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子偷偷往兄弟二人的方向瞧,雙手将衣裙捏的更緊,對上淩犀探究的目光,愣怔片刻,随即慌忙低下頭,往後退了一步。

淩犀見她如此緊張,放輕聲調問道,“姑娘,你從哪來?為何會獨身一人?”

女子低着頭遲遲不肯說話,等了半晌猶不見回應,沈瑞皺眉道,“姑娘,我們是正經人家,不會欺負你,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

“是啊,姑娘,你快說,都說清楚了就可以有地方落腳了。”

在阿九的勸解下,女子終于開了口,“我是,是從外地來的,路上遇見土。匪,父母都被土。匪害死了,盤纏也沒有了。我沒有別的親人,只求能有個落腳地方足矣。”

淩犀打量着女子,若有所思。

阿九和管家看着女子,均露出同情之意,可他們到底要聽主子的,于是都望向淩犀二人,聽候安排。

“大哥,我們留下她吧。”

沈瑞詫異的看淩犀一眼,繼而應道,“既然小公子發話了,就留下吧,給她找身幹淨衣服,領到後院鄧婆子那分差事。”

女子俯身沖着二人行禮,自始至終再未擡頭,随後便跟着管家他們去了。

等人走遠,沈瑞才問起,“這女子的說辭過于簡單,漏洞百出,你為何要留下她?”

淩犀眨了眨眼,眸裏透着一絲狡黠,“她身上有故事,而且我覺得她不是個壞人。”

透過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看出許多問題,即便僞裝得再深也能尋出端倪。他自問看人的眼光還是挺準的,惟有在翼王殿下那出了點岔子,比如這位殿下偶爾盯着自己的目光着實讓人看不明白。

阿九跟去安置女子後便回來複命,那陌生女子自稱小翠,梳洗一番後倒是與府中的俏麗丫鬟們看不出太多區別。因為沈瑞交代過,不可讓她接觸重要的差事,特別是關于淩犀的,故而鄧婆子只分了些雜活給她。

接連幾日,府中一切如常,府裏的人已經快要忘記這檔子小插曲了,沈府家大業大,誰還會時時記得一個新來的丫鬟。

“公子,您已經在院中待了好一會兒了,要是等會兒大公子回來看見您還在院子裏,定是要怨我們的。”小仲緊跟在淩犀身後,寸步不離,生怕一眨眼把人跟丢了。

Advertisement

淩犀近來身體恢複的不錯,看外面天氣好便忍不住出來走走。他從後院廂房走到後門,竟還不覺得累,不得不承認翼王派人送來的補品功效确實不一般。

“放心,大哥不會怪罪你的,再待片刻我們就回屋子。”淩犀忽聞異聲,側耳道,“你聽,是不是有貓叫?”

小仲抻長脖子仔細聽,“好像是,從柴房那傳過來的。”

淩犀尋着聲音過去,果然看見柴房門開了一道縫隙,他輕步走近,透過門縫瞧見裏面的景象。

一女子蹲在地上,手裏拿着一些吃的,正在喂跟前的一只貓。

小仲跟着看過來,“府裏怎麽會有貓?”

女子豁然轉頭,驚懼中把手裏的吃食藏到身後。

淩犀推門進去,看到地上那只花貓大着肚子,行動不便,察覺到有人進來,一瘸一拐的往柴垛後面躲。

“我吓到你了?”淩犀認出女子就是那日進府的小翠,“這是你買的貓嗎?”

小翠低着頭,怯生生道,“公子恕罪,貓是奴婢前兩日雨天時候撿來的,奴婢看它可憐才留它幾天。如果公子不喜歡貓,奴婢馬上讓它走。”

淩犀失笑,“我何時說過不喜歡貓?既然撿了,便留在府裏,你以後就照顧它吧。”

小翠擡頭,像是驚訝于自己聽到的,看着淩犀發了會兒呆,“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公子,該到喝藥的時辰了。”

淩犀瞧一眼身後的小尾巴,回來沖小翠點點頭,随即轉身出了柴房。

喝藥為大,就算大哥不盯着他,還有一衆人提醒他,索性藥不苦了之後,他喝藥也變得容易許多。

“公子。”

淩犀擡眼,看阿九一身風塵仆仆的,不由笑着輕斥,“背着你家公子我去哪玩了?”

阿九嘿嘿笑兩聲,老老實實過來倒水讨好,“奴才是出門幫老李頭推車去了,可不是去玩,而且啊奴才還聽見一件事。”

淩犀表面上說他,其實心裏也願意聽聽坊間傳聞,打發時間的事多一件是一件。

“在茶館聽的?”

