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霍亂
柳青陽的話一出口，炎醜便輕聲笑道：“青陽說得對，用流民做掩護，死幾十個聯軍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
世道不安穩，被壓迫的流民，為了一口飯而随時會失控暴動的流民，利用這些暴動來掩護他們的行動計劃簡直再好不過了。
“為今之計，也只能這麽做了。”允德道。
霍承儒思索了一下道：“這是個好辦法。只是我不放心允德一個人去收服那些亡命之徒。我想請兩位到京城散播謠言，讓聯軍和流民發生沖突。”
炎醜吸了一口煙呼出，輕笑：“我們？你想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允德冷聲道：“你，想要什麽。”
炎醜懶洋洋地說道：“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我想要的時候，我找你收，如何。”
允德回道：“好。”
計劃好之後，次日他們便分開行動。柳青陽和炎醜在北京城中散播謠言，而霍承儒和允德借此機會将那些亡命之徒收入。
允德不會再等下去，這段時間，經常有想攻破王府的聯軍。這是他在京城的最後栖身之地。要是這王府被攻破，不僅他會淪落在京城中躲躲藏藏。那小王子，豈能活下去？而李公公和那些小宮女和小公公又怎麽活下去。
為了自己，為了身邊的人，允德只能放手去做。
炎醜帶着煙杆子騎着小毛驢和柳青陽到了京城去。看着這破敗的皇城。炎醜眯起了眼睛。
“叮鈴鈴——”
“叮鈴鈴——”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吧。”
鈴醫藥箱子上的手搖串鈴響起，那些催死掙紮的人向柳青陽伸出了手。柳青陽臉上閃過一抹悲傷卻未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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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悲哀的世道。”坐在小毛驢身上的炎醜說道。
“活着，本就悲哀。”柳青陽回道。
“怎麽，心疼這世道之人。”炎醜帶着冷漠的笑意問道。路邊看到他屁股下的毛驢綠了眼睛。
“這世間，因人而惡。但也因人而美。”柳青陽目光悠遠疏離。
每個王朝的末年，無非就是民不聊生、官員腐敗導致民衆造反王朝更疊。清王朝的壽命不再長，可現在不是秦漢、也不是宋遼。現在，這個即将倒下的王朝周邊是一群會吃肉喝血虎視眈眈的洋人。
王朝一旦坍塌，這皇族之人遠比這百姓更加悲戚，為國為民想保住這個國度和王朝的官員更多的是死不瞑目。
歷史的轉輪不會改變，千萬年來，每一次的革新與進化都會付出代價，只是這些代價堪比地獄罷了。
“你是濟世大夫，眼睜睜地看着這些人為疾病和傷痛所折磨卻不救他們。這樣的你，空有鈴醫之名。”炎醜的話柳青陽不為所動。
“不如，你随着我去做獸響如何？你看看，這天下之大，你一個雲游大夫又如何能将所有人就起？這人，剝開了，可是一群妖魔精怪，一旦伺機而動可是會吃人的。和牲畜比起來，這人可是讓人防不勝防。”
“叮鈴鈴——”
“确實。只是行走人間，怎能舍‘人’而去。”柳青陽拒絕了炎醜成為獸響的建議。看着那些對他露出祈求表情的人，柳青陽變得面無表情。
“這日後，你會後悔的。與人之間只會形成羁絆，像你這樣的生命，一旦與人有了羁絆，便會和人一樣有了七情六欲，有了痛苦和絕望。”炎醜道。
炎醜的預言，讓柳青陽在一九三三年的上海灘破碎了整個靈魂。
“如果真是如此，這也是命運。”
“你我相遇也是命運。這未來，長久。一個人，不怕麽？”炎醜問道。
“那你呢？怕麽？”
炎醜詭笑：“怕。”
在這漫長的生命裏。我怕的，是一個人看這個國破山河的王朝，怕的是一個熱看這即将變成地獄的世界。
他是獸響，一名只給牲畜看病的獸響；而柳青陽，是一名給人治病的大夫。不同的身份，會做出不同的選擇。他想看看，柳青陽會怎麽走下去。
聽了炎醜的回答，柳青陽臉上露出狐貍一般的笑容。長袍上的怪獸靜靜地伏着，仿佛随時下一刻會沖出來将炎醜咬死似的。
那些因為饑餓眼冒綠光的流民在跟着炎醜和柳青陽一陣之後，便拿起在路邊撿來的棍棒砸向他們兩人。
“叮鈴鈴——”
“叮鈴鈴——”
炎醜那張風花雪月漂亮的臉上露出嘲諷：“只要我還活着就等你改變主意來找我。”吸了一口煙，炎醜避開砸到他的木棒。
只要我還活着，就會一直等下去。
直到你改變主意為止。
“好。”柳青陽露出狐貍一般的笑容。
