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父女倆對視着。
誰也沒有說話, 氣氛有些安靜。
陶家偉這反應屬實沒有想到,畢竟陶鹿因自覺沒有說多麽過火的話,只是讓商桉幫忙做道菜, 初心只是刷刷好感和減輕一下負擔什麽的。
怎麽陶家偉的反應, 好像商桉要搶他飯碗似的。
而且這話乍一聽挺唬人,越琢磨越有些不對勁,好像能聞到一點點醋味, 是她錯覺嗎?
陶鹿因眨了下眼,“你做的我也很愛吃啊。”
陶家偉看她一眼,轉頭繼續沖洗菜刀。
“但你做的和姐姐做的, 味道不一樣,各有各的好, ”陶鹿因試探地說:“我今天都想吃。”
如果是孟瑤, 此刻肯定會回她一句“怎麽不撐死你”,但陶家偉不會,他仍舊是別別扭扭地看了商桉一眼, 揚眉說:“她做的還是我教的。”
“嗯, ”商桉點了下頭,“叔叔做菜手法更熟練些。”
陶鹿因又試探道:“那, 姐姐做了不也是相當于你做了麽?”
陶家偉唇角剛笑起來的弧度又落下去了,他手裏拿着濕淋淋的菜刀, 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她, 一看就知道她腦袋裏轉的什麽心思。
他隐隐氣笑了, “行,就讓小桉做吧。”
商桉嗯了聲。
陶鹿因剛想說我陪着她一塊做,陶家偉放下菜刀,指她, “你,跟我一塊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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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鹿因:“……”
……
陶鹿因發現陶家偉的狀态有些不對勁,沒回來之前每天給她打電話打視頻,甚至還裝病賣慘說趕緊回來看看老父親吧,一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各種使小絆子。
商桉跟她說句話他都要盯着。
看商桉的眼神像是看搶劫犯似的。
陶鹿因其實能隐約理解他的情緒,家庭倫理狗血劇看多了,也能多多少少明白一些女兒即将出嫁的老父親的感觸。
雖然之前變着花樣催搞對象,真到了出嫁那一刻還是有點不爽的。
陶家偉這個也很常見,只不過從出嫁提前到了談戀愛。
陶鹿因一開始還會照顧照顧他的情緒,後來幹脆算了愛誰誰吧,陶家偉見傲嬌沒人哄,于是也安分了很多。
他将目光轉向了商桉。
以前只覺得她是鄰居家的女兒,轉眼一變成了自己女兒的女朋友,陶家偉還有種淡淡的悵惘,他發現商桉還是沒有多大變化,總有種安安靜靜的氣質,唇角帶着笑,看着溫和好親近,又自帶一種遙不可及的仙氣兒。
陶家偉抿了口水,“喜歡我家小鹿啊?”
商桉點頭,“喜歡。”
“是吧,我家小鹿多優秀啊,當年高考也是省狀元,記者都追到我家來了,大頭照還上了當地報紙的,”陶家偉說着從書房拿出報紙,抖開,“看見了沒,多麽光榮啊!”
商桉笑,“嗯,是很優秀。”
“我記得你也是狀元,現在你倆照片應該還在學校的那個什麽狀元榜上面,”陶家偉把報紙折好塞給她,又抿了口水,“小鹿高考後有天還看了那個榜很長時間,就站在那兒笑,別提有多傻了。”
商桉從來也沒關注那個什麽狀元榜,她垂眸思考了會兒,笑,“有空我也去看看。”
陶家偉悠悠道:“我還記得啊……”
陶家偉記得的東西挺多的,從陶鹿因百天到高考之後,每一件重要的,有意義的事情全自動保存在他的腦子裏,說起來都不帶卡頓的,陶鹿因洗好澡從樓上下來,就聽見自己爸爸對女朋友說:“那時候她三歲半,在幼兒園尿了床,沒好意思跟老師說,自己偷偷把床單洗了,洗完在石頭板上晾好,也不知道為什麽,沒老師發現。”
商桉笑了一聲,“然後呢?”
