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案前的酒杯紋絲未動,淩犀擒着笑意起身,拱手道,“今日有幸得見,實屬緣分。公子盛情在下心領,請恕在下不勝酒力,抱恙在身,便不回敬了。”

他将面子裏子都照顧到,說的也都是實情,這些人但凡識點大體都會就此作罷。然而天不遂人願,偏偏就讓他遇上幾個不識大體的。

男子聽後非但不就坡下,反而勸酒氣勢更盛,仿佛跟淩犀較上勁,“淩公子這就不對了,不過是一杯酒而已,我等也沒有多灌你,怎麽就喝不得了?還是淩公子瞧不上我們幾個,不肯賞面子?俗話說的好感情深一口悶,淩公子莫要再推辭了。”

旁邊幾個男子也跟着一同起哄,大有他不喝這杯酒就不走的架勢。

淩犀不由暗自嘆息,不能給大哥惹事,于是耐心道,“公子此言差矣,在下是真心敬重幾位,才據實以告,不做欺瞞。幾位若是同樣尊重在下,何必為難?”

男子冷哼一聲,“淩公子言重了,我們哪裏敢為難你,你一出現就把在場所有小姐丫鬟的眼都迷了去,我們若是為難你豈不是要引衆怒?”

“沒錯,表哥未婚妻打剛才就沒看表哥一眼,廣看你了。”旁邊人突然接茬,繼而被男子瞪了一眼。

淩犀挑下眉,原因找到了,怪不得專門沖他來。

就在這時,一名小厮走到幾人跟前,彎腰拜道,“淩公子,翼王殿下有請公子上座。”

淩犀聞言轉頭,那人此時請他,莫不是聽到這裏動靜來替他解圍的?

其餘幾個公子哥一聽翼王名諱,再聞翼王要請其上座,紛紛噤若寒蟬,方才的胡攪蠻纏統統消失,都不用人趕,一個挨一個灰溜溜的跑走了。

淩犀被帶到主位時,雲翼剛好擡頭,他只看了徐知府一眼,不知怎麽的,原本圍在雲翼身邊的衆位老爺公子都被徐知府引到別處去了,而主位就剩下他們二人。

雲翼拿起自己的酒盅倒上一杯酒遞過來,“坐。”

淩犀坐下以後才想起來自己坐的位子正是壽星本尊的,正當他想要再起身,卻被雲翼一手輕輕壓住肩。

“無妨,這酒不烈,可以喝,但只能喝一杯。”

淩犀聞了聞手裏的酒,與那日的桃花釀不一樣,可也是他喜歡的甜味兒,喝下去才發現除了甜味兒,還有點酸味兒。

Advertisement

“什麽酒?”

雲翼拿回酒盅,“青梅酒,諸如此類的甜酒還有桂花釀、杏子酒,低醇不烈,少喝暖身,适合你。”

送去沈府的請帖是他着意讓徐知府加上淩犀的名字,為的就是制造契機。知道淩犀會來,他特意讓人準備了甜酒,整個宴席上,只有他面前的酒壺裝的是青梅酒。

淩犀聽後不禁莞爾,他确實喜歡甜的東西,倒是适合他。

感受到若有似無的視線飄過來,淩犀擡起頭,就見那些坐在近前席上的人們時不時看向主位,與他的目光對上立馬慌亂移開,可不一會兒又瞧回來。

“想不想出去透透氣?”

淩犀轉頭,不假思索道,“想。”

雖然這裏熱鬧也暖和,有美酒佳肴,但寒暄奉承不是他所喜的,是以常常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但,大哥還在這裏。”他可是答應大哥要待在原地。

雲翼聽出他擔心何事,只道,“無礙,我遣底下人去通知沈公子一聲即可,我們只在院中待一會兒,馬上回來。”

淩犀同他出了會客廳,來到庭院中的一處涼亭裏,眼下晚風已然染上暖意,即便是坐上一小會兒也無事了。

涼亭中本有一張石桌,四張石凳,淩犀原想坐哪張都是一樣的,可他卻看見其中一張凳子上鋪了厚厚的席子。

能做如此準備的也就只有眼前這人,看來他早就想引自己過來,想必是有事要同自己說。

既然人家都準備好了,哪有辜負好意的道理。想着,他便從善如流的坐下了,“殿下也坐。”

雲翼瞧着他,雙手負在身後,“可覺得涼?”

淩犀一愣,随即想起緣由,他怕不是還對自己上次染風寒耿耿于懷。

“不涼,天氣變暖了,這墊子也暖。”

雲翼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這種情況下他應該先說什麽呢?騙了人家應該是要道歉的,可自他有記憶以來,就沒同誰道過歉了,向來過的都是弱肉強食的日子。

“殿下?”淩犀見他出神,不禁暗忖,莫不是要說的事太重大,難以開口?

雲翼沉默片刻,終究是擡眸看過來,“對不起。”

這下倒是換成淩犀愣神了。

“殿下……是為隐瞞身份的事道歉?”

