他是去當夫子不是當官,可金疙瘩村的村民就是聽不進。

莊稼漢認死理,覺得只要是不用插秧種田,又跟筆墨打交道的事,都是體面的,而體面的事就是當官。

冬生不想期望過高的鄉親誤會,到了這時,還想再解釋一遍,卻被他娘一嗓子壓住:“我家冬生做了大官,一定不會忘記鄉親父老,到時給咱金疙瘩村修架大水車,以後咱澆莊稼就不用一桶一桶提了。”

鄉親們聽了,高興地嗷嗷起哄歡呼,冬生娘昂着頭,別提多得意。

冬生無奈,只得呵呵笑了笑,抹了把汗,拎着包袱溜溜飄走了。

金疙瘩村離縣裏很有些距離,早上出發晚上才能到。

行到官道時,冬生着實有些累了,便在路邊坐下來小歇,拿出背上的葫蘆喝水。

只是嘴巴還沒碰到葫蘆口,便直覺一陣勁風掃過,葫蘆從手中飛出去,滾得老遠。

他讷讷擡頭看向始作俑者,入眼之處,是坐在兩匹駿馬上的兩個俊少年。其中挂着兩撇小胡子的少年,手中正揚着馬鞭,想必那股勁風就是出自這只手。

冬生還未開口,小胡子少年已經盛氣淩人地先出了聲:“喂!死書生,知不知道關外露城怎麽走?”

冬生總覺得這人哪裏不對,但是卻又說不上來,見他這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怕是哪裏來的土匪,更是不敢多想,只愣愣地指了指朝南的方向:“沿着官道一直往南走就好!”

那少年哼了聲,也不說謝,便調轉坐騎就走。

冬生忽然想起什麽的,一拍腦袋,在兩人身後大叫:“兩位兄弟,那邊盜匪猖獗,晚上趕路危險。”

那小胡子倒是回過頭,對他粲然一笑,又無邪又惡劣,繼而笑道:“誰敢搶爺爺我,那是活得不耐煩了。倒是你這個死書生,天色晚了,可別被人劫財劫色。哈哈哈……”

大致是笑得太厲害,那兩撇胡子在風中抖得異樣活躍,到最後,竟然随風飄走了一邊。

少年驚呼了一聲,捂住嘴巴,罵了句娘,用力抽打了下馬鞭。那馬便很快絕塵而去。

冬生恍然大悟地拍拍腦袋,難怪剛剛覺得那人不對勁,聲音太細,皮膚太白,眼睛太亮,分明就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

冬生搖搖頭,嘴裏喃喃道“唯女子小人難養也”,那麽兇悍的姑娘,不知是誰家的倒黴丫頭。

他拾起滾了好幾米遠的葫蘆,看了看,哎,好好的一個葫蘆,就這麽裂了。不過,冬生沒舍得扔,用袖口擦了擦外面的灰,放進了包袱。

劈成兩半,還能做倆水瓢呢。

黃昏之下的官道,兩匹駿馬飛馳。

只聽得一個女聲問道:“小姐,咱是不是該聽剛剛那書生的話,趁早找個地方休息,萬一天黑遇到盜匪,可就不好了。”

另一個嬌俏的女聲回:“不行,明日就是顧大哥的生辰,今晚我一定要趕到露城,給他一個驚喜。”

“顧将軍要是見到小姐,一定高興壞了!”

“那是當然。哎呀——誰他娘的在路上放的石頭——”

……

秦珠玉,京城侯府千金。秦老侯爺一連生了四個兒子,年近五十終于抱得一個閨女,自然寵得不成樣子。京城上至皇宮貴族,下至布衣百姓,都知道秦侯府有個刁蠻任性的千金,今天打了誰家公子,明日砸了誰家店,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最離譜一次,這位秦小姐竟然抓花了皇上小閨女的臉,只因為那位小公主觊觎惡千金青梅竹馬的顧将軍,暗地裏送了人家未婚夫幾筐秋天的菠菜。

這件事鬧一度鬧到了聖上面前,小公主也是個得寵的主,但是因為老侯爺和四個各掌軍權的侯府公子極力庇護,再加上顧将軍的有力之詞,這件事硬是不了了之。從此之後,秦珠玉更加有恃無恐,幾乎成為京城一霸。

