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隔着一米多的距離，顧晔的眼神依舊充斥着懷疑和審視。
顧森羽很清楚，在這個世界裏原主有多不招人待見。顧家的幾個兄弟明裏暗裏都嫌棄他的德行，他也确實搞了很多壞事，最後落得衆叛親離的凄慘下場。
總之，作者大人虐起這個炮灰霸總是毫不手軟。
“大哥，我發誓，我真的沒想作什麽妖。”顧森羽舉起右手起誓，“你弟弟我洗頭革面，重新做人了，你願意相信嗎？”
濕漉漉的發絲黏在雪白的臉蛋上，細細長長的手指抵着耳骨，青年的眼神奇異地幹淨澄澈。
顧晔從未見過這樣的弟弟，精神一時有些許恍然，忍不住問道：“是什麽讓你突然洗頭革面？”
“叉叉牌去油洗發水，深層清潔頭皮，有效控油抑油。”顧森羽指尖方向一轉，潇灑地撩開蓬松的劉海，“具體是什麽牌子我就不打廣告了，大哥你需要的話，回頭我私發給你。”
顧晔：……
“麻溜地滾！”
“好嘞！”顧森羽将毛巾搭到肩膀上，“我這就滾。”
結果他剛轉過身，身後又傳來顧家大哥的忠告聲：“簡家那個小兒子，跟你在外面養的那些小玩意兒不一樣。你再不收手，遲早要在他身上吃大虧。”
顧森羽虎軀一震。
不愧是顧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眼光毒辣如斯，竟然一眼就看穿了簡雲川的大男主本質，還猜中了他的悲慘結局……
顧森羽握了握拳，嗓音憂郁缥缈：“大哥你放心，我已經想開了。掌心握不住的沙，不如随風揚了它，我不會再去招惹簡雲川了。”
顧晔：“……你最好是。”
顧森羽選擇溜之大吉。
很顯然，這位驕傲矜貴的顧家大哥，對原主知之甚少，随便兩下就糊弄過去了。
他比較擔心的是，晚餐時要如何面對顧建霖，也就是原主的生父。
但很快，保姆就敲響了二少爺的房門，讓他下樓用餐。
“小羽回來啦，快過來坐！”最先招呼顧森羽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士，一臉笑盈盈的，看起來很有親和力。
顧森羽硬着頭皮喊道：“媽……”
美麗女士臉上的笑容驀地卡住了。
坐在側位的少年“噗嗤”一下笑出聲，“蘭蘭阿姨，你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大一個兒子哈哈哈哈哈！”
顧森羽立刻閉緊嘴巴，眼看着少年笑得前俯後仰，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坐好。”主位上的顧建霖低斥一聲，自有家主的威嚴氣勢，“吃飯就要有吃飯的樣子。”
顧輕舟努力收住放肆的大笑，暼了他那傻二哥一眼，低下頭繼續悶笑。
顧森羽心中暗道出師不利，果然這位美麗的女士并不是原主的親媽，大概是老顧總後娶的妻子。
“行了，先坐下。”顧建霖将目光挪向二兒子，“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久。”顧森羽抽出離自己最近的椅子，輕巧落座，“還和大哥談了一會兒心。”
“嗯。”顧建霖對後半句很滿意，滿意到忽略了其他問題，“沒事多和你大哥學一學，讓他教教你，怎麽才能經營好一家公司。”
顧晔應聲：“好的父親，我會好好教導二弟的。”
顧森羽：……
他怎麽覺得，顧家大哥“教導”這兩個字咬得格外重呢？
似乎是對他們兄友弟恭的場景很滿意，蘭雪柔捂着嘴嬌笑起來：“你們兄弟倆的關系終于變親近了。小舟，你也要多和你的兩個哥哥交流交流哦。”
“等我考上大學再說吧。”顧輕舟聳了聳肩，不以為然。
顧森羽則乖巧地點點頭。
少說少錯，他決定接下來一頓飯都裝死。
所幸，顧建霖接下來的注意力都在大兒子身上，父子倆開始了旁人插不進嘴的讨論。
顧森羽默默咬着雞翅，試圖從兩人的談話中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
顧氏從上一代發家，最開始搞房地産開發，到了顧建霖這一代，規模翻了好幾番，如今涉足各行各業，俨然成為當地的龍頭家族企業之一。
顧晔正在集團總部擔任經理級別的職位，為将來接手顧氏集團做積累。而最大的興趣是包養小美人的原主，則挂名了集團旗下一家服裝品牌公司，繼續混吃等死。
今晚聽顧建霖的意思，是想把他也放到眼皮子底下，大概是為拯救顧二鬥做出的最後一次努力。
但顧森羽猜，原主鐵定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老二呢，有什麽想法？”顧建霖話鋒一轉，目光對準正埋頭苦吃的二兒子。
顧森羽故作茫然地擡起臉：“啊？什麽？”