“我等着。”炎醜露出愉悅的表情。
那些流民早就被饑餓折磨成了野獸。他們下手毫不留情。但無論他們怎麽都碰不到柳青陽和炎醜的身上。
“叮鈴鈴——”
“叮鈴鈴——”
手搖串鈴響起，柳青陽袍子上的怪獸沖破而出，那些流民吓得跌坐在地上：“怪物……怪物啊！！！”
炎醜漂亮的嘴巴在煙杆上吸了一口煙将目光從那些流民的身上放到柳青陽的身上：“怪物。”
柳青陽臉上露出狐貍一般的笑容，他對那些流民說道：“想要食物？聯軍手裏有你們想要的。”
“你、你別過來！”那些流民懼怕地後退。
“呵呵。”柳青陽輕笑：“想要武器麽。”
聽到“武器”這兩個字，流民眼睛一亮，但想到剛剛的東西卻也畏縮。
“不為自己的博一下生存，這樣活着，又和死人有什麽區別。”柳青陽說道。
不為了生而去博一下，這樣的人，只會被這個世界淘汰得更快。
“你、你……”
“如何。我給你們想要的，能不能活下去，是你們自己。”柳青陽的話誘惑着他們。
武器！
武器！
在這個崩壞的世道裏，武器代表着什麽誰都知道。
炎醜屁股底下的毛驢歡快地叫着。越來越多的流民聚到他們的身邊。炎醜看着将他們圍住的人：“要麽等死，要麽博出去。”
“如何。”柳青陽道。
“給我們武器！”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現在，活着就是在等死。自己的命早就已經被聯軍輕賤，即使不是為了活下去，那也是為了慘死的親人和百姓。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同胞被侮辱，被踐踏。
他們的家園，他們的生存之地。不，他們早就已經沒有了家，早就沒有了生存之地！
“給我們武器！”
“給我們武器！”
柳青陽一笑：“好。”
這一天，京城流民霍亂起，他們拿着武器與聯軍起了沖突。八國聯軍震驚之餘更是下了殺手。流民對八國聯軍殺紅了眼睛：家仇國恨！
在流民和聯軍起了沖突導致霍亂之後，霍承儒和允德在城中收了一批人。
良瑛貝勒府。
良瑛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趕回貝勒府，到了府上良瑛叫道：“小德子，快把大門給我關上，別讓那些瘋子闖進來了。”
“是，爺。”
小德子剛把門關上，門外便有流民撞擊和拍打大門的聲音，這擾得良瑛心煩不已。良瑛回到大廳上坐下喝了一口茶：“真是見鬼了。”
“喲，怎麽了？看你煩得。”琢玉走進大廳看到良瑛臉色不對便坐下問道。
良瑛拍了一下腦袋：“看我，差點忘了和你說了。格格，這段時間外面很亂，千萬別出門，也別讓奴才們打開門。”
琢玉好奇地問道：“發生啥事了？”
良瑛煩躁地說道：“外面啊，亂起來了！”
聽了良瑛的話，琢玉奇怪地問道：“這才消停幾天啊，怎麽又亂起來了。”
良瑛悶悶地回道：“不知道啊。”
從八國聯軍入京以來，剛剛平靜了這麽兩天現在外面又亂起來了。這樣不安的世道裏即使他們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也是難以釋懷的。
琢玉輕輕嘆氣一聲，憂愁地說道：“這麽下去，也不知何時是個頭。唉。”
良瑛看着琢玉，他心情煩悶又愧疚。琢玉本可以随着老佛爺離開京城。可是琢玉沒有離開都是因為自己。
是他，将琢玉困在這個可怕的地方。當琢玉收拾好行李打算随着老佛爺離開京城的前一天得知他并不打算離開，而且還依附了日本人。琢玉便将行李放下沒有随着老佛爺離開京城。當時良瑛狠狠地和琢玉吵過一架，但是琢玉不為所動。良瑛知道琢玉是在擔心自己。
留在皇城之中的皇族和官員不是自殺就是緊閉大門茍且活下去。而自己依附日本人的消息在留在京城皇族之間傳開之後，那些人嚴厲地斥責他。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怎麽就錯了。
老佛爺跑了留下他們，讓北京城任由八國聯軍踐踏就沒有錯？而他投靠日本人怎麽就有錯。為此事，他和其他王爺吵過，那王爺被他氣得半死。
“良瑛啊，你這是大逆不道，背離皇族祖宗啊！”老王爺一把淚水地斥責良瑛。良瑛氣得渾身發抖。
他沒有錯！為了活下去而這麽做他有什麽錯！連老佛爺為了活下去都可以逃了，他有什麽錯。
所以他不再上那些皇族家中串門，上了也是吵架。
良瑛心中又是恨又是氣。可他悲哀的發現他不知道該恨的皇族還是八國聯軍……
他知道自己依附日本人在這亂世之中活下來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賭注。
但，他不後悔。
而琢玉，他不會讓她出任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