所謂蛟龍困淺灘,陰溝裏翻船,秦珠玉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折在兩個鴛鴦盜匪手中。

京城百姓得知侯府惡霸千金在邊陲旮旯地遇盜匪喪命的消息,沒有人不覺得大快人心。

唯有侯府上下,從此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個唧唧歪歪的溫馨文~~

☆、落難鳳凰

冬生在縣裏當夫子的第三天。這邊緣縣郡發生了一件大事——京城侯府千金路過此地時,被綠林劫匪殺害,抛屍河中。

這裏是邊陲之地,盜匪頗為猖獗。三五日縣郊那河中便會出現幾具浮屍,因此縣裏還專門出現了撈屍這門行當,打撈一具屍體交給官府便能得五錢銀子。

官府做這事當然也是為了賺錢,死者家屬看了告示,領走一具屍體,便得交五兩銀子,無疑是利滾利的行當。

無論是什麽樣的窮鄉僻壤,官府總歸是不缺撈錢門路的。

不過這位侯府千金,并不是被家屬看到告示認領的,而是縣老爺親自發現的。

現任縣老爺從前是個京官,因為貪污受賄被貶到了這裏。所以說,這縣老爺昏庸歸昏庸,但是還算是見過世面。當他見到從那兩具屍體上清點上報來的財物時,一眼便認出了其中的一塊侯府令牌,再仔細看了看從屍體身上搜下的各種首飾玉佩,吓得差點尿了褲子,侯府人在他的管轄地出了事,這可是要命的,昏官還算沒有全昏,趕緊通知不遠處駐守露城邊關的顧将軍。

果不其然,那位顧将軍趕來認屍後,确定兩具面目模糊的屍體就是侯府千金和她的貼身丫頭。

這件事雖然是坊間談說,但并非謠傳。

冬生早上出門吃早飯時,看見路上被戒嚴,一行浩浩蕩蕩的士兵,拖着一只棺柩從路上走過,打頭的是一名玉面銀甲少年将軍,據說是駐守露城邊關的顧将軍,也是棺柩中侯府千金的未婚夫。

眼下這将軍面上一片悲戚之色,想必是傷心至極。

冬生感嘆着世事無常,搖着頭擠出人群,去了河邊晨練。

這是他每日的習慣。冬生是鄉下人,還不太習慣城裏的喧嘩,每日便會去河邊散散步讀讀書。

清晨河邊非常安靜,只有河面幾只水鳥撲棱撲棱。

窮酸秀才冬生詩興大發,昂頭負手站在河邊,自娛自樂:“天邊晨曦美如畫,水面白鷺啄……啄……一人……”

冬生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幾米開外,兩只白鷺正圍着一個人形模樣的玩意打轉。

冬生抓抓腦袋,想着,昨天不是才有人撈過屍麽?怎麽今天又有了。

哎!世風日下,世風日下,他這個夫子一個月還能休三天,這些盜匪難道全年無休麽?

冬生想了想,撈一個屍體五錢銀子,趕上他的半月工錢,便捋起袖子走了過去。

是個年輕姑娘,只穿着一身褥衣。

冬生搖着頭感嘆,伸手準備将屍體還泡在水裏的下半身拉起來。

不料,他剛碰到屍體,就猛地彈出了半米遠。

拍了拍胸口,冬生小心翼翼地再走上前,用手指探了探屍體的鼻息,這一探,他倒是松了口氣,雖然少了五錢銀子,但到底是條人命,活的總比死的好。

“姑娘,你醒醒?”冬生拍了拍她的臉。但是沒有反應。

冬生仔細看了下她的臉,半點血色都沒有,怕是在水裏泡了許久,心道不好,趕緊拉起她負在背上,朝醫館奔去。

醫館就在學堂對面,醫館的郎中叫許老頭,是個吝啬摳門,脾氣惡劣的家夥。

冬生氣喘籲籲地跑進醫館時,許老頭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看見冬生心急火燎的模樣,又看了看他背上的人,口氣不善地罵了句:“死秀才,一大早就給老子這裏弄個半死不活的人,診費要加倍,知不知道?”