顧建霖嘆了一口氣，“算了，你跟着你大哥，慢慢學吧。”
“父親，我可以不去總部上班嗎？”顧森羽想了想，放下筷子認真詢問道。
聞言，對面的顧晔立刻看向他，眼神裏有幾分了然。
果然，爛泥扶不上牆。
顧建霖皺了皺眉，“給我個理由。”
顧森羽誠懇地回道：“您不是已經給了我一個公司嗎，我想先做出點成績再說。”
話音落下，桌子上的其他幾人都沉默了。
顧輕舟像是見了鬼，語氣非常誇張：“顧森羽，你腦袋被驢踢了吧？”
“小羽，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啊？”蘭雪柔關切地起身，“不會是發燒了吧？我打電話叫醫生過來好不好？”
顧森羽眼角微微抽搐，努力辯解道：“我很好，我只是……只是突然醒悟過來，不能再繼續混日子了。”
看來原主的二世祖形象實在太根深蒂固，以至于顧家人都以為他鬼上身了。
而對于望子成龍的顧父來說，浪子回頭毫無疑問是最大的好消息，回過神後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
“我以前做了很多混賬事，但從今天開始我一定——”Flag尚未立完，甜蜜蜜的女聲猝不及防地響起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顧森羽掏出手機，手速太快，沒看清來電顯示就劃開了屏幕。
“顧總～”一道九曲十八彎的嗓音直直沖破屏幕，在安靜的餐廳裏回響，“人家已經洗白白躺在床上等你了呦～顧總什麽時候來找小心肝呀～”
顧森羽：……
顧建霖的老臉紅了又黑，氣得猛拍桌子。
顧森羽趁對方還沒說出更驚悚的話，眼疾手快地挂斷了電話。
“哈、哈哈哈，這是個誤會……”顧森羽心虛地解釋，“估計電話打錯了……吧。”
顧晔不動聲色地嘲諷道：“二弟還是一如既往地業務繁忙啊。”
“這兩天，你就給我待在家裏，哪兒也不準去！”顧建霖緩了口氣，一錘定音，“老大，周末老趙家女兒的生日宴會，帶你弟弟一起去認認人。”
顧輕舟看熱鬧不嫌事大：“哪個弟弟啊？”
顧建霖狠狠瞪了小兒子一眼，“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顧森羽暗自吐槽：以原主的社交能力，早就在二代圈子混得風生水起，狐朋狗友連起來能繞體育場兩圈，哪兒用得着別人來帶他認人？
不過對于自己來說，這的确是一次認人的好機會。
而且，現在的他好像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顧森羽就這麽在顧家安分守己地住了三天。
當然，這三天裏，他也沒閑着。一邊通過各種渠道旁敲側擊，打聽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還讓林秘書把他散落在各地的小金絲雀們打發走了。
小情人數量繁多，他一個比鋼筆還直的直男，實在是難以消受啊。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就來到了周末。
晚六點四十分，趙家別墅。
應邀前來參加生日宴會的賓客們陸陸續續到場，距離宴會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分鐘。
天色已暗，從正門到外門的一段路鋪了紅色地毯，高高的皇冠庭院燈亮起，宴會的氣氛就起來了。
低調的黑色賓利緩緩停下，車門打開，一前一後下來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迎賓人員頓時眼前一亮，這是請來了兩個男明星嗎？
“大哥，你能不能走慢點……”男明星維持着冷淡的表情，嘴上卻在抱怨。
真是的，顯擺自己腿長嗎？
顧晔暼了他一眼，冷漠無情道：“跟不上，就自覺走後面。”
顧森羽：……
說好的兄友弟恭呢？
兩人并肩走進宴會廳，四周忽然靜寂了一瞬。
顧大少一如既往的高大英俊貴氣，但他身旁的那個青年是誰？
一身熨貼的黑色V領西裝，良好的剪裁完美襯托出主人清俊挺拔的身形。
蓬松的劉海顯然精心打理過，在別墅的水晶吊燈照耀下，微微上翹的琥珀色眼眸裏星光點點，連皮膚都有如上好的白瓷玉，泛着瑩潤漂亮的光澤。
短暫的安靜後，宴會廳裏爆發出一陣嘈雜聲。
“顧總。”趙家大公子迎上前來，“大駕光臨，蓬荜生輝。”
“趙公子客氣了。”顧晔挂上一副親切溫和的面孔，“能被邀請前來參加令妹的生日宴會，是我的榮幸才是。”
顧森羽：？變臉比翻書還快？
趙晏辰的目光轉到顧總身側的青年身上，“這位是？”