“然後?”陶家偉悠悠道,“洗床單的水太多了,滿滿一大盆,她端着走了沒兩步就倒了,盆裏的水扣了她一腦袋。”
商桉笑意一滞,可能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挺有趣的。”
這種陳年舊事聽起來簡直頭皮發麻,陶鹿因走到兩人身邊,滿臉拒絕,“別說了別說了。”
“怎麽了?”陶家偉說:“多可愛啊。”
可愛個屁!陶鹿因默默吐槽着,拉着商桉手腕就離開,“睡覺去了,還有什麽想傾訴的等明天吧,晚安爸爸。”
陶家偉看着她倆匆匆上樓的背影,捧着熱水杯搖了搖頭。
果然,女孩子只有小時候才最可愛。
長大了可愛勁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啧。
直到上樓關好門,商桉還在笑,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笑聲細碎而愉悅,陶鹿因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五秒鐘,商桉笑聲停了。
“有那麽好笑嗎?”陶鹿因問。
商桉想了想,“還可以。”
陶鹿因沒搭理她,轉身從行李箱裏拿出筆記本電腦,而後爬到床上開機,接收林望澤給自己發來的文件。
“阿因懂事這麽早,三歲就會自己洗床單了,”商桉刻意跳過那麽令她尴尬的東西,誇她,“還會自己晾好,這麽乖啊。”
陶鹿因沒看她,下巴輕輕揚了下,嗯了聲。
商桉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自上而下掃視着她,若有所思道:“就是太嬌氣了。”
陶鹿因眼神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看她。
“不過沒關系,我有力氣,提兩個水桶都沒問題,”商桉笑着說:“以後我們一塊做家務,我就負責提水桶,你負責擦玻璃,這麽搭配着多好。”
陶鹿因順着她說的話想了想,“可是我不想擦玻璃。”
“你不是要鍛煉嗎?擦玻璃也能鍛煉。”商桉暗示她。
陶鹿因态度堅決,“我不想這麽鍛煉。”
商桉,“繼續去健身房也可以。”
“這個也不想,我其實更喜歡在……”陶鹿因剩下的話沒說完,眼神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我發現你最近膽子很大啊,”商桉眉梢輕挑,不給她任何機會,毫不留情道:“不過你也只能想想了。”
陶鹿因:“……”
一覺醒來後,三人一塊和諧地吃了頓早餐,可能是不想看小情侶膩歪,也可能想給她們點兒私人空間,陶家偉吃完早餐後去公園裏溜達了。
只剩陶鹿因和商桉在家。
兩人看了會兒電視,而後一塊去了隔壁商桉家,七八月份的時候,商雪海和安桂桂來了家裏一趟,把遺落在家裏的好字古畫,書法大家的作品等等等等全都仔細收起來運回了北市,還順便把家裏打掃了一遍。
所以她們進去的時候,除了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基本上都是幹淨的,許多家具也都還在。
陶鹿因:“姐姐,這個房子以後你們還住嗎?”
“要,”商桉說:“爸媽退休養老的時候,就會回來這裏住。”
陶鹿因點點頭,理解了。
商桉家也是個小洋樓設計,卧室也在二層,兩人上樓梯進屋,商桉簡單掃了下地板上的灰塵,從角落裏拖出個箱子,裏面放着很多相框,“這是我從小到大的照片。”
陶鹿因眨了下眼,“我又沒說要看。”
商桉嗯了聲,要把箱子重新塞回去,陶鹿因眼疾手快摁住她手,“要看的要看的。”
“我就是口是心非,我說不想看那就是要看,姐姐你別這麽較真。”陶鹿因拿出個照片,喜滋滋地看着。
“那我聽不懂。”商桉說。
“那就說明咱倆感情還不夠深,還得再處一段時間,”陶鹿因說着有點上頭,哀怨地看着她,“姐姐,別人家女朋友,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來想什麽,你說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達到這種狀态?”