阿九擺擺手,“可不是聽說書先生講的,奴才是聽街邊賣面人兒的商販說的。城東楊家一夕之間,上下三十七口被滅門,這事知府衙門壓着,可事情太大了,少不了走漏風聲。百姓們不敢明面上傳,但背地裏還是會說。”

淩犀聽着聽着凝了眸子,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如此罪大惡極之事,許是他在府中養病,旁人也不同他說這些,專挑有趣的好玩的給他講。

“衙門有動作了?”

阿九努力回想,“好像是有人擊鼓鳴冤,說是見到過兇。手,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這樣滅門的手筆,如果不是仇殺,就是為了争奪某種東西,例如家傳寶物。若是有人撞見兇。手,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雲翼答應大哥他日赴宴,卻遲遲未登門,是不是也是因為此事?

阿九瞧見自家公子凝眉出神,忙拍拍自己的嘴巴,“都怪奴才,沒事同您說這檔子兇惡事做什麽,還讓您費神。”

正當這時,送還藥碗的小仲去而複返,一溜小跑,似是有急事禀報。

“公子,翼王殿下來了,現在會客廳,大公子請您過去。”

難不成真是想起誰誰就到?

淩犀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去。”

他自己待在房中多是着裏衣,靠在床頭,蓋着被子,頂多再披件外袍。現下貴客登門,他少不得要整理一番。

等他到了會客廳,雲翼和沈瑞二人相對而坐,似乎是等候許久。桌案上擺着兩壺酒,卻不見一道菜。

“殿下。”

擡眸瞧見淩犀進門,雲翼略一點頭,繼而對着沈瑞說道,“可以上菜了。”

原來是在等他啊。

淩犀坐在兩人中間,他看那兩人跟前都有酒盅,唯獨他這沒有。菜肴一道接着一道往上端,不一會兒功夫便擺滿一桌。

從菜品上看就可見宴席之鄭重,八寶鴨,鳳尾魚翅,金絲酥雀,多的是諸如此類的葷菜。

“舍下簡陋,還望殿下不要嫌棄。”沈瑞端起酒盅,先幹為敬。

雲翼随後飲下,“沈公子客氣。”

淩犀看看自己跟前,只有一碗魚湯,難道讓他以湯代酒?

“淩犀,先喝幾口冰糖山楂粥,開胃的。”沈瑞盛出一碗放到他面前,就連湯匙也放到特定的位置。

雲翼目光流轉,随即夾了幾筷子清蒸魚肉放到他碗裏,“這個清淡,可以多吃。”

淩犀左右看看,無奈笑道,“殿下和大哥不必只顧我。”

往常只要是兩兄弟同桌用飯,沈瑞都必定要記着淩犀先吃,替他布菜加菜已經成了習慣。眼下見此情形,沈瑞抿唇笑了笑,将這照顧人的差事不動聲色的讓給了對面的翼王殿下。

而雲翼做起這事倒像是手到擒來,娴熟的很,根本不像一個高高在上的親王。

可能是之前習慣了某人親手喂藥,如今這人親手夾菜,淩犀也沒有感到不自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識得多年的故交。

淩犀吃的差不多了,見雲翼還要夾菜,話鋒一轉,“我聽說了楊家的案子。可有眉目?”

雲翼終于停下夾菜的行徑,“昨日有人擊鼓,稱自己知道內情,并且撞見了兇。手。衙門畫師根據他所述畫下疑犯畫像,徐知府正派人張貼緝拿告示。”

淩犀挑下眉,這證人不止撞見兇。案現場,還知道內情?

“內情是如何的?”

換一個人問這問題,雲翼說不定就将人抓回去當成可疑人士了,但這話是淩犀問出來的,他當然是知無不言。

“此人稱滅門楊家的兇。手是楊家獨子的未婚妻周雨。楊家獨子身患殘疾,沒有名門小姐願意下嫁,于是讓人找了一個無父無母的貧家女。周雨在楊府住了一月有餘,如果不是出此禍事,再過幾日就是楊家娶親的日子。”

淩犀思索着,“也就是說,這位證人的意思是周雨不願意嫁給楊家公子所以滅了楊家滿門?”

雲翼見他不動碗裏的菜了,随後把手邊的糕點推過去,“按照供詞,周雨先收了楊家給的錢,安葬父親,然後和城裏的一個鐵匠暗通款曲,合計下毒滅了楊家,妄圖奪取楊家財産,和情郎遠走高飛。”

還有此等事?

淩犀拿起一塊酥酪,“那鐵匠呢?”

“鐵匠已經身死家中。”

淩犀一邊吃着糕點,一邊沉思,除去擊鼓鳴冤的那個證人,其他都是死無對證。

“何人在此?”

三人面面相觑,同時起身出了房門。

雲翼看一眼守門侍衛,“出何事了?”

“回殿下,方才有人朝着這裏窺探,屬下發現後,那人就跑了,要不要屬下去追?”

雲翼才要開口,淩犀眼波流轉間已經有了猜想,他一把抓住雲翼的衣袖,“我好像有點頭暈。”

同類推薦