冬生摸了摸額頭的汗,喘着聲音道:“許郎中,您趕緊給她看看,我怕她快不行了。”

許老頭哼了一聲,像模像樣地扒了下病人的眼皮,又把了會脈,才不緊不慢地道:“還好,死不了,我開兩副方子,你喂給她喝,兩天就好。”

冬生看了看榻上的人,那臉色分明就是挂了的樣子,有些不信:“真的?”

被質疑的許老頭很不爽,胡子一吹眼一瞪,吼道:“不信?不信你帶着這個東西給老子滾出去!”

冬生咕嚕一句,什麽東西,人家明明是姑娘家!不過在許老頭的淫威之下,沒敢出聲。只嘿嘿一笑:“信,當然信,那你趕緊給她醫治吧。”

說完,腳底準備抹油退出門回學堂。

哪知,還沒動身,許老頭已經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怎麽?想把這個東西丢我這兒?老子這裏不是菩薩庵,管你從哪裏弄來的這個東西,拿了藥把她給我弄出去,你管的閑事別想我給你擦屁股。還有,診費二兩,不賒賬。”

許老頭是明眼人,自然看出這姑娘肯定是這死秀才從哪裏救來的,想丢在他這醫館了事。切!當他跟他一樣是傻子,他可是打開門做生意的!

冬生知道自己這閑事必須得管到底,只得嘿嘿笑着,拿了藥,扛起昏迷的姑娘,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這就回去給你拿銀子。”

當然,他也就是說說而已,許老頭方子上的藥也就值兩錢,他又不是真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冬生把人姑娘扛回家,便吭哧吭哧地熬藥,只希望這姑娘趕緊醒來,該回家的回家,該找媽的找媽,他也算是做了一樁善事。

等熬好了藥,冬生端着冒着熱氣的碗,盯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姑娘,一時有點犯愁。這姑娘昏得跟沒氣兒似的,嘴巴閉得死緊。

冬生想了想,把她扶起半靠在床上,覺得姿勢差不多了,放開手去端床邊的藥碗,只是手一松,這姑娘便又朝一邊偏過去,冬生只得再次扶起來。如此幾次,都是這般。

冬生只得坐在床沿邊,單手攬住她的肩,但這個姿勢實對于一對男女來說,實在過于親密,雖說人姑娘身體冰冷,但是該有的柔軟還是在,讓冬生這個在室男着實有些心猿意馬,只得自我催眠念念有詞:“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小生乃為了救人,絕非故意冒犯。”

冬生一手抱着姑娘,一手拿着勺子,翹了半天姑娘的嘴巴,總算是喂了大半碗藥。此時已經是過了半個時辰,明明是件小事,冬生卻折騰出了一頭汗。

不知是許老頭的藥效神奇,還是被冬生勺子翹久了,姑娘本來蒼白的嘴唇,此時有了一絲顏色,嵌在整張蒼白的臉上,突然生動不已。

冬生定定看了半天,突然一個激靈,跳下床,拍了拍自己腦袋懊惱:“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到了晚上,冬生再如法炮制喂了一次藥,那姑娘臉色也開始好轉。喝完藥後,躺在床上,竟然低低哼唧了兩聲。

冬生一喜,站在床邊道:“姑娘,你醒了嗎?”

那姑娘倒真的動了動腦袋,慢慢睜開眼睛,和頭頂冬生一雙欣喜的黑眸對上,像是有些迷茫的樣子,然後眨巴了兩下,再睜開。

“你醒了?”冬生雀躍。

那姑娘又眨了兩下。

冬生準備再問,不料,她又閉上眼睛,呼吸變沉,竟又是睡過去了。

一臉笑就那樣定在莫名其妙的冬生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就是一個夢

☆、傻姑娘

第二天一早,冬生迷迷糊糊聽見隔壁竈房裏有窸窸窣窣的響動,還以為是遭了賊,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跳下,随手摸起牆角的掃帚,蹑手蹑腳地走進去。

入眼之處,是一個嬌小的白色背影,趴在竈前,發出細微的聲音。

冬生握緊掃帚,心道,好個毛頭小賊,既然跑來他宋夫子家行竊!想着,便舉起掃帚準備朝那人砸去。

只是他手剛剛揚起來,那小賊仿佛感應到似的,忽然轉過身,睜大着眼睛看向他,手裏還捧着饅頭狠狠塞在嘴裏。

冬生吓了一跳,好在控制住手勁,将掃帚撤下來。

原來這小賊不是別人,正是他救起來的本應該躺在他床上的那位姑娘。

那姑娘用力吞下口中的饅頭,開口:“你是誰?”