“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顧晔側眸，“森羽，還不快和趙公子打聲招呼。”
顧森羽接到指令，乖巧且不失禮貌地問好：“趙公子，晚上好呀。”
趙晏辰瞬間瞳孔地震。
這就是傳說中顧家找回來的二少爺？怎麽跟他聽說的顧二少一點都不一樣？
簡單的寒暄過後，趙晏辰邀請顧總進一步說話，顧森羽識趣地表示不用管他。
“不要作妖。”臨走前，顧晔低聲警告道，“這種場合，我丢不起臉。”
“啧。”顧森羽咂嘴，“大哥你放心地去吧，像我這種老實本分的人……”
顧晔瞪了他一眼，和趙公子一起離開。
顧森羽順手端走侍者盤中的紅酒，就近找了個沙發，準備安安份份地等顧家大哥回來。
然而，事不随他願。
剛坐下沒兩分鐘，他就聽見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顧二少？真的是你？”
顧森羽嘆了口氣，幽幽地擡起眼眸，“不是我，還能是誰？”
來人身穿一套花西裝，一看就是個吊兒郎當的纨绔子弟。
“不是我說，二少，你的大背頭呢？”男人臉上三分好奇三分驚訝，還有四分不可置信。
顧森羽：……
原主的大油頭到底是有多麽深入人心啊？
“偶爾也想，換個發型。”顧森羽一臉雲淡風輕，“下次還想試試寸頭。”
男人搖了搖頭，“寸頭？我不行。”
說罷，又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坐到沙發扶手上，打量着顧森羽，“你這發型變化影響太大了，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顧森羽神秘莫測地笑了笑。
“對了，我說顧二少，你還在追簡家那個便宜——那個簡雲川嗎？”男人的表情忽然變得興奮起來，“他到底有什麽好啊，讓你舍得把小百靈都送回去了？”
顧森羽：？什麽小百靈？
“馮少，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僅是小百靈，什麽小茉莉小海棠顧二少是一個沒留啊。”另一道帶笑的聲音響起，迎面走來一個狐貍眼青年。
顧森羽心中翻了個白眼，這些公子哥整天到晚正事不幹，居然關心他遣散了哪幾個小金絲雀？
完全忘記從前最不幹正事兒的，就是顧二少本人。
“不是吧，玩兒這麽大？”馮紹文一驚，“顧二少，你真把他們都送走了？”
衆所周知，顧二少最喜歡玩兒的就是“美人集郵”游戲，包養小美人就和油頭大背頭一樣，是一種堅持和愛好。
“怎麽？”顧森羽挑了挑眉，“你們消息倒是挺靈通的，要讓我介紹給你嗎？”
“不不不、不用了！”馮紹文連連擺手，“顧二少，你這是為了一朵花，毅然放棄了整片森林？”
顧森羽：“哪一朵花？”
馮紹文：“那還用問嗎？當然是簡雲川啊！”
顧森羽神情一變，語氣也嚴肅起來：“馮少，你可別空口白牙污蔑我啊。”
馮紹文愣了愣：“我污蔑你什麽了？”
“我對簡小少爺，可沒有半點任何非分之想啊。”顧森羽親自澄清緋聞，“我對他，那就是小蔥拌豆腐——”
馮紹文：“啊？你都想吃他豆腐了，這還叫沒非分之想？”
顧森羽：……
這是碰到對手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一清二白。”顧森羽忍住想給對方上語文課的沖動，“以後你們也別總拿簡小少爺開玩笑了。”
馮紹文和周子昂對視了一眼，忍不住追問道：“顧二少，那你到底是怎麽個意思啊？”
顧森羽放松了脊背，往後靠到沙發上，輕輕晃了晃杯中的紅酒，語氣莫測：“別問，問就是突然沒有了那種世俗的欲.望。”
但馮紹文顯然沒把這話當真：“要是簡雲川願意從了你，我就不信你還能這麽清心寡欲。”
“這有什麽不信的？”顧二少大言不慚，自信滿滿，“就算他簡雲川現在站到我面前，我眼角餘光都不會瞥他——”
話音未落，一道高大修長的白色身影出現在宴會廳裏，瞬間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顧森羽将後半句話吞回了肚子裏，滿眼都是那雙裹在白色西裝褲裏的大長腿。
過份！簡直欺人太甚！一個人類是可以擁有這麽長的腿的嗎？
“顧二少。”周子昂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世俗的欲.望，這就又起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顧森羽：掌心握不住的沙，不如随風揚了它……
簡雲川：風給你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