“不知道,”商桉随口說:“可能下輩子吧。”
商桉主要是來看看有什麽值得帶回北市的,除了幾個小時候的照片之外,竟然沒發現還有什麽有用的。
某一個程度上來說,她是個有儀式感又沒有儀式感的人,她能記清楚陶鹿因生日、戀愛紀念日,以及其他各種花裏胡哨的日子,對自己反而模糊了很多,回顧她在這房子的十幾年生活,印象深刻的只有練字和寫卷子。
她自己記不太清。
她也沒有陶家偉。
沒人會幫她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得。
商桉安靜下來,沉默着出神,陶鹿因忽然出聲了,她盤腿坐在地上,拿起個相冊遞給她看,“姐姐,你戴紅領巾也好看,班級合照你還是C位。”
商桉眼睫動了動,遞給她一個墊子,“地上涼。”
陶鹿因坐在墊子上,繼續說:“我發現小美女當C位,整個班都會看着賞心悅目。”
商桉也拿過個墊子,和她坐在一起,“因為我那時候是班長,班長都是站中間的。”
“這麽小就當班長了,”陶鹿因誇她,“不愧是姐姐。”
商桉笑了一聲,和她一張張看起了照片,小姑娘歡快地說着照片裏的場景,商桉應和着,偶爾也會想想自己當時拍這張照時究竟在做什麽。
這麽想着,她仿佛能透過照片和小姑娘的言語,随着時光回溯,看到那個小小的自己一點一點成長,最終成長為如今的模樣。
那些她記不清的過去,盡數被勾了起來,模糊的記憶輪廓一點一點變得分明。
商桉眼睛彎了彎。
箱子看着很大,照片其實沒有很多,剩下的都是一些獎狀和證書什麽的,陶鹿因還有些意猶未盡,“我們以後要多拍些照片,老了也能看看。”
“嗯,”商桉說,“你給我拍。”
“那當然了,”陶鹿因說,“除了我你還想有誰?”
商桉笑了一聲,沒說話。
除了過去,她的未來似乎也被提前定格,商桉絲毫沒有感覺到一些束縛枷鎖,反而因此非常愉悅,好像,終于可以有一個人了。
她自己不記得沒關系。
她的過去以及未來生活的點點滴滴,連帶着她整個人,都會被陶鹿因清清楚楚記着。
連靈魂都屬于她的。
……
在家裏呆着快到中午,她們出了門,也去附近公園逛了一圈,準備去喊陶家偉回來吃飯,這公園是近幾年新建的,她倆上學那時候還沒有。
公園修建明顯是花了錢的,面積很大,先映入視野的是個偉人的雕塑,大概三四米高,裝修風格偏園林那種,有許多可以納涼的亭子。
她們找了一圈,沒看見陶家偉在哪溜達,于是自個兒在廣場玩,新年臨近,廣場人也很多,還有很多小攤。
陶鹿因看見有賣棉花糖的,那邊有好多小朋友翹首以盼等着,其中有個小朋友她還見過,是在街上被撞髒了新衣服的小女孩。
陶鹿因拽着商桉走過去。
她聽見小女孩甜甜地說:“叔叔,我要一個粉色的。”
“好嘞。”攤主說。
陶鹿因轉頭看商桉,“姐姐,我也要一個粉色的。”
攤主和小女孩都看了過來,商桉失笑,“好好說話。”
“手機放在家裏了,身上沒帶錢。”陶鹿因唇角微翹。
攤主做了兩個粉色的,給兩個分發下去,陶鹿因揪起一小塊喂給商桉,“甜嗎?”
“挺甜的。”商桉說。
陶鹿因拿着棉花糖和她走遠,眼神瞅了瞅周圍,也沒來得及看到底有沒有人,飛快地湊過去親了口她的唇,“我也覺得甜。”
商桉:“……”
正巧目睹了這一幕的小女孩:“……”
小女孩長得矮,剛剛陶鹿因看的時候沒發現她,所以這會兒她出聲還很令人震驚,“姐姐,這麽吃是不對的。”
陶鹿因驚了下,低頭看她。
“我媽媽說,不能吃別人吃過的東西,那跟撿垃圾的小狗沒有區別,如果姐姐不會吃的話,我可以教你,”小女孩說着咬了一大口蓬軟的棉花糖,含含糊糊地說:“是這麽吃的。”
作者有話要說:??沒幾章了,快完結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