大致是被噎住,聲音有些一頓一頓的。

冬生看了看她模樣,大致是睡久餓壞了。他覺着有些好笑,負手道:“在下姓宋名冬生,乃這裏學堂的夫子。”

“哦。”姑娘了然般點點頭,像是思考了片刻,忽又擡眼歪着頭開口,指了指自己鼻尖:“那麽……我又是誰?”

冬生差點一個跟頭栽倒,看着姑娘一臉天真坦誠的樣子,不可置信,結結巴巴道:“你……你不知道你是誰?”

姑娘有些困擾地抓抓腦袋,語氣開始有些不耐:“我剛剛醒了,覺得肚子餓,就來這裏找了饅頭吃,可是吃着吃着,才發覺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

冬生張嘴準備開口,又被她擋回去,口氣愈加兇惡:“呃!我想了想,覺得自己可能是人們口中說的傻子。不過我覺得自己好像還挺明白的,就是除了什麽都不知道外。既然我們身處一室,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誰,你說……你是我什麽人?”

冬生開口:“我……”

卻還未說下去又被那姑娘打斷,她啊了一聲:“難道你是我爹!?”

冬生淚流,我要能生出你這麽大的閨女,該是怪物了吧?

姑娘歪着頭,啧啧兩聲繼續:“應該不是,你看着也就二十出頭,不可能有我這麽大的閨女。莫非……你是我哥哥?”

“姑娘……”冬生簡直要被她的自說自話打敗。

看着他這副樣子,姑娘以為自己說錯了,又轉悠着眼珠想了想,忽然一拍腦袋,跑上前挽住冬生的手臂:“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相公。”

冬生徹底跪倒,又被她拉住手臂搖得面紅耳赤,好不容易掙開,喘着氣道:“姑娘,你搞錯了,我不是你相公。”

“啊!?”姑娘退後兩步,秀眉微蹙,惡聲惡氣地道:“你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哥哥,還不是我相公,那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在我家裏?”

冬生第一次覺得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難題,比從前考試的八股文還難,他默默翻了個白眼:“姑娘,這是我家。”

那姑娘一聽,驚叫一聲雙手抱住胸前做防禦狀:“那我為什麽會在你家?難不成是你把我擄來的?你……你強搶民女!別以為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就會束手就擒,你要是敢過來,我咬死你!我……我還要告官!”

“住嘴!”冬生終于忍不住大喝一聲。

這一聲怒吼總算讓面前的人收聲,只是眼神裏還閃着不屈和憤怒。

冬生深呼吸了一口,放低聲音,有些無奈道:“你可不可以聽我把話說完?”

姑娘似乎有點不情願,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冬生伸出手:“首先,我不是你爹不是你哥更不是你相公。其次,這裏絕對是我的家。最後,你在這裏,是因為我昨天去河邊發覺你暈倒在河裏,所以将你救了回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除了救了你這一點,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既然你好了,就趕緊回家,想必你家人現在也很擔心。”

他說完,對面的人剛剛的氣焰似乎小了很多,只是眼中依然疑惑,過了許久,終于不情不願地開口:“可是,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家裏在哪裏?”

冬生再一次成功倒地,他怎麽忘了這最重要的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收藏了,有人的話吱一聲啊,不然偶會以為是僵屍粉的

本文男主設定,不是完全迂腐書生,基本上是迂腐中帶着賤,這才符合故事的唧唧歪歪屬性

☆、衣裳

冬生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在他将許老頭強拉過來給家中這姑娘檢查,并得到此女身體無礙只是失憶的結論之後,他和這位失憶姑娘就各坐在桌子一端,大眼對小眼外相顧無言地嘆息了半個時辰。

當然在這之前,是許老頭捋着胡子,幸災樂禍地離開。

冬生這個好人雖然還不至于爛,但是也确确實實是個好人,不可能開口将一個不知道要去哪裏的姑娘趕走——實際上,這姑娘也一點都沒有自覺離開的意思。而且冬生雖是個窮夫子,不過他生活簡單,也不缺一個姑娘家的口糧。