見雲翼點頭,淩犀失笑道,“殿下不必道歉,在外行事皇家身份多有不便,一時沒有公布,合情合理。”

雲翼觀他神色不像介意的樣子,“那我們……”

“我們還是朋友,不管殿下是何身份。”淩犀說完,思索一下補充道,“如果殿下不棄的話。”

雲翼立即道,“怎會。”

“那便沒有問題了。”淩犀瞧見這別別扭扭的人總算是肯落座,把手邊的點心往中間推推,“殿下嘗過這桃酥沒有?好吃的緊。”

石桌上的點心是雲翼特意讓人準備的,同席子一樣,都是按照淩犀的習性、喜好來的。

“好。”

雲翼伸手去取盤中點心,卻在下一刻,手中的桃酥如利器般飛出,驚起一片鴉鵲。

霎時,十幾個黑衣刺客飛身躍下,寒光凜凜,直奔涼亭而去。

“待在這裏。”

話音剛落,雲翼便出了亭子,迎面奪下一個刺客的劍,與其他刺客纏鬥在一處。

淩犀坐在亭中未動,目光始終不離雲翼左右。一招下來,他便知這些刺客雖然來勢洶洶,但并不是雲翼對手。

其中一個刺客突然瞧向涼亭中,旋身換了目标,劍鋒直沖淩犀,然而他連亭子的邊都沒碰到就被一劍斃命。

雲翼手執長劍,雙目凜然,原本想留下他們審問一番,眼下倒是不想留了。

只見寶劍在他手間飛轉,所到之處,無人存留。頃刻後,地上倒了一片黑衣刺客的屍。體,只有雲翼腳下的刺客還存了口氣。

侍衛們匆匆趕到,看到眼前場景,登時跪地領罪。

“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雲翼沒心思同他們掰扯,是他自己為了同淩犀說話,才把人都支開的。

“把活口壓下去審問,這裏處理一下。”

侍衛頭子忙拜道,“屬下領命!”

雲翼一轉頭,瞧見淩犀正要往這邊走,随即丢掉長劍,快走幾步把人迎住,“可有被劍氣影響?”

淩犀搖搖頭,暗道都怪自己上次大病一場,恐怕以後這人定要把自己當成個不能磕碰的瓷娃娃了。

“殿下要不要傳郎中來檢查,看看身上可有傷到?”

雲翼卻氣定神閑,“不必,我已習慣,都是小事。”

淩犀聽他這話,不免思索,習慣的是舞刀弄劍,還是習慣了明槍暗箭呢?觀其神情,确實像是司空見慣了的。看來這皇親貴胄雖然尊貴,怕是日子也并不好過。

雲翼看看他,抿下唇,“他們是沖我來的,叫你白白受驚了。”

淩犀笑笑,“殿下不必擔心我,能看到殿下用劍,這個驚倒是沒白受。”

“淩犀!”

他聞聲轉頭,就看見沈瑞朝着自己匆匆趕來,到近前又是一番擰眉打量,“可有傷到?”

“大哥放心,我無事。”

這邊淩犀還在安撫自家大哥,那邊徐知府領着衙役珊珊來遲,跑的臉和肚子上的肉都在顫動,一邊跑一邊擦汗。好好的壽宴遇刺客,要是翼王殿下在他府上真有好歹,別說烏紗帽,九族的命都沒了。

“下官該死,下官失職,殿下,殿下您無事吧?來人,傳……”他後面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雲翼冷冷的看了一眼,立即閉了嘴。

“徐知府确實失察,此事還需徐知府給一個交代。”

徐知府點頭如搗蒜,“下官馬上派人查,嚴查不怠!”

沈瑞确定自家弟弟無礙後,臉色稍稍回轉,繼而對着雲翼行禮道,“我這便帶家弟回府了,望殿下勿見怪。”

“回府上給淩公子傳郎中瞧瞧,以免引起其他病症。”雲翼點頭回應,“今日之事,是本王之過,連累淩公子受驚,他日必登門致歉。”

素來針尖對麥芒的兩個人在照顧淩犀的事情上竟達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

回到沈府後,沈瑞果然要着人去請郎中,淩犀瞧出勢頭提前攔下,再三表示自己無礙,才打消沈瑞請郎中的念頭。

淩犀想起今日遇刺之事,不由凝眉細思。沈瑞見他這副憂思模樣,剛安下的心又提起來了,“果然還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的。”淩犀拉住他的衣袖讓他坐下,“大哥,我是在想今日刺殺翼王的人會是什麽人。”

沈瑞聽聞他提起那位翼王殿下,一顆心放回原地,“皇家的事,誰能猜的準,裏邊門道大着了,不是我們這等尋常百姓能管的了的。”

雖不接觸朝堂,但淩犀看過不少書,正史野史,話本游記,凡是能翻上幾眼的他都沒放過。

能到刺殺親王的地步,幕後之人身份定然也不一般,少不了涉及皇權之争。聽大哥提起過,雲翼還有四個兄弟,即便不是皇子親自所為,那些兄弟背後的勢力怎麽會眼睜睜看着翼王一人得勢。而雲翼千裏迢迢來到揚州的目的又是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