只不過,他一個還未娶媳婦的大男人和一個婚配屬性未明的姑娘家共處一室,着實不合情也不合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登徒子,哪會是讀聖賢書的夫子。

最怕是萬一哪天這姑娘家人找來,若是她已經許配人家,估摸着他那位丈夫會抄起菜刀剁了他,若是還沒有相公,人家爹娘也大概會拿根打狗棒怒罵他毀人清白。

“呃……那個……姑娘……你打算……”半響,冬生終于開口。

還未說完,對面的人已經很不客氣地打斷:“我什麽都不記得,不知道能去哪裏。”說着,又似乎怕他再說什麽,趕緊加了一句,“我不管,反正你救了我,救人救到底。我既然沒地方去,就麻煩你先收留一下,等我想起了再說。而且,我現在也肯定自己不是傻子只是失憶,所以不會很麻煩。”

當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冬生雙目含水地盯着對面的人兒,大妹子,你能不能有一點被救之人的自覺啊?我是救了你,不是欠了你。我這哪是救了個人,根本就是救了個祖宗。

冬生腹诽歸腹诽,不過看着對面人桀骜兇惡中掩藏的慌張無措,也便不好與她計較,她……其實現在也是害怕的吧。

就當好男不跟女鬥,冬生想。

兩人就這樣磨蹭了半響,已經到了冬生去隔壁學堂教書的時間。他看了看對面仍舊垮着一張臉的人,嘆了口氣道:“我要去講學了,午飯的話等我回來做。”

“嗯。”某人睨着眼睛,不情不願地應了聲。

冬生再次确定自己救了個祖宗回來。

話說冬生離開後,他這簡陋的屋子就只剩下這個眉頭快皺成一座小山的姑娘。這姑娘自然就是本來去看望竹馬将軍中途遭劫遇難的京城侯府千金秦珠玉。

就在京城的侯府收到顧将軍飛鴿傳書的噩耗,全府上下陷入悲痛的時候,這廂大難不死的秦珠玉則已經将自己是天之驕女的事實忘得一幹二淨。

雖然膽大嚣張這些特質早已經滲入秦珠玉的骨血,但此時腦袋空空的她,不得不說還是很害怕的。

而腦袋一空,就容易胡思亂想,比如那書生說他是在郊外河邊發現她的,也就是說她不是被人迫害抛屍就是跳水自殺。如果是前者說不定她還會有家人來尋她,而如果是後者的話,想必自己就是個苦命丫頭,走投無路才輕生,自然也不用指望有人來找她。

反正無論是哪種,在她想起之前,似乎都只能依靠她的這個救命恩人。

就像雛鳥一樣,秦珠玉本能地将自己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冬生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雖然她潛意識覺得自己對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是有些鄙夷的。

冬生中午下學,看着一群小鬼頭魚貫着跑出學堂,搖了搖頭,也跟着走出學堂。本來想着直接回去,但腦子裏忽然想到家中姑娘那一身裝束,作為一個在室男,面色不由自主微赧,想了想,總不能讓她一直那樣穿着。便折去了不遠處的裁縫店。

冬生雖然才來這裏當夫子三四天,不過剛到的那天,街坊鄰居就來圍觀了他一番,一來是市井商販對讀書人都頗有些興趣,何況冬生雖然是鄉下人,卻生得一表人才,雖然有些木讷的模樣,倒也不比城裏那些俊俏公子哥差。

所以短短幾天,這幾十米內的街坊都認識了這個新來的夫子。

于是他剛剛踏進裁縫店,店裏的裁縫馬大姐就熱情地迎上了他:“哎喲,是宋先生,是要做衣服?我就說嘛,先生您儀表堂堂,身上這套粗布衣服怎麽能襯出您的氣質呢?來來來,讓我給您挑塊好布,我馬大姐做出的衣服保準您滿意。您是要絲緞還是綢布?”

“我……”

還剛開口,馬大姐又插了進來:“對了,宋先生我聽說您還沒娶媳婦是吧,我有個侄女還未出閣,今年将将十七歲,長得可水靈了,性格也好……”

冬生看着她一邊給她挑選布匹,一邊滔滔不絕,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她打住:“馬大姐,我不用做衣服,你這兒不是有成衣麽?給我一套就可以。”

馬大姐頓了一下,笑道:“原來宋先生要成衣啊,放心,我這裏也多着呢。我跟你說啊,我那侄女能幹得不行,她家中是做豆腐的,大家都叫她豆腐西施呢。這兩年家中門檻都快被媒婆踏爛了,但人姑娘說了就喜歡讀書的。”

“我要一套女式的成衣,年輕姑娘穿的。”冬生再次打斷了她。

“啊?女式的。”馬大姐這才反應過來,“宋先生不是沒有媳婦麽?這買姑娘穿的衣服是為了……難道宋先生是送給心上人的?”

冬生無奈:“馬大姐,我求求你了,趕緊幫我挑一套衣服吧。”

馬大姐哦了一聲,剛剛挑選的熱情降了下來,随手遞給他一套衣服。

冬生接過衣服,給了她錢,便匆匆出了裁縫店。

等他出門走了幾步,馬大姐方才反應過來般,追到門口大着嗓門問:“宋先生,你真的有心上人了?我侄女真的很好?你要不要再想想,你要想好了,我回頭就給你說去。”

她的嗓門成功吸引了周圍幾個人的眼光,冬生大赧,擺擺手,抱着衣服,走出一段距離,才吐了口長氣。這裏的街坊鄰居熱情的簡直比他們金疙瘩村的相親還要命。

作者有話要說: 決定開始存稿,這種更新速度自己都急出翔了,才幾千字啊,啥內容都還沒出來

☆、亂

冬生往回走時,路過胡屠夫的肉攤,見他吆喝得起勁,想到家中那那丫頭臉色慘白慘白的,煞是可憐,掂量了下口袋裏的銀子,咬咬牙買了半斤瘦肉。

其實冬生也算不上太窮酸,他爹在世時是金疙瘩村的鄉紳,給他和她娘留了些財産,這些年冬生娘又是做生産的好手,家裏倒也不是窮得厲害。這次冬生來縣裏當夫子,她娘怕他在外面吃苦,還悄悄在他包袱裏塞了一袋銀子,足足有十餘兩,冬生還是在這邊定下來了才看到。

不過冬生節約慣了,日日粗茶淡飯也無所謂,這不,來了幾天,一頓肉都沒吃過。現下要不是想到自己救的那位祖宗,也不會想到去買肉。

買了衣服和肉,花去了小一兩銀子,冬生多少有點心疼。匆匆回到家裏,那丫頭還坐在桌前,雙手托腮,一臉不耐的表情。

冬生還未開口,秦珠玉已經撇着嘴發話:“怎麽這麽慢?我都快餓死了。”

我是欠你的不成?

冬生默默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着實不應該和一個失憶的人計較,便将手中的衣服扔給她:“給你買了身衣服你去裏屋換上,不然讓人看你穿成這樣在我家呆着不成體統。我現在就去做飯,很快就能吃了。”

冬生在竈房生了火,淘米煮好飯,又将買的肉洗好切上。別看他一介書生,倒是也做得有模有樣,沒爹的孩子早當家說的就是冬生這樣的。

等他準備好,不經意一轉頭,便見秦珠玉穿着新衣裳,靠在門邊晦暗不明的樣子。他笑了笑:“這衣服你穿着挺合身的。我還怕你穿不了呢。”

不知為何,見她穿着自己買的衣服,不說話時竟然有點窈窕淑女的模樣,冬生頗有些欣然的感覺。

不料,秦珠玉卻撇撇嘴,雙手拽了拽衣襟,別扭道:“這麽醜的衣服,也只有你這種書呆才會買。”說罷,又像是一副不與你計較的樣子,揮揮手,瞅了眼冬生手頭的工作道:“算了,先湊合着穿了。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這樣吧,我來做飯,就當對你的答謝。”

冬生雖然覺得這個答謝自己太不劃算,畢竟是自己買的菜,自己的廚房自己的柴火。但是今早被她一折騰,上午又講了一個多時辰的課,着實有些累,便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将手中的活交給了她。

冬生出了竈房,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覺就打起了盹。

只是才将将開始要進入黑甜鄉,就被一陣尖叫驚醒。

他渾身一抖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來,卻見屋子裏不知何時已經充滿了煙霧,轉頭一看,竈房裏更是濃黑一片,而那聲音便是從裏面傳來的。

他心道不好,飛快沖進去,大聲叫喚:“姑娘,發生什麽事了?”

朦胧中見到秦珠玉一邊咳嗽還一邊讷讷地站在竈前,趕緊一手扯過她,将她拉出了竈房,自己再跑回去,将冒着火苗和濃煙的鍋一瓢水澆滅。

待煙霧稍散,他瞅了眼鍋裏黑乎乎的東西,從形狀隐約可見是自己切好的肉絲,只不過為什麽會成為那副慘狀,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他也不過才眯了一下下啊!

搖了搖頭,冬生走回房,見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秦珠玉面帶驚恐地站在房中間,看到他出來,趕緊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真的什麽都沒做。”

冬生點點頭,想了想問:“你剛剛那菜是怎麽炒的?”

“就是丢進鍋裏,然後想着快點熟了,就把旁邊的柴火都加竈內了。”

冬生不得不想到一種可能:“你的意思是沒有放油,直接就把菜放進鍋內?還把火燒得很旺?”

“放油?”秦珠玉顯然有些聽不懂這句話。

冬生見她這副模樣,算是明白了,嘆了口氣問:“你到底會不會燒菜?”

秦珠玉有些心虛地将腦袋一昂:“我肯定會做,不過……不過我現在失憶了才忘了怎麽做的。對,一定是這樣的。”

你怎麽不忘了吃?冬生很想這樣回她。

因為半斤肉被秦珠玉變成了黑炭,還差點燒了整個竈房,冬生不爽地将自己的同情心收了起來,随便燒了碗大白菜,将就着喂了這位禍害和自己。

秦珠玉對此非常不滿,但礙于自己确實做了壞事,只得默默地将自己的抗議壓下,再加上着實餓了,便就着味道還不錯的白菜吞了兩碗米飯。

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止兩碗。她舀第二碗米飯時,見鍋內所剩不多,怕自己不夠吃再盛時被書呆搶先,便偷偷摸摸瞅了瞅慢條斯理地吃飯的冬生,手上不着痕跡地使勁壓,直到碗裏實實在在填滿了一大碗飯,再也裝不下,才作出一臉淡定的模樣回到桌上。

冬生自然是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也看到了她賊兮兮的表情,本來想沒好氣地提醒她給自己多留點,但是話到嘴邊,見她一張花貓般的臉,還沒說出口,倒是噗嗤先笑出聲。

秦珠玉在位子上坐定,對冬生的笑不明所以,又直覺和自己有關,便沒好氣地問:“你鬼笑什麽?”

“沒有,沒有。”冬生定了定神色,“就是想起今天學堂裏幾個小孩還蠻好笑的。”

“哦。”秦珠玉點點頭,雖然對他的回答表示強烈懷疑,但這死書生一臉正經的樣子,不像是說謊,便繼續和白菜米飯戰鬥。

冬生正色後,放下筷子,狀似不經意道:“那個……你看你現在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麽,我也不能一直叫你姑娘吧。”

秦珠玉一想也是,可半天也沒想出自己該弄個什麽新名字出來,想着書生雖然呆了點,但好歹是文化人,取個名字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便道:“那你看叫我什麽吧?”

冬生作出一本正經地思考樣子:“我不知道你姓什麽,當然不能為你起個什麽大名,反正就是為了方便,不如就起個好記的小名?”

秦珠玉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

“不如我就叫你小花。”其實冬生想的是,她現在這副樣子根本就是花貓,不過如果說叫她花貓的話,恐怕她是會跟貓一樣炸毛。

秦珠玉很嫌棄地撇撇嘴:“這麽難聽的小名我才不要。一聽就是鄉下丫頭。雖然我失憶了,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肯定不是鄉下丫頭。”

冬生聽了她自以為是的話,本來不以為然,但是忽然瞥見她拿着碗筷的雙手。膚如凝脂,嫩指如蔥,這樣的雙手,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姑娘,絕非鄉野丫頭能生成的。這樣想着,冬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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